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搖了搖頭,隻是請他喝茶。他也不再追問,滿飲了一杯,才說:“這幾日忙,都沒時間來探你。”


    我說:“不要緊,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突然又覺得自己說的淡漠,怕他像上次一樣有氣,又說:“可我一直等著你。”


    我瞧他淡淡地一笑,心裏才鬆了口氣。曾幾何時,我也變得如此在乎他的情緒起落。


    他說道:“我坐坐便走,等下還得去刑部。”


    我說:“又有大案件丟給你來辦麽?”


    他搖頭道:“有人揭發朝廷裏有楚王的餘黨,父皇要我去查。”


    我忽得笑道:“一個皇子成日查案辦案,禦史大夫都死絕了。”他淡道:“父皇心病重,事事都不放心。”


    我點了點頭,說道:“你自己小心。”


    他一揚眉,麵含疑竇。我說:“我上次坐船去找你,你的船在江裏擺來擺去。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想起來心裏頭害怕。”


    他聞言喝了口茶,片刻才道:“你別憂心太過。”


    我笑道:“我知道。”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起了身,說:“我先走了。”我連忙叫住他,跑進屋拿了兩包前日備下的茶包,塞到他懷裏給他。不等他問,便說:“你日日這麽操勞,憂心傷肝,我知道宮裏禦醫多,可這是我自己配的藥茶,驅邪降火,你一定要每日都喝著。”


    他拿著藥包瞧了瞧,微微一笑,道:“卻之不恭,多謝!”我也朝他淡笑致意。天高雲淡,院子裏兩人對視而笑。


    至此衡儼再沒有來禦六閣,倒是關至臻每隔一日便背著藥箱來我這裏。第一日他隻拿了一本《靈樞》給我,隻叫我一頁頁默記於心。我瞧這《靈樞》裏麵講的都是髒腑、經絡、病因、病機、病證,我毫無基礎,自然看不明白。關至臻隻說默記住即可,其他日後再說。第二次來,他便給我講經絡腧穴,先從十二正經,再到任督二脈,他又不知從哪裏給我搬來了一個木人,叫我仔細檢視木人上麵的各個穴道,每日默記穴道的位置。我不明就裏,他教什麽,我隻記什麽。我改口叫他師傅,他先是不允許,可我執意要改,他也就不再反對。


    大約過了一個月,我硬生生記住了一百零八大穴名稱及位置。他一一考我,看我分毫不差,他才拿出了一個小布包,在我麵前打開,竟然是大小不一的九根銀針,最短的僅有小指長短,最長的也不過我的手掌長,每根針尾都綴有一朵銀質的梅花。


    我知道他要教我針灸,可我又十分意外,我問他道:“師傅,你是要我生了病,便自己針灸療傷麽?”他斜睨了我一眼,捋了捋胡子說:“善用銀針,非得十數年的功力,你自然不行。”


    我泄氣道:“既然說我不行,何必要教我。”


    他冷笑著撚起其中一根道:“難道就隻能救命麽?”


    我大吃一驚,仍是不明所以。他問我:“那日你在楚王府,蒙麵人是如何劫持你的?”我站到他身後,學著蒙麵人左手虛扣著他的喉嚨。他嘿嘿一笑,我突覺左手的太淵穴一陣酸麻,一點力氣也沒有,左手跌落了下來,轉眼間他的另一手已經按在了我的肩井穴上。


    他冷笑道:“剛才我太淵穴刺偏了一寸,你已經吃痛不住,那日你若插中他這兩個穴道,他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哪還能在你身上補上一掌。”


    我還未回過神來,他已經將這九根針細細的包好,交給我,說道:“這梅花九針,是我故友所製,與一般的銀針巧妙不同。我如今教給你,你反其道而行之,先學製人,日後再細學醫理,再圖治病。如此,即便有人來害你,你也可以自救了。”


    我這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心中不知如何感激他。他瞧我神色激動,張嘴欲言的樣子,又嘿嘿一笑道:“你別跟老夫來這一套,這梅花九針難學易用,你若想要用好,還得好好的下功夫。”


    我自然無不應承,他又用半月餘時間一一跟我講這些針的用法,如何貼身收藏,如何視情況運用。直到我手法自如,認穴精準,他才對我說:“這點時間也隻能教你這麽些,以後便要靠你自己多用功夫了。”


    我聽他話裏的意思,竟然是不再來了,著急道:“師傅,你不再來教我了麽?”他捋了捋胡子,笑道:“我是宮裏的禦醫,這兩月是假托了皇後的旨意,才能來教你。可你脈象安穩,並無不妥,若再日日來,自然落人話柄,肅王妃那邊也會起疑。再者你已經粗通針法,這本《靈樞》就留在你這裏,你自己慢慢研習。”


    我心中難受,拉著他道:“若我學不會,可怎麽辦?”他雙眼一瞪,叫道:“你爹爹的英名,你都不要了麽?”


    我聞言不禁輕笑出聲,我瞧著他,心中思索了片刻,終於定了心問他道:“師傅,你認識我爹爹,是不是?”


    他哼聲道:“你爹爹是哪個?我不認識。”


    我說:“我爹爹姓雲名休,別號“鯤溟居士”,你真不認識麽?”


    他怒道:“我一直跟著皇上,哪裏認識什麽江湖上的蝦兵蟹將。”


    我低聲說:“可你卻知道我至小常服“天山川蓮散”,你喝過我爹爹獨門特質的春茶,話裏話外總是捧著我爹爹,你別當我瞧不出來。”


    他怒哼道:“醫者父母心,你可別多心。沒處和你講理去。”說著,背了藥箱就要走。


    我扯著他的袖子,哀求道:“若我病了,到哪裏去找你?”


    他雙眼瞪得大大地,胡子都翻了上來,大叫道:“我又沒死,若你病了,教人來宮裏請我就是了。”


    如此,我再不舍,關至臻終還是回宮去了。我前兩月被關至臻逼著背書認穴,忙得一點時間也沒有,衡儼來了幾次,我也是心有旁騖。現在略微得閑,才猛然想起衡儼這一個多月不過來了區區幾次,每次都略略坐了片刻就走了。我問香寧香馨,他們也說肅王來得少了。我記得他之前說要查楚王餘黨,也不知道他查出了些什麽,是不是能找出些蛛絲馬跡,助我尋找我爹娘的死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雲青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米小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米小亞並收藏雲青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