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楊子熙拖著裏長孫德望進淮州城辦了土地遷戶手續,算是正式拿到了宅院和附近荒地的地契,香坊村裏卻鬧得不可開交。


    陳潑皮本就是個不省心的人,如今尋到了他爹的屍骨,占了理,越發的得理不饒人起來。他將當年所有談論過他爹私奔的人一個個尋出來逼問,號稱要從中尋出謀害他爹的凶手。當年的八卦誰沒說過兩句?於是乎整個香坊村幾乎人人都成了疑犯。


    村民們人人自危,明麵上又不敢得罪陳潑皮,倒是暗地裏埋怨上了新來的楊子熙,若不是姓楊的外來人撈出了屍骨,怎麽會惹出這許多麻煩?


    好在守山宅院並不在村中,楊子熙倒是避免了與村民抬頭不見低頭見。接下來這斷時日是她最忙的時候,宅院需要重新改造,工程量還真不小。她采買了大批的青磚用來鋪地,醫館見血的多,木質的地板可經不起擦洗;又訂了好些石灰和紅漆,準備將宅子裏裏外外都粉一遍。


    楊一等人並不是木匠,上山砍樹準備木料倒是還能幹得了,可製作家舍器具便不太在行了。楊子熙斟酌之後,派人遠道從五裏外的白石村請來了幾名木匠做活,包吃住,給的工錢也不少,要求便是按照她的圖紙打造器具,且不得多嘴詢問。


    宅院第一進,連著院牆的下人長房被改成了一間間的病人房,裏麵配備了帶滾輪的床和桌椅。第二進的正房搬空了,楊子熙準備將其改造成手術室;東邊的廂房充作化驗室,西廂房則作為門診處使用,楊子熙命人卸除了原本的窗戶,擴大成了落地窗,又在所有台階旁用石頭砌了斜坡,方便器具推進推出。


    “東家,這麽幹可不成啊!”白石村的黃木匠一邊忙,一邊擔憂道,“熱炕都扒掉改成床。還帶輪子?窗戶開了有兩倍大小,糊上窗戶紙可是透風的,這冬天豈不是要凍死人了?”


    楊子熙笑了笑,道:“我自有主張,你們什麽都不必問,隻管做活便是了。”


    醫院病房、手術室的采光是最關鍵的問題,古式宅院一到陰天便黑壓壓的,不僅對治療有妨礙,還會影響到病人的心情。所以她命人將窗戶都擴大了至少一倍,做成了落地式。加大采光麵積。


    然而窗戶變大了之後。如何保溫便提上了日程。普通的窗戶紙楊子熙是定然不準備用的。一來是不隔風,二來也容易損壞。她心中的目標是琉璃。


    淮州城裏便有座琉璃作坊,聽說是僅供皇室、官家和寺院燒製琉璃瓦的,但也不是沒有門路淘換些出來。淮州不少富戶人家都悄悄的用上了琉璃瓦,她打算搗鼓些平麵白琉璃出來做窗戶,與那些色彩斑斕的琉璃製品完全不同,普通人一般也看不出來。其實若不是她不記得玻璃的配方,自己製不出來玻璃,又哪裏會瞧上琉璃這種半透明的玩意兒?


    熱炕被取消,取而代之的將會是水暖,她命人在鋪設的青磚地下已經留好了水道,冬季燒了熱水灌入水道中。循環於各個房間,青磚導熱性又好,屋子裏便暖和了,比燒煙的熱炕效果好還安全性高。而熱水也不會浪費,醫院本就是用水極多的地方。循環水不斷的燒隻怕還不一定夠用呢。


    至於病床和家具都裝上木輪子,是為了取用方便。雖然空間醫院裏有不少不鏽鋼病床、輪椅,但她並不打算兌換,一來是浪費治療值在病床輪椅上很可惜,二來是這類常用的東西都是鋼製的,流傳出去怕是會招禍,畢竟當下還是鐵質武器都嚴格管製的時代。


    這一番改造,耗費當然不小,數百兩銀子砸下去還不知道夠不夠用。但楊子熙並不在乎,在她看來,銀子是賺來的,而不是省出來的,隻要醫館開張有了收入,便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於是流水般的銀子花出去,大批量的東西搬進搬出,很快宅院的動靜便引起了香坊村人的注意。


