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報出自己的姓名, 百裏屠蘇先是一怔。


    待借用窗外光線, 看清楚了對方的形貌,心頭浮現出一絲絲的困惑和警惕。


    對方明明正是前段時日剛和他見過,被雷嚴拘回青玉壇的歐陽少恭。先不說此時此刻他為何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他為什麽要將自己叫做明行雲。


    百裏屠蘇心中閃過諸多念頭,一雙似星雙目中劃過幾分戒備, 雙唇微張,還未曾吐出一言半語。他的麵色忽而一變, 一隻手橫在胸前, 原本漆黑的眸色漸漸地染上了點點猩紅。


    每每臨近朔月,百裏屠蘇體內所封印的煞氣便會在經絡四處遊蕩。在那之後又會轉化為霸道蠻橫的殺伐之力,一點一點的吞噬他的清醒, 叫他做出違背本心, 傷害他人的舉動。


    正如當年年少輕狂之際,他不知自己身上煞氣的凶險, 未曾顧及師尊囑托私自應了師兄的比試。結果受凶煞所製, 失去了自身意識,險些鑄下殺害師兄的大錯。


    如今此事雖然未曾在此方世界發生過,然而百裏屠蘇回想起來,卻還是心存愧疚。因此他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戒焦戒躁, 平心靜氣,告誡自己莫要再如記憶中那般犯下此類大錯。


    因重活一世的經曆,對於煞氣, 百裏屠蘇已有了控製一二的辦法。雖當不得長久之計,但從天墉城到山下已有數月,也未曾出過什麽岔子來。


    然而此時此刻體內升騰而起的那股煞氣,好似火焰一般熊熊燃燒,逐漸地侵吞他的神智。


    百裏屠蘇眼底的紅光愈盛。


    他原本注視著太子長琴的眼神還勉強當得上“平靜”二字,但因神誌受到煞氣侵蝕,他的1


    眼眸墨色翻滾,好似正醞釀著風暴的一方天地,陰鬱而凶狠,叫旁人看來頗有些觸目驚心。


    “歐陽少恭……”百裏屠蘇張了張之前因失血顯得而有些發白的雙唇,神情冰冷的吐出埋藏在心中已久的名字,眼中的恨意和身上的殺意恍如實質,猶如凜冽寒風一般朝著太子長琴直麵而來。


    太子長琴未動,隻是那雙沉靜清澈似水麵一般的眼眸發生了微微的波動,有些像是驚訝的情緒在他的眼中浮了起來。不過僅僅一閃而逝,他的神情又恢複了先前的模樣。


    百裏屠蘇身上漸漸冒出了如蜘蛛吐絲一般的黑霧,將他白皙的麵容慢慢覆蓋,一雙暗紅色的眼睛好似浸染了鮮血一般,妖異的有些嚇人。


    “歐陽少恭,你該死!”百裏屠蘇語氣恍若冰凍,麵色陰沉地吐出這一句話來。他右手十指一翻,那原本被放置於桌上的斷劍焚寂便飛出了包裹著它的白布,露出黑色煞氣流轉的劍身來。


    “……”


    太子長琴知曉百裏屠蘇戰力非凡,此時被那凶煞之力所操控更是難以應付。隻是他腦中念頭一轉,便有了幾種應對的辦法,因此並不畏懼百裏屠蘇和他手上的焚寂。


    “百裏屠蘇,為何如此恨我?”太子長琴清楚百裏屠蘇此時已將自己認作了他人,而他口


    中的歐陽少恭也並非他人,正是明行雲從未見過一麵的便宜兄長。


    太子長琴聽百裏屠蘇話中語氣,似是與百裏屠蘇結下了什麽仇恨。這煞氣饒是侵蝕了對方


    的理智,卻依舊未叫對方忘記歐陽少恭此人,可見仇恨之深……


    太子長琴心中一動,便默認了百裏屠蘇的稱呼,想要從他口中套出一些話來。


    “屠我族人,殺害無辜百姓……”百裏屠蘇執劍上前的一步,周身的煞氣形成了一圈黑色的火焰,隨著百裏屠蘇劍身所指,便銳不可當地朝著太子長琴撲了過去。


    太子長琴聽他一樁樁數下歐陽少恭犯下的罪行,眉梢輕挑,眼中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幾分驚訝神情。待聽到對方那句“想要焚寂來取便是,不必牽扯他人”的話,先前無波無瀾的麵色亦是微微一變,眉眼之間帶了幾分困惑和詫異來。


    以他的心思,從百裏屠蘇之前的話和如今的言語,已得出對方和焚寂二者間的聯係,隱隱約約明白了此處,大抵是另一個存在“太子長琴”的世界。


    他與自己經曆上大抵相似,因不周山天柱傾塌一事被打入輪回,又被龍淵部落的人拘了魂


    魄製成了焚寂……隻是在此之前,從未出現過“陸明琛”一人。


    若說起來,百裏屠蘇應當正是渡魂的一半魂魄。隻是焚寂已經在他手中,他為什麽還是這幅模樣?此中又牽扯了歐陽少恭何事?


