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冬天很冷。
清晨, 光線從蒙霜的玻璃裏透進來，瑩白的陽光帶著外麵的寒氣。鵝毛般的大雪，輕飄飄無聲地落下。不過一??兒, 窗台上就積?厚厚的一層。
南希站在雜貨店裏，一邊蹭爐火, 一邊跟店主聊天。
“您的兒子和女兒都在默克雅克學院學習神術？真是太?不起了。那他們現在就在默克雅克那座島是嗎？”
“湯姆和漢娜被選中去?南大陸交流, 要過幾天才能回來。”店主笑眯眯地說, “像我們這種從未出過神術師的家庭，一下子出倆實在是不容易。所以我要多多地賺錢，讓他們沒有後顧??憂地學習。”
“哇，真是太厲害了。”南希本來隻是隨口恭維，但後來是真心實意地覺得厲害了。
一家子出倆神術師雖然罕見但並非完全沒有。喬治伯爵家從未出過神術師, 也出了倆。但是兩個都優秀到同時被選中交流，那就不得??。
“是呀，所以我……啊, 有客人來了。”店主聽到門框的銅鈴被碰響，立刻把目光投過去。下一秒就驚豔地瞪大眼。
南希還在低??頭挑選橙子。現在這個季節，新鮮水果都是從海國和南大陸進口的。因為需要用到傳送陣，所以並不便宜。她認真選出最好看的六個橙子, “多?錢？”
“我家的橙子論個賣的。這六個一共十二個銀幣。”
南希輕“嘶”一聲，頓感肉疼。
在南大陸, 一盒橙子也是六個, 隻要二十銅幣。果然物以稀為貴啊。下次她要捧著水果坐飛機。
她現在得開源節流?，那一百八十個金幣要留??有大用處的。
“算?，我可以不吃橙子，就買一個吧。”她摳搜地從兜裏摸出兩枚銀幣。
“一個夠吃嗎？”店主有些驚訝。雖然是論個賣，但也沒見過誰隻買一個的。
南希微微皺眉, 想了一下塞西爾的??格，從兜裏慢慢摸出兩個銀幣，“那麽，買兩個吧。您說得對。我覺得他不夠吃。”
“是給朋友買的嗎？嗯，我給你好好包。”店主覺得自己舍不得吃也要給朋友買的小姑娘很可愛。他扯過一張淺橘色的紙，把橙子包起來。
“這筐橙子都包起來吧。”
頭頂響起一道低沉的好聽的嗓音，南希微微側身，臉頰撞上?黑色油亮的毛皮鬥篷，毛峰上雪融化後的水珠也一並沾到了她臉上。她仰起頭，瞳孔中映出塞西爾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你好，塞西爾。”她笑盈盈地說。
塞西爾微微翹起唇角，掏出幾枚金幣遞給店主，單手輕鬆拎起裝滿橙子的筐子，“走吧。”
南希揣起老板包好的兩個橙子，把大衣自帶的帽子蓋好，跟??走出雜貨鋪。
塞西爾走了兩步，發現南希沒跟上來，立刻放慢了腳步跟她一起走。
雪地在鞋底的擠壓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為什麽你??突然白天來？”
“白天不好嗎？”
“白天很好，但我以為你白天??很忙。”
“白天當然忙啦。”南希揉揉眼睛，有幾片雪花落到睫毛上去了，“但是，今天不太忙。”
塞西爾瞥了她一眼，微動手指。一道柔和的光悄然落下，將撲麵而來的雪花全部卷走。
但即便?此，南希走進公寓的樓道時，呢子大衣上積著的雪融化。她的圍巾、衣服、靴子，全都濕淋淋的。凍得瑟瑟發抖。
她覺得應該買點北地真正過冬的衣服。呢子大衣雖然好看，但在這裏可抗不過寒冬。
又是一道光芒澆下，南希感覺自己像被陽光擊中?。轟然一下，從頭到腳到的水分瞬間消失。衣服幹燥溫暖就像用爐子烘烤了一晚上。
“你穿的太單薄?。”塞西爾輕輕皺眉。
走上二樓，他拿出鑰匙打開門。讓她先進去，他再跟??進去反手把門關上。
屋子裏也不暖和，壁爐沒有燒。
塞西爾去點壁爐。
南希則把橙子從衣兜裏掏出來。走到餐桌旁，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快速把皮削掉。
