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越身邊服侍的太監, 都是由劉貴妃精心挑選的, 平日裏可謂是盡忠盡責,半步也不肯離開他,一旦有點兒風吹草動就要向劉貴妃打報告。


    然而今日不同往日, 蕭越自己心中有著小算盤,怎麽會讓身邊的人寸步不離的跟著自己。絞盡腦汁, 好不容易終於找了個理由暫時把人給打發走了,自己則立馬跟著蕭暄, 特意在人少的地方把對方攔了下來, 想要找他的麻煩。


    這就導致了當蕭暄紅著眼睛衝了過來,一直被人捧在手心的蕭越一時傻在了原地,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蕭越比蕭暄大上一歲左右, 可實際上兩人的身形都差不多, 力氣方麵也是勢均力敵。


    當蕭越反應過來,他居然挨了那個被自己叫做小雜種的打, 心中的怒火簡直從胸口升騰而起, 燒到了眼睛裏,竄起了兩簇火苗。


    他捂著自己被蕭暄打了一圈的腹部,咬了咬牙,撲到了蕭越的身上,用身體的重量壓製住他, 拳頭如同雨點一樣落在了蕭暄的身上。


    蕭暄的眼睛越發紅了起來,當蕭越毫不留情,用盡了力氣的拳頭落在他的臉上, 將他一張白嫩的臉打得通紅,他也不出聲,隻是咬著牙根。默默地積蓄著自己的力量,最後再一個使力把對方掀倒,摁在了地上。


    他雖沉默,但下起手來卻毫不客氣,比蕭越剛才出手還狠。


    蕭越被人嬌寵著,然而性子倔強起來卻讓他的親娘劉貴妃也頭疼的不行,被蕭暄揍著,他的眼淚已經積蓄在了眼眶裏,卻還是忍著不肯求饒。


    等到蕭暄沒力氣了,他又反過來去打蕭暄。


    兩個人來來回回,在地麵上翻滾著,頭發和衣服上滿是塵土,和汗液混雜在一起,弄花了整張臉。


    終於,這邊兩人的動靜被路過的宮女發現了,立即驚呼出聲,上前來阻止兩人繼續動手。


    隻是兩個孩子早就已經打紅了眼,根本不理會那名宮女。


    兩個人都是皇子,現在又扭打成了一團,那宮人見阻止無效,站在原地跺了跺腳,去找外援了。


    “太子殿下,前麵……前麵出事了!”陸明琛從永元帝的書房裏出來,正準備回到永寧宮,卻被一個小宮女攔了下來。


    跟在他身邊的孫進忠看著她這幅急匆匆的樣子,連忙將小宮女擋在了陸明琛的身前。


    “說你呢,在宮裏這樣跑,衝撞到人該怎麽辦?”孫進忠尖聲說道,神色中皆是不滿,“什麽天大的事情,不能慢慢走,慢慢說。”


    “是,公公。”小宮女被他神色嚴厲的訓斥了一聲,神色有些怯弱的點了點頭,而後小聲的說道:“但前麵真的出事了!”


    陸明琛皺眉道:“慢慢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宮女咬著下唇,說道:“前麵的那條小路上,七皇子和九皇子打起來了。”


    打起來?陸明琛神色微變。


    小宮女微微垂下頭,有些惶恐的說道:“他們打得實在厲害,奴婢根本攔不住,殿下你還是快些去看看吧。”


    陸明琛沉聲道:“前麵帶路。”


    擔心兩個皇子真的出事,而路過又沒能阻止的自己會被怪罪,小宮女簡直使出了自己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走在了陸明琛的身前。


    小宮女帶著陸明琛趕到的時候,兩個孩子仍舊在地上扭打成一團,難舍難分。


    陸明琛瞬間沉下臉,快步上前,輕而易舉的將兩個孩子分開。


    “你們兩個是怎麽回事!”他神色冰冷的看著麵前的兩個孩子,語氣中透出的寒意簡直能把人凍結。


    蕭越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立即低了下頭,聲若蚊訥,“二哥。”


    而蕭暄則是幹脆不抬頭,隻低低的喊了一聲,“二哥。”


    陸明琛看得皺起了眉,冷下聲音道:“兩個人都給我抬起頭來,尤其是你,蕭越,我都看到了,再擋住有什麽用。”