    太子長琴長眉輕蹙,手中凝起靈力,暫且擋住了百裏屠蘇氣勢洶洶的攻勢。


    他想,這一番試探倒是解開了百裏屠蘇究竟是誰的問題,然而心中疑惑未曾減少半分,反倒更是多了幾分。


    他諸多困惑纏繞心頭,還要應付如今戰鬥力倍增的百裏屠蘇,一時便忽略了房間外麵的動靜。


    “……長琴?”陸明琛原本是去距離客棧不遠處的藥房替百裏屠蘇抓藥治傷,未曾想回來的時候卻看見自己心上人和師兄一幅對峙的模樣。


    他擰起眉頭,目光落於渾身黑氣的百裏屠蘇身上,眼中的疑惑頓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擔憂的神色。


    他已是明白麵前這有些荒唐的局麵,是百裏屠蘇身上煞氣發作導致。


    百裏屠蘇此時神誌已消,但感官卻是極為敏銳,陸明琛方一進門,他便已經感覺到了對方的氣息。


    隻是對麵貌與心中仇人相似了九成的太子長琴更為在意,隻想一劍將他送入幽冥,因此也未理會陸明琛。


    “明琛。”陸明琛抬起頭,見太子長琴正看著自己,他輕輕點頭,便理會了對方的意思。


    隨後他執著手中的無名劍,腳下一蹬,朝著百裏屠蘇的方向劈了過去。


    無名劍未曾畏懼百裏屠蘇手中焚寂所散發的邪煞之氣,劍隨心動。依照陸明琛意圖,劍身綻放出刺目異常的華彩來,迎著百裏屠蘇的方向逼了過去。


    劍芒破壞百裏屠蘇身上蔓延而出的煞氣,勢如破竹一般難以抵抗,饒是此時強如百裏屠蘇,也不免為這劍氣所逼迫,閉上了一雙血紅色的雙目。


    待他閉眼之際,太子長琴便用靈力交織成網,將百裏屠蘇束縛其內。陸明琛和太子長琴默契至極,這一連串舉動不過花費呼吸一瞬就已經成功。


    若想製服百裏屠蘇,又不傷及他本身,這應當是最穩妥的辦法。


    “師兄。”陸明琛迎身上前,伸手扶住了百裏屠蘇的肩膀。


    百裏屠蘇瞳中的血色漸漸暗淡,長劍脫了手,“哐當”一聲便落於了地麵。


    “……小師弟。”興許是方才與太子長琴一戰,消耗了體內的戾氣,百裏屠蘇身上的煞氣未曾消失,但比起先前那種殘暴好似摧毀一切般的姿態,卻要好上了許多。


    百裏屠蘇的眸色轉為正常的黑色,眼中咄咄逼人的恨意也在這一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他輕咳一聲,唇角緩緩地滲出一絲血跡來。


    若不是陸明琛方才扶住了他,怕是早就倒在了地上。


    “小師弟,我……未曾傷及你吧?”恢複了清醒,對於先前所發生的事情百裏屠蘇卻有些記不清,隻知道自己好似打了一場架。


    他看著陸明琛,劍眉攥起,滿目擔憂的問道。


    “我無事。”陸明琛道,目光落在了自百裏屠蘇清醒,便站於了角落的太子長琴,眼神中帶著關切。


    太子長琴朝著他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陸明琛這才放下了心,將百裏屠蘇扶到了床上,放低了聲音,道:“師兄,你好生休息罷,我去把藥端給你。”他停頓了片刻,又道:“行雲略通醫道,師兄方才凶煞發作,不若叫他看看。”


    百裏屠蘇先前同無子村中他曆經一場大戰尚未休息,又因為體內煞氣發作和太子長琴一戰,心神已是疲倦至極。此時依靠在床側,麵色蒼白,一雙眼睛已是控製不半闔了起來。若不是小師弟在場,他怕是早就睡了過去。如今雖是睜著眼睛,心神也早已飛到了一處可以安魂的地方。若不是陸明琛提及旁人,他根本分不出心力去注意房內的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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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明行雲。”太子長琴從角落之處來到光亮的地方,明亮的燭火映照在俊秀的麵龐


    上,清晰得不留一絲縫隙。叫百裏屠蘇萎靡不振的精神好似吞下了什麽“靈丹妙藥”,登時便清醒了數倍。


    “明行雲……”百裏屠蘇念出這一姓名,隱於床側的十指慢慢地攥了起來,語氣冷漠的說道:“歐陽先生在開玩笑罷,不必戲.弄於我。”


    陸明琛聽聞他的話,便知曉百裏屠蘇大約是認錯了人。歐陽長老倒是與天墉城緣分匪淺,他們師兄弟二人均認識對方。


    太子長琴唇邊帶笑,望著百裏屠蘇的眼神看似溫和,眼底卻藏著一種很怪異的神色。像是好奇,又像是感慨。


    麵對百裏屠蘇淩厲的眼神,他輕輕搖了搖頭,“少俠怕是認錯了人,我並非你口中的歐陽先生。”他想,這世間果真無奇不有,便是遇見另一個“自己”的事情都能夠發生。


    “師兄,他是蒼城山長老……”陸明琛還未解釋完,便聽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陵琛,你可在裏麵?”這聲音帶有幾分遲疑,聽起來卻是清越非常。


    陸明琛和百裏屠蘇兩人對視一眼,已是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不正是他們上頭的師兄陵越又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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