塞西爾點完壁爐，轉身看到桌子上放著一碟子削成片的橙子，上麵還立??小木叉。碟子旁邊扔??一張揉皺的橙色紙。一看就知道是她自己掏錢買的那個橙子。
他買的那一筐因為數量太多，店主沒有一一包起來，隻在上麵蓋?一層紙。
他微微勾唇，大步走過去。用木叉紮起橙子，放進嘴裏。明明是很普通的水果，但他就覺得甜的要命。
“宿主，加一分哦。”小r小聲說。
南希翹起唇角。她看??塞西爾又吃?兩片，伸手把脖子上的圍巾重新係?一邊，語氣輕快地說，“我還要再出去一趟。你待在這裏等我，好好吃水果。”
塞爾西倏地抬起眼，聲音透著一分驚訝，“你要去哪兒？”
他最怕的就是等這個詞。他不是不可以等，但是每次她讓他等，最後都等不來。
“去一個……我一直打算去的地方。”南希模棱兩可地說，拿起桌子上的手套，轉身朝門口走去。
塞西爾的瞳孔微微一縮，搶先一步抵住門，垂眸看??捂得嚴嚴實實的?女，小聲說，“無論去哪兒，都帶我一起去吧。”
南希微怔一下，塞西爾看起來就像一頭孤獨的小獸，露出怕把他一個人留在洞穴的模樣。她瞬間有點母愛泛濫，想伸手抱抱他。這麽一想，都不忍心設計他?。
“宿主，還差三分就有假人啦。”小r提醒。
“你真無情無義哦。”
“帶我一起走吧，”塞西爾見她不回答，又重複?一遍，“我保證，絕不打擾你。我隻在旁邊看??你就好。”
“帶你啊，”她假裝猶豫?一下點點頭，“也行吧，就是有點遠。”
塞西爾立刻輕笑?一下，“我不怕遠。”從冥土到克維納郡也很遠，他還不是來了？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南希笑盈盈地去拉門把手。
“你就穿這個出去嗎？”塞西爾微微皺眉，“這樣出去，一??兒衣服還是會再次濕透的。”
“哦，沒關係的，我習慣了。”
“穿上這個。”塞西爾扯下毛鬥篷給她裹在身上。
南希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毛鬥篷淹沒了。塞西爾身材高大，她隻到他的胸口。就算穿上高跟鞋，才將將夠??鎖骨。
塞西爾低頭看??自己的鬥篷像流水一樣從?女腳邊溢出。輕輕笑?一下，微動手指，釋放出一個神術。
鬥篷立刻就像有?生命般，不停地縮。直到縮到少女的小腿肚子才停下來。
“你穿的也很薄啊。”南希打量著隻穿??長褲和黑色高領毛衣的塞西爾說，“我穿了你的鬥篷，你不也??冷嗎？”她伸手去解帶子，皺著眉，“無論怎麽看，都好像我比你穿得多一些。你還是穿回去吧。”
塞西爾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打開壁櫃。
南希的眼睛微微睜大，上一次這裏還空空?也，現在裏麵掛滿了衣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才空運過來的？
塞西爾隨手揪下一件大衣穿在身上，“好了，現在我跟你一樣暖和?。我們可以走了。”
南希見他??急跟她走，隻扣了一半扣子，立刻抬起手，“這樣敞??不行哦，出去??灌風的。”
塞西爾低頭，眸光中映出少女細白的手指輕巧地給他係著扣子。他抿了抿唇，神色莫測。
“宿主，加一分。”
“唉，”南希忍不住跟小r感歎，“這也就是小黑羊，隨便為他做一點小事，都能賺到好感值。我幾乎都不用動腦子，輕鬆拿分。不像另外兩隻，死了我多?腦細胞。塞西爾以前究竟遭受過什麽啊？難道一個關愛他的人都沒有嗎？”
“沒有。”小r說，“據我?解，因為黑暗神代表死亡和終結，大家都不喜歡他。幼年時一直遭遇欺負。成年後，大家覬覦他的權柄，隻想從他身上獲得好處。因此他戒備心十分嚴重。”
“是宿主你遇到他的時機太好了。正好是諸神??戰剛剛結束，他受傷獨自一人藏在山洞裏。你又裝出不認識他的樣子，開頭就給他震撼的經曆，直接把他初吻奪走了。後麵還有膏藥還有各種送溫暖，這才慢慢打開他的心扉。其他人根本沒有這個機會。因為他們遇到的都是強大的黑暗神。”
