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慢慢抬起腦袋,他有些遲疑的看著郝坤,大為不解。


    而寧不語則猜到了什麽,這郝坤所說的機會,絕非是無厘頭的東西,淩霄或是能有一個大機緣。


    “多少錢?”


    淩霄的發問讓郝坤啼笑皆非。


    郝坤假模假式的沉思良久,“一兩銀子一個招式。”


    此言一出,幾人哪還能不知其意思,以郝坤至今所展現的手段,一兩銀子能學其一個招式簡直與白送無異。


    “我沒錢!”淩霄的答複讓眾人驚掉了下巴。


    許是被淩霄的直白所逗笑,郝坤無奈的搖了搖頭,“沒錢就算了……”


    “您稍等!”楚煜突然接過話茬,他在身上摸索片刻,不一會便掏出一個錢袋。


    楚煜將錢袋雙手遞至郝坤身前,說道:“淩霄兄弟與我有救命之恩,當下他有大機緣,我楚煜渾身剩下這二十餘兩盡數交於您,還望您笑納!”


    郝坤將錢袋接過掂了掂,滿意地說道:“我就不細數了,算你二十兩罷。”


    “等一下!”淩霄突然謹慎的看著郝坤,厲聲問道:“你我相識不過半日,為何突然要教我使劍?!”


    “我不說,你能奈我何?”郝坤將錢袋塞入懷中,一副無賴模樣。


    “你究竟有什麽目的?”淩霄眼神愈發警惕,他絕不相信天上掉餡餅這種好事會平白無故落在自己身上。


    郝坤見其神色,似乎想起了一些回憶,臉上竟浮現一絲笑意,“我欠你家的行不行?”


    這話說出,在場無人相信,但郝坤方才的表情的確有些曖昧,難道這人還真與淩霄家中大人有所交情?


    “那你還收錢幹嘛?”淩霄語氣有些譏諷,明顯不相信這種鬼話。


    聽到這個問題,郝坤的笑意戛然而止,他眼神中透露著複雜的神情,而其背上那杆長槍也突然震動起來,發出嗡嗡地輕吟。


    郝坤歎了口氣,回頭對長槍輕聲說了幾句,長槍這才安靜下來。


    就在所有人都一頭霧水之際,郝坤身上骨頭突然發出劈裏啪啦地聲響,他緩緩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嘴裏發出舒服的呻吟。


    “以後你自會知道。”郝坤目光如炬,他盯著淩霄笑道:“況且,我欠你家的不是錢。”


    他走到淩霄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淩霄那張還顯稚嫩的臉,語氣不容拒絕的說道:“把劍借我一用。”


    好像有魔力一般,雖然心中一百個不樂意,但淩霄還是鬼使神差的將長劍遞給了對方。


    郝坤握住劍柄,掌心微微發力,劍鞘“噌”地一聲飛了出去,猛地插入不遠處的泥地裏。


    他眼神顯露精光,手中長劍爆發出震懾人心的壓迫感,“死人臉老弟,麻煩你全力刺我一劍!”


    寧不語被其陡升地氣勢所驚,雖是點頭應允,但出劍的速度依舊因此而慢了幾分。


    “看好了!”郝坤低喝一聲,手腕一轉,劍聲破空!


    瞬息間,若輕劍已至身前,但郝坤仍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待寒光四溢的劍鋒離身僅剩半尺之時,他手中長劍這才猛然刺出。


    “乓!”


    一聲脆響,若輕劍被震偏方向,最終停在了郝坤的耳邊毫厘處,而其手中的長劍,已經抵在了寧不語的咽喉之上!


    從始至終,郝坤都未動彈過半步,就這一劍,高下立判。


    郝坤將劍從寧不語喉間挪開,轉頭對淩霄說道:“出劍,要耐得住性子!”


    淩霄與寧不語皆是若有所思,郝坤看兩人模樣,有些好笑的對寧不語說道:“你就別想了,你已定性,學不來的。”


    見寧不語臉上浮現一絲失望的意味,郝坤繼續對其說道:“免費給你個忠告,維持現狀,當年我就是吃了這個虧,想著雜糅百家,結果一事無成。”


    “而你,”郝坤又看向淩霄,“隻有對自己狠,才能打破桎梏。”


    淩霄點了點頭,方才這一劍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撼,在他的印象裏,還未有人像郝坤這樣將劍用的如此極致。


    郝坤將劍還於淩霄,神態又恢複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別想著一步登天,先每天刺一百次。”


    “要刺到什麽時候?”淩霄問道。


    “閉著眼也能一劍刺穿落葉的時候!”郝坤回到自己那塊草地上,有些無趣的坐了下去。


    淩霄眼神忽的堅定起來,不能修煉一直是他心中遺憾,現下有一絲希望,他都會拚盡全力。


    因為他知道,隻有掌握了實力,他才能擁有說話的權利,才有資格去問問那些屠虐荒族的仇人,當初,為什麽要對荒族趕盡殺絕!


    而在此之前,他的目標就是身邊的寧不語,一個在南河郡城救他於水火,但卻有血仇的劍閣天才。


    他要堂堂正正的與之問劍,他不急,他隻怕自己的腳步太慢,追不上寧不語的步伐。


    這是淩霄北荒王族的風骨。


    也是小竹樓養成的操守。


    更是,少年的一口心氣!