    蕭越聽了這話,瑟縮了一下身體,看起來很是害怕的模樣,心不甘情不願地抬起了頭。


    蕭暄抿著唇角,緩緩的看向了陸明琛。


    兩個人遮遮掩掩,有意在陸明琛的麵前擋住自己的模樣,因此陸明琛看得還不算清楚,但現在兩個人一抬頭,在這青天白日之下,他就什麽都看得清楚了。


    蕭越左眼眶已經是烏青一片,一半的臉頰更是高高地腫了起來。而蕭暄也沒有好到哪裏去,灰頭土臉,麵上全是細碎的劃痕,甚至正在滲出血來。


    陸明琛看得的臉又黑了幾分。


    站在他身邊的孫進忍不住抽了口氣,“兩個小祖宗哎,你們這是什麽深仇大恨,下手這麽狠。”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蕭越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看見他肅眉冷目,麵色不大好看的樣子,立即又低下了眸。


    陸明琛低下視線,落在了一臉不服氣的蕭越身上,語調低沉的說道:“蕭越,你是兄長,你先說。”


    蕭越撇過腦袋,冷哼了一聲:“是他先動手的,我可沒有做什麽。”


    這幅不配合到了極點的模樣,讓陸明琛不由皺起了眉。


    他的視線又落到了正低頭不語的蕭暄身上,揉了揉眉心,道:“蕭暄,你又為什麽動手?”


    知道他隻稱呼兩人的名字,連語氣都比平日裏冰冷了幾分,蕭暄便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


    可是這一切根本不是他的問題,他抿了抿唇角,“二哥,是我先動手,但是蕭越先辱罵我和母妃的。”


    蕭暄抬起眼簾,目光直直與陸明琛的眼睛對上,毫不忌諱,剛才被打的青青紫紫的麵孔上,透著一股旁人輕易動搖不得的倔強和堅定,“為人子,在父母受辱的時候如果毫無反應,他根本稱不上人一字。二哥,我錯了嗎?”


    這孩子,年齡雖然不算大,但已經形成了自己三觀。何況蕭暄的話說錯了嗎?當然沒錯。


    陸明琛沉默半晌,“……於情理上你沒錯,但方法上你錯了。”他指了指背過身對著兩人的蕭越,“而且,他是你的兄弟,不是仇敵。”


    蕭暄冷笑了一聲,“見我受師傅獎賞,見二哥你對我好心生嫉妒,今天把我攔在了這條路上,說是要給一個教訓。”他勾了勾唇角,神色嘲諷,言辭直刺人心,“然後我又罵我是雜種,這樣一個人,竟然算是我的兄弟?”


    “你胡說!”蕭越轉過身,對著蕭暄怒吼道,然而在陸明琛審視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時,卻不由自主的避了開來。


    這樣一看,陸明琛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陸明琛緊蹙著眉頭,沉聲喝斥道:“蕭越,你今天究竟在做些什麽!哪些話可以說,哪些事情可以做,你到底清不清楚!”


    蕭越聞言,抬起頭盯著陸明琛,眼神中透出幾分憤憤不平,大喊道:“二哥,你這根本就是偏心!憑什麽隻聽他說的話,我沒有做錯!”


    幸好還有永元帝和劉貴妃在前麵,自己也不用必須管著這個熊孩子,他們自會教導。


    這樣的事,有過一次就足夠了,陸明琛再也不想體驗作為熊孩子家長的經曆了。


    “如果你真的做了蕭暄剛才所說的事情,即使是父皇,也不會覺得你是對的。”陸明琛的語氣十分平淡,然而他後麵的話卻讓蕭越不由自主的害怕了起來,“今天你和蕭暄兩個人的動靜不小,父皇那邊大概是瞞不過去了,與其跟著我辯解,還不如想想怎麽對父皇說吧。”


    “二哥……”蕭越有些怯怯地叫了他一聲。


    蕭暄冷眼看著,黑眸中的神色諷刺至極。


    “快和你的侍從回去,把身上的傷口處理一下。”陸明琛歎了一口氣,示意蕭越看向小路那頭,正朝著這邊急促跑來的幾個宮人。


    “至於你,蕭暄,跟著我回去。”在蕭暄愕然的眼神下,陸明琛低下身,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沙子,而後牽住了他的手。


    “二哥……我現在身上很髒……”垂眸掩住眼中的驚訝,蕭暄低聲說道,他知道對方是喜潔之人。


    陸明琛看了他一眼,心中的火氣已經漸漸消了下來,語氣顯得很是平靜,說道;“不用在意,快些走吧,先讓人把你身上清洗一下。”