“這麽看，小黑羊天生就是我的羊嘛。可憐的羊寶寶，我要關愛他。”
“係好?。”她抬起眼，溫柔地笑??說。
“你也給其他人係過扣子嗎？”
“沒有，隻給你係過。”
塞西爾輕笑?一下，目光緊緊鎖住她的眼，有些不滿足地說，“你以後隻能給我一個人係扣子、解扣子。”
“好啊，”?女輕快地答應下來，但隨即就皺起眉，“解扣子是什麽意思？”
“我身邊的人告訴我，?果一個人去解另一個人的扣子，多半就是想跟他歡愉。”
南希：“……”
塞西爾注視?她幾秒，突然俯下身體，迫使她的後背抵在了門上。
他眼中流轉著因她而生的欲望，微微側臉，貼著她的耳畔，嗓音發沉，“隻有你給我解扣子，我不反抗。解哪裏的扣子，我都不??反抗。”
南希微微睜大眼，感覺心髒跳錯?一拍。
年輕的神明，聲音低沉有力，帶著一點漫不經心的挑逗，每個字都像打在了她心裏，令她腿腳都有些發軟。
“好嗎？”塞西爾盯著她的眼又問了一遍。低音炮一樣性感的聲音，隨著炙熱的氣息一同撲到她頸邊，連空氣都變得燥熱起來。
她有些承受不住地別開臉，“好了我知道?。我絕對不給其他人解扣子。”
但是其他人主動解扣子，就不關她的事?。
得到保證的塞西爾似乎很滿意。他直起身，仔細地把鬥篷上的帽子給她蓋好，這才拉開門。
南希被他牽著手走出去，心裏嘀咕，極致的美色簡直要人命。
兩人走出公寓，南希伸手招?輛馬車，“摩爾街八十六號。唔，在此????，你先帶我去最近的成衣店。”
塞西爾以為她要買冬裝，畢竟她的衣服太單薄?。但沒想到車夫停在成衣店門口時，她進去買?二十件相同的棉大衣和毛衣。
“一共是五金八銀四個銅幣。”店主笑眯眯地說。
南希從兜裏掏出一隻樸素的小錢包。像所有??過日子的?女一樣，裏麵的零錢都碼的整整齊齊。很容易就找出需要的錢幣。
塞西爾反應過來，連忙去掏口袋。但是南希按住了他的手，“讓我來。這個必須讓我自己來付錢。”
塞西爾有些疑惑地放下手，看??她把錢付掉，用細細的胳膊去搬那堆龐然大物。
“這個讓我來。”他忙釋放出神術。白光閃過，小山高的四十件衣物瞬間變成巴掌大小，輕鬆收進口袋。
店主驚呼一聲，帶著又敬又畏的目光望向塞西爾。顯然以為他是個大神術師。
“這可真不錯。”南希讚歎著說，“方便極?。以後我再有類似的事情，可以請你幫忙嗎？”
“你到底要去做什麽呢？”塞西爾終於忍不住問。
南希一邊朝馬車走去一邊說，“一??兒你就知道?。”
她輕輕笑??打開車門坐進去。塞西爾躍上去坐在她身邊。
馬車一路奔馳，街道邊的景物不斷地變化。與南大陸的精致明亮不同，北地的建築群都非常高大開闊，顏色也大多是黑白灰。
幾乎所有的房子都擁有??高高的尖頂。像一個個冰冷的錐子一樣，矗立在透明的薄冰一樣的天空??下。
塞西爾一直安靜地坐??，這樣的狀態就足夠令他滿足。
平常他不過換個地方坐。有時候在神座上一坐就是一天。生命漫長而枯燥。他也沒有生活的點滴可以與人分享。直到遇見?她。
那麽鮮活明亮的生命，就像強烈的光。不是為黑暗神而來，單純的隻是為?他這個人發光。他想靠得更近，讓這束光隻照亮他，不許照亮其他人。
馬車終於停?下來。??麵就是蜘蛛巷，細細長長的巷子就像交錯的蛛網，馬車根本無法通過。
南希跳下車，塞西爾搶先付?車資。剛才在店裏他瞥了一眼，?女的小錢包裏僅剩一枚銀幣和零星銅幣?。
南希環顧?一下四方，選擇了一個方向，拉??塞西爾的手開始在巷中快速穿行。
塞西爾任由少女帶??他走，也不問到底去哪兒。
冬日的風從身邊刮過。這種放空的，完全把自己交給另一個人的感覺讓他很舒服。甚至不想停下來，想一直走下去。
又穿行?一??兒，塞西爾看???女篤定的神色，微微翹起唇角，“看上去你對這裏非常熟？”
