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最殘酷的莫過於給了希望之後又隨手抹去。對於陳語晴而言,人生頭一次有了自己想去做的事,並且也放棄了現有的一切,準備投身於此的時候,卻突然被斜插出來的悍匪攪合了,不亞於迎頭一擊,砸的她眼前一片黑暗。


    她掙紮著,試圖脫離困境,可力量上的懸殊令她幾乎沒有勝算。那男人獰笑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身上的衣裳被撕裂陳一條條裂帛,胸圍子也斷了一根係帶,酥胸半露。


    “你這卑賤畜……生!”她瘋狂地掙紮叫罵,淚水奪眶而出。


    “哈哈哈……”那男人得意的狂笑著,“等你哭鬧夠了,我再讓你好好快活快活!另外別白費勁了,嚼舌是死不了的!我打賭你一定咬不斷自己的舌頭,試試啦!”男人說著便扯脫了自己身上掛著的半拉袖子。


    “我做鬼也……不饒……你……”她絕望地尖叫。


    突然臉上一熱,帶著濃重腥味的血迎麵噴了她一臉,隻見那男人詭異的笑臉如同定格般扭曲了,一柄匕首從他的鎖骨要害間穿透出來,血如泉湧。


    陳語晴卻鬆了口氣一般,渾身癱軟。第二回被噴了一臉的血,她已經學會了鎮定。男人的屍體從她身上滑落,陳語晴忙攏住破損的衣襟。她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睛,隨即便瞧見了站在眼前的黑影。


    或許是逆著光的緣故,她隻覺得這人無比的高大……


    “沒事了。”那人見她衣衫襤褸,便脫下自己的外袍遞了過去。“你的衣裙……先穿上我的衣裳吧。”


    陳語晴深吸口氣,定了定心神。低聲道了謝,接過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


    卻見那漢子拖著匪徒的屍體,猶如拋死豬般的將其扔到了路邊上,他的舉動就好似習慣了死亡和屍體一般,可見這匪徒並不是死在他手中的頭一個人。


    陳語晴不覺有些緊張起來。隻見那漢子蹭了蹭手中的血汙,轉過了臉。穿透林間的陽光斑駁的灑在那人的臉上,陳語晴倒抽一口涼氣,劍眉斜飛入鬢,深邃的雙眼配著高挺的鼻梁,弧形優雅的唇線收攏在兩側微微往下撇著,平添了幾分嚴肅和深沉的氣質。偉岸的身軀高大健壯,裸、露出來的皮膚泛著淡金色的光澤……她敢說這是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俊逸的男人。即便是富貴如禹王府,出入的達官貴人都不及他氣度之萬一。


    怪道話本子裏多少女子都喜歡對救命恩人以身相許,若是救命恩人都這幅模樣的話……


    陳語晴苦笑著搖了搖頭,打消了自己突然冒出的古怪念頭,開口道:“謝恩公出手相助,小女子無以為謝,請問恩公尊姓大名,待小女子歸家之後。好鑄長生牌位,為恩公祈福求祿。”


    “長生牌位什麽的就不用了,”那男人道。“我不過是路過而已,要說還是你命好。”說著他走到牛車尾部,拍醒了那車夫。


    車夫大叔醒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遭遇了何事。他顫顫巍巍的繞道從匪徒的屍體旁行過,撿起地上的馬鞭便衝著牛抽了一鞭子。牛吃痛,掙了一把力。那漢子在車後順勢一推,車軲轆終於出了土坑。那漢子將自己騎的馬拴在了牛車後麵,又扶著陳語晴上了牛車,自己也跳上車,衝著車夫道:“我騎馬趕了好幾天的路,正好馬腳力也疲乏了,就借你的車一行。你們此行也是去往香坊村的嗎?還是往南淮書院的?”


    那車夫還未從強盜的死屍間回過神來,他握著馬鞭,坐在牛車上一個勁的顫抖,好半天沒說出話。


    陳語晴便道:“車夫大叔是往南淮書院去的,我是回香坊村的,恩公你的目的地是……”


    “姑娘的膽子倒挺大,這麽快便緩過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唬的大哭一場呢!”那漢子燦爛一笑,衝著她道,“你是香坊村的人?”


    “算是吧。”陳語晴紅著臉點頭道。


    “那就要勞煩姑娘給指個路了,我聽聞有一撥從北麵涼州城遷來的人,到了淮州落戶,卻沒有住在城裏,好像是往香坊村去了,不知姑娘可曉得?”


    “北麵涼州來的?”陳語晴一愣,略帶尷尬的道,“我雖是村裏人,卻也好幾年沒歸鄉了,若是近期發生的事我還真不知曉。”


    “哦!”那漢子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前麵的車夫大叔回過神來,插話道:“從別處遷來的,莫不就是那仁和堂的一夥人吧?香坊村附近除了那戶再沒外來的了。”


    “仁和堂?”那漢子報出這名字,眼中仿佛閃動著某種亮光,“對!就是仁和堂!沒想到她竟然還是將仁和堂開到南地來了!”


