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皇帝所料, 為了唯一的外孫女, 容國公到底還是出山了。雖不曾掛任何職銜,但卻帶著他那支威名赫赫的容家軍跟在了軍隊之中。


    難得有件順心的事情,連日陰沉著臉的皇帝, 心情總算是好轉了一些。


    隻是還沒有叫他高興多久,宣王遇刺的消息又傳了上來。皇帝真有種罵娘的衝動, 這都叫什麽破事。


    “宣王可曾受傷?”延和帝揉了揉眉心,麵上露出一絲疲倦。


    “稟報陛下, 宣王發覺刺客及時, 因此並沒有受什麽傷。”侍衛首領跪在地麵上,神情恭敬地說道。


    延和帝稍稍鬆了口氣,蹙眉問道:“你可查清了是誰動的手?”


    侍衛首領眼中閃過一縷為難之色, 最終還是開了口, 答道:“是成王。”


    聞言,延和帝沉默了片刻, 想到長子如今淒慘的模樣, 終究是下不了狠心去懲治他。但是他又不想二子知曉,從而怨恨上長子。


    他歎了一口氣,對侍衛首領說道:“你去抹去成王動手的痕跡,找個人出來。”


    這就是要找個替罪羊了?可如今外人皆知成王和宣王兩人的恩怨,這替罪羊不僅不好找, 就算是找到了恐怕也難以叫人相信。


    皇上近來的想法越發叫人捉摸不透了,侍衛首領腹誹道。不過他的臉上卻是不敢表現出半分,麵對著延和帝迫人的視線, 拱手應了一聲是。


    正如侍衛首領所想的,對於宣王遇刺一事,眾人默默都將懷疑對象放到成王的身上。饒是後來出現了“真凶”,還貌似很可信的樣子,不過明眼人都知曉這是怎麽一回事,卻礙於延和帝想要息事寧人的模樣,皆是噤若寒蟬。


    而作為當事人的宣王,此時心中那叫一個恨。


    旁人以為他沒有大礙,是因為他傷在了令人難以啟齒的隱蔽之處。事關子嗣後代,更有關自己的男人尊嚴,宣王自然不願意將此事泄露出去,便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再看看延和帝坐視不理的模樣,宣王連同他也一並怨恨了起來,直罵對方偏心。


    本以為這算是倒黴到了極點,宣王在家中養傷之際,又得了一個糟糕的消息。


    成王找到了一個醫術精湛,極擅接骨療傷的老大夫,原本摔斷的腿竟然在好轉。


    這下宣王就有些坐不住了。如果成王的腿真的好了,他這傷,他身上的黑鍋,不是都白白受了。


    “去,派人把舅舅請來。”騰地一聲,宣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神色陰暗的說道。


    等到成王的腿好了,他這些天所積攢的優勢則會蕩然無存。這朝堂之上的人大部分都是牆頭草,見到他失勢,定然會毫不猶豫的轉投成王。


    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這步,眼看著皇位近在咫尺,若是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差錯,別說是支持宣王的人,就算是宣王自己也不會放過自己。


    暗衛接了指示,很快便把宣王的親舅舅,也就是明安伯悄然無聲的請到了王府內。


    侍衛牢牢把守在了門外,這夜宣王府書房的燈亮了整整一宿,然而無人知曉這一對舅甥究竟談論了何事。


    如此過了數日,冬去春來,京中的雨水頓時多了起來。


    皇宮巍峨,漫長的青石板路被雨水衝刷得一幹二淨,清楚地倒映出來來往往的不同麵孔。


    沿著這條甬道走過,前麵便是如今大越最為尊貴之人,延和帝所居住的太和殿。


    太和殿中,雕刻著五爪騰龍的桌案上積攢了層層疊疊的奏折,延和帝手中攥著一支朱筆,眼底墨色翻滾,麵上鐵青一片。


    他的桌案前攤著一本奏折,是曲州官員快馬加鞭所呈上來的急報。


    地龍翻身,曲州百姓死傷無數。


    朱紅色的墨水沿著筆尖落在了奏折上,很快就暈染了開來。


    原本潔淨的奏折被一大片褐色浸透,猶如血染一般,令人頗有些心驚肉跳。


    延和帝卻像是沒有察覺,死死盯著奏折上所述地龍翻身四字,攥著朱筆的手不由緊了幾分,手背上的青筋暴出,臉色亦是沉凝得可怕。


    盡管已經控製自己不去回想,但延和帝還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天災連連人禍不斷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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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已至,按照平日裏的習慣,延和帝就該用膳了。然而見皇帝這幅模樣,站在一旁的大太監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恨不得自己立即遁地消失。


    不知過了許久,延和帝從奏折上收回了視線,對著身邊的太監說道:“去把劉尚書和丞相找來。”


    若有天災發生,便是上天對於當政者德行過失的警告。無論是為了自己安心,還是安其他人的心,延和帝都需修身自省。除卻消減宮中用度之外,延和帝還需設祭祭天,下罪已詔。


    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從某種意義來說,祭祀甚至要比用兵更重要幾分。是以當丞相和禮部尚書均被召入宮中,被延和帝下令準備此事。