“嗯，我小時候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南希麵色如常地開始編故事。
“在這裏？”塞西爾微微睜大眼，看?一眼無論穿行多久，都長得一模一樣的黑色巷子。狹小、陰暗、簡易房屋匯就了蜘蛛巷的肢幹。
這裏是克維納郡的貧民窟。每個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人，臉上都帶??對生活的麻木和悲苦。他很難把終日掛??笑容的南希和這兒連在一起。
“我長大後，就搬出了這裏。”南希接著說，“雖然大家都不喜歡蜘蛛巷。這裏有肮髒的罪惡和不堪的交易。有太多的人無聲無息死在了這裏。但是對我而言，這裏一直有??最熟悉的味道。有的時候，我也??回來看看。”
她突然停下來，抬頭辨認?一下麵前的建築。一座很小的院子，最裏麵是二層的青灰磚房。安妮夫人福利院，這就是她的目的地。
為了更加像一個北地人。她需要格外熟悉這裏的地理位置。雖然沒有那麽多時間來克維納郡實地走。但是她找到了克維納郡最詳細的地圖。每天都用手指在蜘蛛巷一遍一遍走。在腦海裏不停地演習。熟悉自己的每一句台詞。
這種做到細枝末節的功課，讓小r都大呼牛掰。
“宿主，你這麽能扯，千萬要捂好小馬甲啊。小r為你捏把汗。”
“安妮夫人福利院？”塞西爾有些意外。
“嗯，”南希帶著笑意回望??他，“我上次跟你說過的吧。我要給人送棉被。但是後來我覺得他們似乎更需要衣服取暖。”
塞西爾微微皺眉，“你自己穿得這麽單薄，卻把錢花在這種地方？”他很不理解地看??她，“沒人??去做這種事。”
“不啊，有人會做。”南希笑??說，“不然福利院是怎麽建起來的？”
“為利益而建。富人需要用慈善樹立口碑，也需要一個相對安穩的環境。”塞西爾淡淡地說，他是北地之主，領土上發生的一切都瞞不過他。
“但至少給?無家可歸的人一個睡覺的地方。”
“就算是睡覺的地方也不??白睡。”塞西爾淡漠地說，“他們從早到晚都會在這裏幹活，為福利院的管理者賺零花錢。這是他們相互的生存方式。我不希望你把錢浪費在這裏。每個人都有既定的路要走。沒人幫得?他們。”
“我知道啊，”?女帶??輕快的笑意說，“但是看到小孩子冬天裸露著身體，我還是沒辦法就這樣移開目光。我所能做到的很微薄。但不過是幾個金幣，就能讓十多個孩子度過寒冬。這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嗎？”
“令人愉快？”塞西爾注視??她，微微有些不解。
她一點都不意外他??出現這種反應。
後世的黑暗神性格極致的冷漠。他不相信愛，自然也不??給予世人愛。他隻會用嚴格的律法來約束人的行為。他最有名的話就是，人性若沒?約束，就是惡的開始。神明的冷酷和理智在他身上??現的尤其明顯。
這就是黑暗神ssr幣的獲得方式，對治下的臣民做出改變。她製定的計劃是潛移默化地改變他的想法。給予他關愛，也教??他相信愛。
為了避免引發他的懷疑。她沒有開口邀請他來福利院。一切都是他主動跟上來的。
“宿主，當你教??他什麽是愛時，一聲不吭回到原世界，黑暗神真的不??黑化嗎？”
“哦，那就是你們係統的事?。”南希勾勾唇，“請保護好我的絕對安全好嗎？”
“塞西爾，我們進去吧。”她把手套脫下來，牽住他的手。
塞西爾微微一怔，下一秒他的手就跟??一起被揣進??女的兜中。
柔軟的溫暖的手心，緊緊覆蓋在他的手掌上。舒適的口袋，瞬間隔絕?冬日的嚴寒。
“是不是很暖呢？”南希笑盈盈地望??他，“你瞧，得到溫暖就是這麽的快樂。”
他們走進福利院。福利院的院長是一個長相刻薄的女士。聽到他們來給這裏的孩子送冬衣，臉上露出幾分難以置信和發?筆小財的狡黠笑容。等這兩個好心的傻子一走，她就可以轉手賣掉，買好喝的蜂蜜酒。
“我想親手交到他們手裏。”南希說。
“當然可以，榮幸??至。”院長笑??說，讓人把所有的孩子都帶到這裏。
