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時分,我們摘了四條黃瓜,讓香馨送到廚房去,做了涼菜,和晚飯一並送來。


    眼看大半個時辰過去,香馨還沒回來。我奇道:“這丫頭莫不是為了不說話的事情,同廚子吵上架了吧?”端王妃笑著說:“若真是這樣,你們這禦六閣可算得上是主仆同心,主子能擒蒙麵賊,丫鬟敢鬧廚子間。”


    我和香寧聽到,大笑不止,就看到香馨領了個人氣呼呼回到院子裏來。


    端王妃說:“瞧這氣惱的樣子,可是被廚子欺負了?”


    香馨一聽,就說:“小姐,他們欺負人。”


    我笑著問她:“還真是被人欺負了。怎麽回事,慢慢說。”


    她氣鼓鼓的說:“我把黃瓜拿去廚房,想順便到門房問看門的老趙一點事情,沒成想看到老趙在攆人。”


    端王妃說:“攆人就攆人,你氣什麽?”


    香馨說:“可我聽得明白,是上官家的小姐派人給小姐送信,他們卻說小姐病重著,不見客。我惱了,就把那人帶進來了。”


    端王妃“哦”了一聲,沒再說話。我看了看香馨後麵站著的小廝,問:“你是上官府裏的?”


    那個恭恭敬敬的的說:“小人是小姐派了來給雲小姐送信的。”


    “送信?”我奇道,“妍姐姐有事,一向都是托容植轉告,怎麽今日派人送信?”


    端王妃聽到,連忙說:“既如此,就讓他先回去,來日再說。”


    我瞧了端王妃一眼,覺得她說話更是奇怪,怎麽就讓人回去。我同那人說:“把信給我。”


    那人取了信,轉給香馨,香馨遞了給我。我拆開一看,果然是上官妍的筆跡。


    諾大的一張杏紅薛濤箋,畫著兩朵木芙蓉,上麵隻寫了一行字:“青鳥,八月初八,盼著你來。”


    如此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我問那人:“妍姐姐還說什麽沒有?”


    那人搖頭說:“沒有了,小姐隻說把信交給雲小姐,雲小姐看了自己就會明白。”


    我隻好說:“知道了,你回去和你家小姐說我收到信了。”那人回了個禮,出門去了。


    我正想著八月初八是什麽日子,突然瞥見端王妃在旁邊坐立不安,不禁奇怪問道:“婉姐姐,你怎麽了?”


    端王妃連忙說:“沒事。青鳥,上官小姐說什麽?”


    我說:“她說盼我八月初八去,也不說去哪裏?真是奇怪。婉姐姐,你知道八月初八是什麽日子嗎?”


    “八月初八,不就是……不知道。”她連連搖頭,又朝我說:“青鳥,我突然想起王府裏還有事情,不在你這裏用膳了。”說完,福了一福,急急忙忙的走了。


    我同香寧香馨看得奇怪,香馨說:“小姐,莫不是你也得罪了端王妃。”


    我拍她道:“胡說。”


    香馨嘟囔著說道:“端王妃剛才還好好的,一見那人來了就不對勁了!”


    用過晚膳,我仍舊坐在院子裏乘涼,手裏攥著上官妍的信,翻來覆去,似有所察,又覺得想不明白。聽見有人緩步而來,瞥了一眼,是衡儼。


    我叫香馨再去搬一張椅子到院子裏來,再笑著衝衡儼說:“三哥,我還有傷,就不給你見禮了。”衡儼走到我麵前,四處環顧了一圈說:“怎麽不點燈。”


    “點燈招蚊子。”香馨端著椅子出來說。


    我同衡儼說:“三哥,這丫頭同我告狀,說王府的廚子管事,連同門房都欺負她。”


    衡儼眉毛一揚,似在詢問香馨。香馨微嗔道:“小姐,我哪有告狀。”


    我擺擺手,讓她進屋去,留我和衡儼在院子裏。


    衡儼問我:“身子都好了麽?”


    我笑道:“平日裏是好了,若有人來了,便立刻不好,起不了身了。”


    他譏笑道:“聰明都用在這些憊懶事情上了。那《鬆風閣詩帖》,多日未練了?”


    “不練便不練了吧。”我將身子往後仰,“我這裏的瓜果可豐收了,也算我的本事了吧?”


    他笑著瞄了一眼瓜圃和頭上的葡萄架,沒作聲。


    我說:“沒作聲便是默認了。三哥,你下次來,寒瓜熟了,你一定要嚐嚐。”


    他笑笑說好,默坐片刻,又說:“楚王被貶黜了,父皇不忍心殺他。”


    我說:“上天有好生之德。”


    我沉思了片刻,跟衡儼說:“三哥,有件事情我一直沒同你們說,那次趙申一直問我“風雲譜”在哪裏?可我並不知道什麽是“風雲譜”。”


    “風雲譜?”衡儼將這三個字又複述了一遍,思索道:“我也不曾聽過。”


    “我也不知道。”我說,“但聽趙申的口氣,是件極要緊的東西,或許和我爹娘的死因有關。”


    “我知道了,我會幫你去查。”衡儼道,“你莫再告訴其他人。”


    我點頭答是。


    他靜靜坐著,不說話。我倆一時無語,隻靜靜的望著天上的星星。


    我說:“三哥,你瞧,那顆星好像有些赤色,莫非是心宿?”


    衡儼抬起頭,觀看了好一會說:“確實是商星。”


    我笑道:“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參商兩星若是夫婦,可有多淒涼,永世不相見。”


    衡儼微哂道:“相見爭如不見。也是平常。”


    “相見爭如不見”我望著商星,嘴裏喃喃念道,心有所思。


    衡儼又沉默了片刻,說:“我先回去了,明日還要上朝。”


    我點點頭,他站起來,背著手緩緩地朝著門口走去。


    我見他快到院門口,忽覺心漏了一拍,揚聲道:“三哥,你沒有其他事情同我說了嗎?”


    他的背影頓了一頓,轉了過來,夜色已黑,我隻能瞧見他修長的身影,卻瞧不清他的臉。


    他說:“八月初八,是容植同上官妍大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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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儼說完,又走回我身前。我瞧著他的臉慢慢從模糊變成清晰,竟然笑出了聲:“三哥,你的臉真有趣。”


    他皺著眉,瞧著我:“青鳥!”


    我笑著說:“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見。”


    他又靜靜的望著我,也不答我的話。


    我忽得又笑:“五哥要和妍姐姐大婚了麽?怎麽五哥沒來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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