    這一係列的事情下來,延和帝已是焦頭爛額。所幸這幾日還有值得欣慰的事情,那便是他原先以為毫無指望的長子,他的腿傷已是愈合。除卻走路稍有些慢之外,旁人已是看不出異狀來。


    安排好祭祀的事情,又把賑災的人選和物品交代完,延和帝就開始了齋戒。等待幾日後的祭祀。


    時間轉瞬而過,很快便到了禮部選定的日子。


    延和帝這日三更天就起了,然而麵色灰白不說,整個人看起來亦是無精打采的模樣。


    延和帝的貼身太監王全注意到了他的模樣,心中不免擔憂。近些日天氣乍暖還寒,延和帝咳嗽的老毛病便犯了,夜裏時常咳嗽得睡不著。


    隻是太醫院上下對於帝王身上的毛病卻是無可奈何,氣得延和帝接連怒斥了好幾個太醫,最後也不願意再見找這些已經被他打上庸才標簽的人。


    作為服侍皇帝左右的內侍,王全近乎每天寸步不離,自然是清楚皇帝不待見那些太醫院的人。


    如果是放在平日他自然不會不知趣的勸說延和帝,但今日皇帝麵色著實難看,容不得他當做看不見。龍體金貴,萬一要出個什麽事情,他脖子上是幾顆腦袋也不夠砍得。


    活到了這個歲數,還坐上了宮中太監一把手的位置,王全便越發的膽小怕死。


    “陛下,奴才見您氣色不佳,可是有哪裏不適?”猶豫了一會兒,王全還是開了口。


    延和帝也不知為何,明明昨夜難得早早的入睡了,今日卻比平常更困倦了幾分,連同腦袋都悶悶的作痛。


    聽了王全的話,他也沒什麽別的反應,隻是搖了搖頭,對王全說道:“扶著朕起來。”


    王全聞言立即攙扶住了他,又小聲道:“皇上,昨日您睡下的時候,外麵成王求見。”


    成王?聽到他提到長子,延和帝站穩了身體,,問道:“他身體不便,還是多在家中修養為好。”他停頓了片刻,挑了挑眉頭,“成王可有說他來找朕是為了什麽?


    王全麵上露出一個笑來,說道:“王爺聽說了陛下這幾日因為咳嗽的老毛病睡不著覺,特地請了一位神醫想為您看看。”


    延和帝眼中的神色頓時柔和了些許,說道:“他倒是有心了。”


    王全見他神色和緩,就知曉成王這番行舉是合乎了他的心意,立即湊趣說了許多誇讚成王有孝心的好話,令延和帝麵上浮現了幾分笑意。


    “好了好了,這些話朕聽得夠多了。”延和帝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扶自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王全見他絲毫沒有請太醫的意思,有心要勸,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正猶豫著,卻見走在前麵的延和帝身形忽而一滯,踉蹌了一大步。


    “陛下!”王全急忙衝上前,扶住了延和帝,“您……您這是怎麽了?”


    延和帝隻覺眼前一陣發黑,由王全扶著好久才看清了前麵的路。


    “……王全,去請太醫來。”延和帝的頭疼得不行,甚至令他忍不住錘了錘自己的腦門。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這祭祀流程繁瑣冗長,他怕是支撐不了多久。


    祭祀到一半中斷是件禍事,被人視作亡國之兆。


    延和帝忍住腦中的劇痛,想了想,又對神色不安的王全說道:“去把丞相劉尚書還有成王都叫過來,這件事情你親自去辦。”


    王全應了一聲,立即喚了門前的小太監過來,自己則去按照延和帝的吩咐去請了人過來。


    跟隨延和帝多年,他已經隱隱猜測到了延和帝的想法,因此前去請成王的時候更是恭敬了幾分,叫成王心中直犯嘀咕。


    隨後他就明白了王全態度發生變化的原因,原來父皇竟是想要自己代替他祭天!


    祭天是國家大事,如果沒有意外,皆是由天子親自前去,而現在父皇身體抱恙不能完成此事。沒有選擇之前深受他寵愛的二弟,卻是選擇了自己,這其中傳遞出來的信號,叫成王頓時心花怒放。


    若不是還在宮中,成王險些就要笑出聲來,笑自己離成功又近了一步,笑自己的二弟偷雞不成蝕把米。


    延和帝的示意之下,成王代替自己祭天的消息很快傳給了正在等待皇帝出現的眾人耳中。


    大臣們麵麵相覷,最後閉口不語。


    唯有宣王,聽聞了此事,心都在滴血。


    曆代曆朝,皇子代替皇帝祭祀的事情少之又少,放在如今,卻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暗示。


    難道要他眼睜睜看著成王登上皇位?這絕無可能!他和成王都很清楚,無論是他還是成王,兩人任誰坐上了那個位置,都不會放過對方。


    人群之中,宣王看著從台階上緩緩而上的成王,扯著唇角,冷笑了一聲。


    再看吧,他們之間的事情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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