    “恩公和仁和堂的楊小神醫是舊故?”陳語晴忍不住探問道。


    “算是吧,”那漢子點頭應道,“楊姑娘救過我的命。”


    “那敢情好了,我也是往仁和堂去的,和恩公是順路。”陳語晴忙笑道。


    車夫揮鞭趕車,牛車緩緩前行,說話間車子便隱沒在鬆林深處。


    坡地上杵著的李孝楓望著遠去的牛車,心中越發生疑。他是跟著陳語晴從禹王府一路出來的,牛車拐到了林地中陷入匪徒的陷阱,隨後突然冒出個俠客般的騎手路過,一刀解決了那匪徒,救了陳語晴,又與她一道上路,事情從前到後和說書似得跌宕起伏,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那突然冒出來的漢子身手幹脆利索,不同尋常,似乎是行伍之人,而且還不是庸手!淮州城附近什麽時候突然冒出這等人物了?


    難道說那丫鬟陳語晴真的是被人收買了的?這人便是她的同黨?若真如此,兩人怎麽又往香坊村去了?不應該是即刻趕往上京才對嗎?或者說他們並不是往香坊村去的,而是往南淮書院去?他們的主子其實就隱藏在書院中?


    想到此處,李孝楓心中一沉,南淮書院!奶奶、父親還有禹王爺似乎都忽視了這個極為重要的地方!他們著眼的是兵力、財力和儲備,卻忽略了文人的力量!


    雖說書院裏都是讀書人,可南淮書院卻不比旁處!它是本朝最大最出名的書院,從書院畢業的學子大多入朝為士,而朝堂上退下來的老臣,也喜歡到南淮書院裏開宗講學,這一來一去,書院和朝堂之間便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禹王爺籌備起事之前,也曾多次造訪南淮書院,旁敲側擊的拉攏司馬院長,卻被司馬院長所拒。難道說其中深層次的緣故便是:司馬院長與上京那位……


    想到此處李孝楓再不能淡定了,若真如他所想,有這麽個書院的人近在咫尺的監視著淮州,王爺的什麽舉動能逃得過他的眼睛?舉事之前的籌備工作不可能一點兒痕跡都不留,隻要這風聲一傳出去……


    他渾身一顫,一顆心揪在了嗓子眼,若真如此,作為馬前卒,他們李家可是危在旦夕!


    飛身上馬,李孝楓追著牛車的方向便狂馳而去。


    卻說牛車抵達了香坊村口,陳語晴和那漢子便下了車,辭了車夫,往仁和堂行去。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陳語晴沒有帶著那漢子往村裏走,而是繞過村子往麗山山腳下去,卻還是在路上撞見了村裏的婦人們。


    “喲!這不是大丫嗎?又回來探親了?”其中一名婦人笑著衝她道,“旁邊這位後生可真俊俏的緊!大丫?他是誰啊?怎麽和你一道來的?”那婦人說著又往語晴身上披著的男子外袍瞥了兩眼,眼神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隨著那婦人的話,諸多目光都聚焦了過來。


    大丫毫不扭捏的道:“我路上不巧遇了盜賊,幸而得這位恩公相救。”


    “盜賊?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還有盜賊?”那婦人許是與大丫她娘不對盤,抓住了話頭便不鬆口,也不讓路隻擋在前麵,“別是另有隱情吧?大丫,我們都知道你與孫家二郎相好,雖說孫家二郎娶了你妹子,可你也不能因此自暴自棄啊!”


    陳語晴聞言怒了,隻冷冷的道:“孫懷柱家的,你這話什麽意思?”


    那漢子見狀也道:“這位嫂夫人,開口說話前可要先想想,莫要空口白牙壞人名聲。”


    “我不過是提個醒!又說得上什麽壞人名聲?”孫懷柱家的尖著嗓子道,“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倆若真沒啥,還怕我說兩句嗎?”


    眾婦人跟著都笑了起來。


    陳語晴懶得和她墨跡,隻衝著那漢子道:“她是村裏有名的長舌婦,別理她!我們走!”說著便撇下一幹婦人,繞道而行。


    孫懷柱家的越發得意了,轉過身衝著兩人的背影大笑道:“真個是給你娘省心的閨女啊!自個就帶了漢子登門了!城裏王府出來的就是了不得!了不得啊!”


    陳語晴也不理她,她娘愛顯擺,村裏看著眼熱的人多了,背地裏說什麽的都有,她早就不在乎這些個東西了。


    那漢子卻時不時偷眼打量陳語晴,自打救下這女子,她的表現便令他十分意外,先是劫後餘生卻很快恢複了鎮定,再就是麵對旁人的閑言碎語,起碼表麵上毫不在意。僅此,她的心理素質便是極為罕見的了。


    這樣的女孩子,也不知入不入的了小師父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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