    蕭暄心中有些愧疚,總覺得自己又是給對方添了麻煩,明明對方已經那麽照顧自己了。


    不再說話,他隻是小小地嗯了一聲,心裏卻暗暗對自己說道,以後一定要少生事,不給對方操心的機會。


    陸明琛陪著蕭暄回到了廣明宮,發現已經有太醫院的太醫站在殿中等候了。


    “殿下。”太醫對著陸明琛行了一禮,“臣是奉了聖上命令來為九皇子看看傷情的。”


    果然,永元帝已經知道了。陸明琛心中早已經有所預料,所以看見太醫的到來他也,沒有太過驚訝,微微頷首,“那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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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醫為蕭暄檢查了一下,告訴陸明琛蕭暄身上的痕跡都隻是皮外傷,抹一些藥膏就好了。


    在確認了蕭暄沒有事情。他便向陸明琛告退,去向永元帝複命了。


    陸明琛讓宮人準備好熱水,轉頭對蕭暄說道:“你先去沐浴更衣,休息一會兒,父皇大概很快就會傳喚你和蕭越兩個人了。”


    果然,在蕭暄打理好自己沒有多久之後,永元帝身邊的內侍就來叫人了。


    看著蕭暄黑眸中暗含的忐忑,還有剛才所發生的鬥毆事件,陸明琛心中一歎,即便對方的表麵上看起來再怎麽的冷靜,說起來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孩子。


    他伸手摸了摸蕭暄的頭發,“去吧,別擔心,這件事情錯不在你,父皇不會責怪你的。”


    蕭暄垂眸,嗯了一聲,抬腳跨出了門。


    他的廣明宮距離皇帝的宮殿並不是很遠,走上一段距離就能夠到達。因此蕭暄跟著內侍,按照正常的步速,很快就到了。


    內侍轉過身,微微彎腰,神情恭敬,說道:“九皇子,陛下就在裏麵等你。”


    蕭暄頓住腳步,推開了大門。


    不出意料,這殿內除卻永元帝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蕭越。


    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垂首跪在地上的蕭越動了動,本來打算抬起頭,隻是礙於永元帝的存在,不敢妄動。


    他垂著頭,撇了撇嘴角,想起剛才永元帝和自己說的手足情深,心中輕蔑的想,他才不要和這種身份低賤的人做兄弟。


    永元帝近來心情很是煩悶,太子的事情他派暗衛去調查了,誠然是調查出了一些眉目來,卻還是沒有揪到那隻幕後黑手。


    永元帝有些不安心,這代表著他沒有全盤將這座宮城掌握在手中。這隻手今日敢對太子下手,難保將來不敢對他下手。


    就在心情煩躁之時,他還聽內侍通報,自己的兩個兒子因為言語不和的事情打了起來。


    這讓永元帝頭大不已。


    不過好在他也不是那種容易遷怒與別人的皇帝,平複了一下心情,就先把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蕭越叫了過來,準備這個小魔王似的兒子好好談談。


    對這個兒子也是無奈至極,你說打吧,估計劉貴妃那裏就會折騰起來,跟自己大哭大鬧。你說罵吧,看這幅不服氣的樣子估計也沒有什麽效果。


    他正糾結得頭痛,注意到站在門前的蕭暄,看到他臉上淩亂發紅的傷痕,頭更加疼了,好在讓他欣慰的是,這個兒子雖然比蕭越小了一些,卻是懂事了許多。


    也許,他從一開始就不該放縱蕭越的脾氣,小時候都能惹出這麽多事情,長大以後那還得了。


    今天的事情,都是因蕭越而起,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不痛不癢的罰個禁足幾天就算了。


    想到這裏,永元帝心中已有了決定。


    “兒臣拜見父皇。”蕭暄走到永元帝的麵前,跪了下來。


    永元帝揉了揉太陽穴,“起來吧。”


    蕭暄看了蕭越一眼,一聲不吭,繼續跪在地上、


    直到永元帝再次開口讓他起來,他才沉聲答道:“兒臣有錯,不願意起來。”


    今天這件事情本來就不是他挑起的,直到現在,蕭暄也不認為過錯在於自己。如果說真的有錯,那錯在他不該那麽衝動的動手,不該再給關心他的二哥增添麻煩。


    二哥說得沒錯,他的方式用錯了。他的腦子裏明明可以有很多種能夠讓蕭越有苦說不出的辦法,卻因為一時的衝動,喪失了理智。


    永元帝皺著眉頭,“不必跪了,朕都知道了,這件事情,的確是蕭越做的混賬。”