不大一??兒，昏暗的房間就聚齊?福利院的孩子。大大小小一共十五人。他們臉上帶著對陌生人的不信任和對院長的懼怕，垂??眼靠??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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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爾掃了他們一眼，果然都穿??極單薄破舊的衣服。在沒有壁爐的房間輕輕顫抖??身體。
院長看向南希，“我們可以開始?嗎？每個被念到姓名的孩子，都來您這裏領一套冬裝。”
“但是，冬裝呢？”她笑??問。
塞西爾從兜裏掏出一把給拇指姑娘穿的衣服。院長還沒來得及嘲笑，就見一道微光閃過，小衣服迅速膨脹，變成小山似的一堆。
她的臉色迅速一變。沒想到來的慈善家竟然是神術師，那就有點難辦?。她可不敢招惹這幫比貴族還尊貴的所在。
“院長？”南希笑??看向她。
“哦，好的，好的，”院長臉色變化?幾下，有些不情願地拿出姓名薄，“漢克斯……瑪麗……傑瑞……”
每一個孩子上來，南希都會遞過去一套冬裝。發?五六套??後，她笑??對塞西爾說自己手麻了，請他幫忙發一下。
“手麻？”塞西爾下意識就要扯過她的手看。
“不礙事，我自己揉一??兒就好了。可能是剛才在外麵凍了太久。”南希笑??說，拿起一套冬衣交到他手上，示意他遞給站在他麵前的孩子。
塞西爾微微皺眉，他從誕生??初就沒這麽近距離的接觸人類，他接觸的都是他們的靈魂。他也沒法想象自己有一天會在福利院裏，給人類幼崽發衣服。
但是這是南希讓他做的，他沒有多考慮就照做?。
“謝謝，先生。”小孩子聲音小小的感謝，傳到他耳中讓他微微一怔。
這種感覺也是陌生的。他也從未得到過人類的感謝。大家對他的印象都是懼怕，沒人??感謝一個死亡之主。即便他為北地做?不?事，大家提起他的名字還是會瑟瑟發抖。恨不得有多遠離多遠。
“謝謝，先生。”
“謝謝，先生。”
或幼小或變聲期的感謝，一句句落在他的耳中。不知為什麽，他突然覺得這些人類幼崽還不錯。
短短十幾件衣服很快就發光?。南希指??剩下的幾套冬裝對院長說，“那些就存放在這裏吧，您可以給需要的人使用。”
院長眼睛瞬間一亮。她原以為今天就是給人白幹工。沒想到最後還能撈幾套衣服。她立刻對南希露出至今為止第一個真摯的微笑，“感謝您的善意，小姐。”
南希輕輕勾起唇角，這樣還不夠。僅僅是神術的震懾和小恩小惠，可不能保證這些衣服過段時間不被院長扒下來賣掉。她還需要真正有力量的人最後蓋章。
走出福利院的時候，她臉上掛??無比擔心的神情說，“??不??我們一走，那些衣服就被院長收回呢？”
塞西爾學著她把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兜裏捂??，“不??。沒人敢做這種事。我保證。”
南希這才徹底放心，臉上露出笑容。
兩人離開蜘蛛巷，重新坐回馬車朝公寓駛去。
塞西爾安靜地坐?一??兒，突然問，“你對每個人都這麽好嗎？”
南希沒有回答他，而是窸窸窣窣地去掏兜。
塞西爾覺得奇怪，扭頭看向她。一個圓圓的橙色的東西突然跳入他的眼簾。他微微一怔，鼻尖湧入了香甜的氣息。
?女滿臉笑意地對他說，“我的橙子，隻給塞西爾一個人吃哦。”
他的眸光驀地一暖，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把橙子揣兜?。就為?擔心他路上渴嗎？真是傻瓜，他是黑暗神，死亡才是他的養料。他不用吃東西也能活啊。
南希一邊削橙子一邊笑??說，“你不是問我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麽好嗎？答案是不。我對別人隻是一般好。但是對塞西爾想要特別特別好。”
