他踱到了船邊,也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許久,他突然冷笑一聲道:“待到了庸州,便無須如此狼狽。到時候再做計較罷……”


    我心中奇怪,問道:“到了庸州,難道他便不捉你了麽?”


    容植笑道:“當年尚有餘力之時,便在庸州留了兩個人,如今便用上了。”


    “兩個人?”我腦子越來越混亂,總覺得自己知曉這許多事情都大有關聯。我皺著眉頭,望著江麵,隻是想不出這其中的關鍵。我心事重重,走回到桌旁,卻一不小心被椅子絆了一下。我腳上吃痛,蹲了下去,忽然看到椅腿上印了一個鮮紅的“騰”字。


    我伸手去摸那個騰字,忽地腦子裏靈光一閃,倏地站起來,問容植道:“五哥,這船是哪裏來的?”


    他皺眉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急道:“你告訴我,是不是騰蛟幫方老大的船?”


    他愣道:“方老大,哪個方老大?”


    我指著這椅腿上的“騰”字道:“所有騰蛟幫的財物,皆會印上這個“騰”字。這條船便是騰蛟幫的船。”


    他俯身去看那字,起身問道:“便是騰蛟幫的船又如何?”


    我心急如焚,叫道:“你哪裏知道,騰蛟幫暗中已經和朝廷做了生意。若你這船從騰蛟幫弄來的,朝廷早晚必定知道的。到時候……”我一時語結,隻是焦急,卻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我,沉吟道:“如今船已經駛向庸州,頂多是教他知道我去了庸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庸州……庸州……”我次次聽他提到庸州便心驚肉跳,終於腦子裏靈光一閃,抓住他厲聲叫道:“五哥。你安排的那人是不是叫馮嘯仁?當年他送二十萬兩白銀到搴西,卻偷偷將銀子從地道裏偷走了是不是?”


    容植倒了一杯酒,笑道:“你如何知道?”


    我心亂如麻,不知如何回答他,隻是不住地搖頭:““這裏頭一定有問題,我說不出來。五哥,你把齊紀略叫來,他必然知道。”


    他見我思緒混亂不堪的樣子。目光閃爍不定,微一思忖,起身到後麵吩咐了兩聲,不一會便有人將齊紀略帶了上來。他瘦骨嶙峋,雙手被縛,臉上身上皆是傷痕,想必這幾日極不好過。我顧不得那麽多,上前揪著他便問道:“你告訴我,這些事情究竟有什麽關聯?”


    齊紀略雖然滿臉是傷。可聽了我的話,卻仍是嗤笑道:“什麽事情?”


    我靜了靜心,理了理思緒,沉聲問道:“五哥認得庸州的馮嘯仁,這船是方老大的,你既然自負才華無雙,你現在便想,告訴我這幾個人和皇上還有睿王有什麽關係?”


    他冷眼看了看我和容植,歪頭微微思量,笑道:“夫人不都猜到了麽?還來問我做什麽?”


    我低聲道:“齊先生。(.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我實在心智有欠。事關睿王生死,求你幫幫我。”


    他冷笑了一聲,沉默了片刻,突然揚聲道:“敢問睿王,這船是誰幫你安排的?”


    容植一直站在一旁聽我和他對話,聞言也不猶豫,沉聲說:“是我的舊部夏葛。”


    “夏葛?”我聞言大吃一驚。瞧著齊紀略,齊紀略不住冷笑:“夏葛何時幫睿王安排了這船?”


    容植道:“便是前兩日,我手下同他聯係,說已經幫我安排好船,可直接送我們去庸州。”


    我聽得一身冷汗,齊紀略卻哈哈大笑:“夫人,你這不是便清楚了麽?”


    容植盯著我,冷聲道:“青鳥。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抓著他,顫聲道:“五哥。馮嘯仁和夏葛在我們離開庸州之時,早已經死了。他們怎麽會幫你安排船隻?”


    “你說什麽?”容植一怔,抓住了我的肩膀。我說不出話來,齊紀略笑道:“睿王,你也別為難夫人了。這事情我雖然隻知片斷,但要猜這前因後果,倒也不難,讓我來告訴你。”


    他清了清喉嚨,高聲說道:“那日我聽夫人說這馮嘯仁是當年押送二十萬兩銀子的人,是不是?”


    我答道:“是。”


    齊紀略說:“他押送了紋銀,卻受睿王之命,暗中取走了銀子。後來睿王事敗,這銀子便跟著他到了庸州。若按睿王適才所說,庸州還有一個夏葛是他的同黨,因此兩人結黨。一個經商,一個為將,靠了這許多紋銀之助,在庸州也有些勢力。”


    “可惜這兩人,貪心不足,看奇秀幫在庸州勢大利豐,便想鼓動桑農鬧事,欺上瞞下,借朝廷之威了結了柳若眉他們。可惜他們沒料到,皇上自己去了庸州,結果趁他們鷸蚌相爭,反而一舉滅掉了他們三家。”


    他咽了口水,瞧著容植,笑嘻嘻道:“睿王又恰好在皇上去庸州之時逃了出來。皇上一收到消息,便連夫人都撇下了,趕回了曲靖。”他說到這裏,有意無意睨視了我一眼,容植也望著我,我鼻子一酸,扭過了頭去。


    齊紀略又道:“皇上雖然一時抓不到睿王,可在庸州估摸著猜到了馮嘯仁,夏葛與睿王的關聯。於是便趁機叫人假冒夏葛和睿王接應,隨意找了一艘騰蛟幫的船給睿王,來請睿王入甕。”


    他冷笑道:“睿王,如今你這船,要去哪裏隻怕是由不得你自己了。”


    他毫不思索,侃侃而談,可所言絲絲入扣入情入理。容植麵上一驚,叫道:“來人,去仔細搜搜這船。”


    容植和我呆坐在船倉中,齊紀略坐在一旁的地上,過了片刻,有人急衝衝地進來:“睿王,船夫統統不見了。這船如今隻橫在江上不能動了。”我聽了又驚又急,伸手緊緊地揪住了容植。


    容植麵上一絲血色也無,隻是低著頭瞧著酒杯。忽然又有人衝進來叫道:“睿王,你看。”我和容植朝著窗外看去,外麵竟然火光熏天,映得窗外一片血紅色。


    我和容植對忘了一眼,衝出了船倉,到了甲板上,才發現這船的周圍圍了十數隻艨艟戰艦,艦上站滿了人,後排麵一排人人手持火把;前排人人左手執弓,箭在弓上,右手扣著弓弦,瞄準了我們這艘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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