    “瞧見沒?那外來戶姓楊的可真是有錢啊!流水般的材料運進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打造宮殿呢!你說那楊姑娘小小年紀,哪裏來的這許多銀子?別是不義之財吧?”站在牌坊下,望著遠遠朝山腳宅院行去的拉貨車馬隊,一名婦人一邊剔牙,一邊衝身邊的同伴道。


    “大丫他娘!你就別瞧著眼紅了,你們家大丫在城裏禹王府做事,住的那才是宮殿呢!我們窮地方就算是再有錢,又能造出什麽氣派宅院來?恐怕最後不過是四不像罷了!我家黃根手藝那麽好,那姓楊的丫頭偏不識貨,不來請我們黃根做活,倒要舍近求遠,去白石村請了黃木匠家的,結果呢?我可都聽說了,那丫頭不懂事,差人將窗戶炕頭都扒了,整一瞎折騰呢!”陪同的婦人笑著應道,她男人是香坊村的木匠,此番工程沒有他家的份,心中早就揣著不痛快了。


    大丫他娘聽了這話,十分中意。捧她女兒的話她聽得多了,可從來都聽不厭。早年她肚皮不爭氣,隻生了兩個女兒,沒少在村裏婦人間抬不起頭來。後來遇上了荒年,家裏窮的揭不開鍋,隻得將不到十歲的大丫頭賣給了人販子。


    沒想到是福不是禍,大丫長得標致,命也好,輾轉間入了禹王府,幾年下來升了二等丫鬟。自此她家便在村裏揚了眉吐了氣,每年大丫托人捎回的東西都是村裏人沒見過的稀罕物,她們一家三口可是成了村裏的風光人物。


    所以說得一鳳凰女,勝似生兒子!裏長家五個兒子又怎麽地?還不是苦哈哈種田的命?


    她笑眯眯的回道:“都說了,我家大閨女已經得了主子改名兒,如今叫語晴了,你們還大丫大丫的叫,什麽時候才能改口啊?”


    旁的婦人都笑道:“這不是從小叫慣了的嗎?親切!”


    眾婦人笑成了一團,簇擁著大丫她娘鳳凰似得往村裏去了。


    卻說工程進度一日趕一日,眼看著水道也鋪設好了,青磚石也上了,就等著引水試用。


    宅院的水井裏撈起了死人,自然是不能再用的,那日之後楊子熙便早早的命人堵上了井,打算另想辦法尋新的水源。醫院用水量極大,一擔擔的從河邊挑了來,肯定不成。楊子熙的計劃是從香坊村前的河道裏引一路活水過來。


    宅院和河道之間隔了個香坊村,除非繞道,否則引水渠怎麽也得從香坊村裏穿過。楊子熙思量再三,最終還是找上了孫裏長。


    沿著一溜排的宅院,走到了孫裏長家門口,院牆倒比別家瞧著光鮮些。雖然同是農家小戶,但宅院外收拾的齊整,牆也是剛粉過的,唰白,看著就讓人心裏舒服,比隔壁兩家黃撲撲的土院牆要強多了。


    楊子熙前一日便讓楊一來遞了帖子,聽聞孫裏長的二兒子孫耀乙是念過幾年書的,雖然沒考上南淮書院,但平日裏也能給村民們念念信,寫寫對聯什麽的,算是半個文人,想必不會瞧不懂帖子上的字。


    果然,她還未到門口,孫裏長的夫人陳氏便迎了出來。


    “楊姑娘真是書香門第出身,做事就是講究!一個村裏串門子還學著城裏人遞帖子,可是懂規矩啊!”陳氏年過四旬,保養的好還算年輕,不像尋常村婦那般黑黃枯瘦,倒有幾分富態。她笑著上前拉住楊子熙的手,上下不住的打量,嘴裏繼續說著好話道:“早就聽我家老頭說,楊姑娘年歲雖小,人卻能幹,卻沒想到竟是這般的年輕!”


    說著又瞥見了旁邊的子暮,陳氏驚了片刻,方才又回過神道:“乖乖!這是令妹……還是……怎生這般標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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