    昨日遭逢諸多險事惡戰,幾人現下皆是困乏無比,本來隻是歇腳的他們,最終選擇了在這荒郊野地留宿一夜。


    淩霄雖腹中饑餓難忍,但沉沉睡意湧來,還是酣然睡去。而久眠初醒的郝坤,則是唯一還清醒著的人。


    郝坤將錦繡包裹的長槍從背後取下,輕輕放在雙腿上,有些粗糙的大手隔著錦布輕撫著,“叫醒我的不是南河郡的大陣,是你吧?”


    他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目光移至呼呼大睡的淩霄身上,“可惜,他都認不出你了。”


    長槍顫栗起來,像是哭泣一般發出嗚嗚的輕響,不一會便又歸於平靜,好似害怕吵醒那個少年。


    “他個性與你的確有些相像,都怪的很。”郝坤話音剛落,指尖如觸電一般縮了回來,長槍此刻如生氣一般,散發出陣陣寒意。


    “你看你,脾氣還是這麽暴躁。”他臉上露出無奈的笑意,指尖傳來的刺痛感並未讓他退避,那雙手輕輕拍了拍錦布,眼神中滿是暖意。


    “這小子命好,”他再次看向淩霄,“雖然被你家的破石頭堵住了修行,但也算因禍得福。”


    “別人當然是沒辦法,不過你是知道的,我郝坤可不是一般人,吸納不了真氣又如何,凡身成聖又有何難!”


    “他不像不能吃苦的人,破石頭總是有被他滴水穿石的一天,你看到那個死人臉了沒?明明天賦極高,卻一直停留在化神境,不就是想圓滿入合道。這孩子也一樣,等石頭再不能阻礙他的時候,就是他大成之日。”


    “小竹樓裏那個老頭心裏肯定清楚的很,所以你不必太擔心,這小子,命真的比你好多了。”


    郝坤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他像是想起什麽極為憤怒的事情,眼神中透露出洶湧的殺意。


    “你放心,待這二十兩銀子的招式教完,我便帶你去找天機城那幫老不死的!”


    “你又打我作甚?”郝坤吃痛的捂住右手,方才長槍忽的一震,將他右手震得酸麻無比。


    他思考片刻,恍然大悟,“這二十兩銀子是我吃虧了好嗎!”


    “要不是因為你,二十萬兩我都懶得出手。”他有些委屈的埋怨起來,恢複差不多的右手又試探的摸到錦布上,發覺沒有異常,這才笑了起來,“你放心,都是一家人,我肯定不會虧待小舅子的。”


    圓月漸隱,秋風輕撫,灰蒙蒙的微光明亮了一方天空,映照著少年那張青澀的臉龐。


    淩霄睜開雙眼,身邊的眾人還未清醒,微亮的清風穿過袖口,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緊了緊衣袖,緩緩起身,目光突然望向郝坤。


    他知道,郝坤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態度有些曖昧。


    但他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麽,他的目光移至郝坤雙腿上,那杆錦布包裹的長槍,讓他的心裏突然生出了說不出的感覺。


    那是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就好像闊別已久的故人。


    久別重逢嗎?


    對,是這個感覺。


    還有,說不上的親切感。


    淩霄的眉頭像是被擰上了發條,緊緊的擠在一起,他很奇怪自己會對一杆從未見過的長槍有這樣的情感。


    揉了揉臉,少年的隻覺心頭又多了新的困惑。


    但他不再多想,此刻的腦海中,郝坤的那一劍已然顯現。


    凋零的落葉悄然落下,在半空中緩緩飛舞。


    少年的劍猛然刺出,u看書ww.uuknsh落葉被一陣勁風卷至一邊,他淡淡歎氣,果然沒這麽簡單。


    也不氣餒,他將劍收回,對著空無一物的前方繼續刺去,循序往複。


    七十三。


    七十四。


    七十五。


    他的手臂已經酸疼起來,同樣的出劍並未讓他覺得枯燥,每一次,他都覺得自己刺出的那一劍離落葉更近了一分,內心頗受鼓舞。


    “你出去別說跟我學過一招半式,我丟不起這個人。”


    郝坤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他嘴裏叼著一支枯黃的雜草,雙手插在腰帶裏,搖搖晃晃的走到了淩霄的身邊。


    在這秋涼的清晨,淩霄的額頭滿是汗珠,略顯單薄的長衫也顯露著些許汗漬。


    郝坤看著眼前喘著粗氣的淩霄,伸手在其肩上一拍,便見淩霄悶哼一聲,手臂顫栗起來。


    “就知道你是在用蠻力。”淩霄反應在郝坤的意料之中,“用眼睛看,看準了再出劍,靠蠻力,碰上真正的高手,你累死了都碰不到對方。”


    “還有,用手腕發力,你老想著把胳膊甩出去幹什麽?”


    淩霄的手腕被其一把抓住,在郝坤的牽引下,他手中的長劍向前一刺,破空之聲乍響,隨即便見劍鋒之上,一片枯葉搖搖欲墜。


    “這一下也算一兩銀子,繼續練吧。”郝坤說罷,轉身走到一顆樹下便就地坐了下去,眯著眼睛看著淩霄練劍。


    在郝坤親身指引之後,淩霄的出劍頓時不同之前,他隻覺手臂酸疼感不再強烈,劍速也快上了許多,偶而還能像先前郝坤一樣,發出微弱的破空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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