特別，特別好。
塞西爾的眸光更加柔和，我也是。
……
南希回到布爾頓沒多久，就收到一枚ssr幣。
【神明的善意：黑暗神向北地的國王下達了神諭。向所有福利院的兒童發下冬衣。立法監督這些衣服的去向。?一件，或是沒有交到那些兒童手裏。經手人就??被絞死。】
“手段還是好嚴厲啊。”南希感歎。
“宿主，你現在有三枚ssr幣和二十八分好感值。我們不用浪費好感值，直接就能用ssr幣兌換假人盲盒啦。”小r開心地說。
“咦，”南希臉上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這麽說，這趟北地之行不但讓我得到了假人盲盒，還擁有?二十八天的生命？”
這也太爽了吧？突然變成有錢人的感覺。
“這都是宿主你牛掰。”小r佩服的五??投地，“五金八銀就能換到一枚ssr幣，這也未免太劃算?。”
南希輕輕一笑，“不同的神明就要做不同的計劃嘛。花小錢辦大事是我一向的宗旨。”
“宿主666。”
“好啦，快把我們的假人朋友放出來吧，”南希笑盈盈地說，“讓我來看看，它能為我做到什麽程度吧。”
清晨, 光線從蒙霜的玻璃裏透進來，瑩白的陽光帶著外麵的寒氣。鵝毛般的大雪，輕飄飄無聲地落下。不過一??兒, 窗台上就積?厚厚的一層。
南希站在雜貨店裏，一邊蹭爐火, 一邊跟店主聊天。
“您的兒子和女兒都在默克雅克學院學習神術？真是太?不起了。那他們現在就在默克雅克那座島是嗎？”
“湯姆和漢娜被選中去?南大陸交流, 要過幾天才能回來。”店主笑眯眯地說, “像我們這種從未出過神術師的家庭，一下子出倆實在是不容易。所以我要多多地賺錢，讓他們沒有後顧??憂地學習。”
“哇，真是太厲害了。”南希本來隻是隨口恭維，但後來是真心實意地覺得厲害了。
一家子出倆神術師雖然罕見但並非完全沒有。喬治伯爵家從未出過神術師, 也出了倆。但是兩個都優秀到同時被選中交流，那就不得??。
“是呀，所以我……啊, 有客人來了。”店主聽到門框的銅鈴被碰響，立刻把目光投過去。下一秒就驚豔地瞪大眼。
南希還在低??頭挑選橙子。現在這個季節，新鮮水果都是從海國和南大陸進口的。因為需要用到傳送陣，所以並不便宜。她認真選出最好看的六個橙子, “多?錢？”
“我家的橙子論個賣的。這六個一共十二個銀幣。”
南希輕“嘶”一聲，頓感肉疼。
在南大陸, 一盒橙子也是六個, 隻要二十銅幣。果然物以稀為貴啊。下次她要捧著水果坐飛機。
她現在得開源節流?，那一百八十個金幣要留??有大用處的。
“算?，我可以不吃橙子，就買一個吧。”她摳搜地從兜裏摸出兩枚銀幣。
“一個夠吃嗎？”店主有些驚訝。雖然是論個賣，但也沒見過誰隻買一個的。
南希微微皺眉, 想了一下塞西爾的??格，從兜裏慢慢摸出兩個銀幣，“那麽，買兩個吧。您說得對。我覺得他不夠吃。”
“是給朋友買的嗎？嗯，我給你好好包。”店主覺得自己舍不得吃也要給朋友買的小姑娘很可愛。他扯過一張淺橘色的紙，把橙子包起來。
“這筐橙子都包起來吧。”
頭頂響起一道低沉的好聽的嗓音，南希微微側身，臉頰撞上?黑色油亮的毛皮鬥篷，毛峰上雪融化後的水珠也一並沾到了她臉上。她仰起頭，瞳孔中映出塞西爾那雙漂亮的桃花眼。
“你好，塞西爾。”她笑盈盈地說。
塞西爾微微翹起唇角，掏出幾枚金幣遞給店主，單手輕鬆拎起裝滿橙子的筐子，“走吧。”
南希揣起老板包好的兩個橙子，把大衣自帶的帽子蓋好，跟??走出雜貨鋪。
塞西爾走了兩步，發現南希沒跟上來，立刻放慢了腳步跟她一起走。
雪地在鞋底的擠壓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為什麽你??突然白天來？”
“白天不好嗎？”
“白天很好，但我以為你白天??很忙。”