    永元帝心中的怒氣從之前剛得到消息到現在,其實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


    身為日理萬機的帝王,這天下,這朝堂,說起來能讓他覺得不順心的事情數不勝數,如果每件都讓他生氣,他也別想好好活著了。


    蕭暄聞言,抬目看了他一眼,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縷詫異,他還以為,在永元帝眼裏沒有什麽存在感的自己會先被責怪,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這位父皇,並不如自己心中原本所想象的那樣是非不分。


    “雖是蕭越錯在先,你也不能動手。兩個身份貴重的皇子,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成一團,簡直不像話”永元帝停頓了一下,“不過念在你知錯的份上,除了去崇文閣上課外,隻能在自己的宮中反思,沒有朕的口諭,不得擅自離開。”


    蕭暄平常上完課,除了去一趟陸明琛的永寧宮,就是窩在自己的寢宮裏,這樣的懲罰對於


    他而言根本等於沒有,他低下頭,壓住自己眼中的輕鬆神色,放低了聲音,應道:“兒臣知道


    了。”


    他表現出來的乖巧聽話與冥頑不靈的蕭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叫永元帝在歎氣的同時,也多了幾分對這個自己以前從沒有注意過的九子的欣慰。


    “去吧。”他麵上的神情柔和了許多。


    蕭暄站了起來,對永元帝行了一禮,退出了殿外。


    至於蕭越的懲罰如何,蕭暄在回到自己的寢宮之後,從宮人們的竊竊細語中得知了答案。


    功課加倍,下課之餘,隻能呆在寢殿中用功學習,還暫時停了蕭越騎馬和練武的課程。


    要知道,蕭越不愛課本,卻是最喜歡後兩樣東西了。這樣的懲罰對於他而言,可以稱得上“殘忍”二字了。


    從此蕭越就和蕭暄結下了梁子,隻不過礙於永元帝之前的三令五申,他沒敢像上次那樣堵住蕭暄,而是不停的做小動作。


    不過可惜的是,都被輕而易舉的蕭暄一一化解了。


    蕭越很是無奈,就隻能在嘴上過過嘴癮,在平時譏諷個一兩句。


    “喲,蕭暄,昨日我的生辰宴會你看到了嗎?”


    這日師傅講完課,蕭暄正回憶著內容,做著筆記,但麵前的視線卻被一道陰影所擋住了。


    他抬眸,合上筆記。


    “這麽認真是做給誰看的?二哥?還是父皇?”蕭越冷眼看著,臉上浮現出令人覺得刺目的譏諷,“別傻了,他們那麽忙,怎麽可能有時間注意你。嗬,和我不同,換做是你的生辰,別說是慶祝,恐怕都沒有多少人記得吧。”


    蕭暄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的起身離開。


    對方得意而嘲諷的笑聲在身後響起,蕭暄腳步微頓,複而才邁開了腳。


    背過身,他的神色微沉,冷淡的眉目隱隱蘊了幾分黯然。


    蕭越說得不錯,這個世上,除了自己,就算是嬤嬤,也早已經忘記了他的生辰。


    可當他來到永寧宮,單單隻準備和二哥一起用飯時,他的二哥卻給了他一個絕無僅有的驚喜。


    “九皇弟,換上這身衣服。”陸明琛的桃花眼中帶著淺淺的笑意,示意他看向清心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套不似皇子身上所穿那樣精致的衣服,看起來很是低調,甚至可以說得上普通。


    蕭暄的眼中閃過疑惑,抬起頭,略微偏著頭,不解地望著自己的二哥。


    “今日是元宵,也是你的生辰。”陸明琛淡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發,“你不是一直想出宮看看嗎?今天二哥帶你出去。”


    蕭暄愕然地看著他,“……二哥?”這驚喜實在來得太過突然,以至於蕭暄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他睜大雙眼,眼裏浮現著不可置信的神色,難得露出了幾分呆相。


    陸明琛看得好笑,故意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看向他,“你不想去嗎?”


    蕭暄立即搖著頭,“當然不是……隻是……”隻是他沒有想到,當初隨意的一語,竟然讓對方記住了自己的生辰。


    “既然不是,那就快換上衣服。”陸明琛溫和的看著他,“今日是元宵,宮外有廟會,現在應該熱鬧得很。”


    “二哥等我。”蕭暄抿著唇,抬手接過了清心手中的衣服,離開了陸明琛的視線。


    陸明琛唇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來。


    元宵本是團圓日。


    可他的家,他所愛的人都不在這裏,又談何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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