“白天當然忙啦。”南希揉揉眼睛，有幾片雪花落到睫毛上去了，“但是，今天不太忙。”
塞西爾瞥了她一眼，微動手指。一道柔和的光悄然落下，將撲麵而來的雪花全部卷走。
但即便?此，南希走進公寓的樓道時，呢子大衣上積著的雪融化。她的圍巾、衣服、靴子，全都濕淋淋的。凍得瑟瑟發抖。
她覺得應該買點北地真正過冬的衣服。呢子大衣雖然好看，但在這裏可抗不過寒冬。
又是一道光芒澆下，南希感覺自己像被陽光擊中?。轟然一下，從頭到腳到的水分瞬間消失。衣服幹燥溫暖就像用爐子烘烤了一晚上。
“你穿的太單薄?。”塞西爾輕輕皺眉。
走上二樓，他拿出鑰匙打開門。讓她先進去，他再跟??進去反手把門關上。
屋子裏也不暖和，壁爐沒有燒。
塞西爾去點壁爐。
南希則把橙子從衣兜裏掏出來。走到餐桌旁，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快速把皮削掉。
塞西爾點完壁爐，轉身看到桌子上放著一碟子削成片的橙子，上麵還立??小木叉。碟子旁邊扔??一張揉皺的橙色紙。一看就知道是她自己掏錢買的那個橙子。
他買的那一筐因為數量太多，店主沒有一一包起來，隻在上麵蓋?一層紙。
他微微勾唇，大步走過去。用木叉紮起橙子，放進嘴裏。明明是很普通的水果，但他就覺得甜的要命。
“宿主，加一分哦。”小r小聲說。
南希翹起唇角。她看??塞西爾又吃?兩片，伸手把脖子上的圍巾重新係?一邊，語氣輕快地說，“我還要再出去一趟。你待在這裏等我，好好吃水果。”
塞爾西倏地抬起眼，聲音透著一分驚訝，“你要去哪兒？”
他最怕的就是等這個詞。他不是不可以等，但是每次她讓他等，最後都等不來。
“去一個……我一直打算去的地方。”南希模棱兩可地說，拿起桌子上的手套，轉身朝門口走去。
塞西爾的瞳孔微微一縮，搶先一步抵住門，垂眸看??捂得嚴嚴實實的?女，小聲說，“無論去哪兒，都帶我一起去吧。”
南希微怔一下，塞西爾看起來就像一頭孤獨的小獸，露出怕把他一個人留在洞穴的模樣。她瞬間有點母愛泛濫，想伸手抱抱他。這麽一想，都不忍心設計他?。
“宿主，還差三分就有假人啦。”小r提醒。
“你真無情無義哦。”
“帶我一起走吧，”塞西爾見她不回答，又重複?一遍，“我保證，絕不打擾你。我隻在旁邊看??你就好。”
“帶你啊，”她假裝猶豫?一下點點頭，“也行吧，就是有點遠。”
塞西爾立刻輕笑?一下，“我不怕遠。”從冥土到克維納郡也很遠，他還不是來了？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南希笑盈盈地去拉門把手。
“你就穿這個出去嗎？”塞西爾微微皺眉，“這樣出去，一??兒衣服還是會再次濕透的。”
“哦，沒關係的，我習慣了。”
“穿上這個。”塞西爾扯下毛鬥篷給她裹在身上。
南希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毛鬥篷淹沒了。塞西爾身材高大，她隻到他的胸口。就算穿上高跟鞋，才將將夠??鎖骨。
塞西爾低頭看??自己的鬥篷像流水一樣從?女腳邊溢出。輕輕笑?一下，微動手指，釋放出一個神術。
鬥篷立刻就像有?生命般，不停地縮。直到縮到少女的小腿肚子才停下來。
“你穿的也很薄啊。”南希打量著隻穿??長褲和黑色高領毛衣的塞西爾說，“我穿了你的鬥篷，你不也??冷嗎？”她伸手去解帶子，皺著眉，“無論怎麽看，都好像我比你穿得多一些。你還是穿回去吧。”
塞西爾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打開壁櫃。
南希的眼睛微微睜大，上一次這裏還空空?也，現在裏麵掛滿了衣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才空運過來的？
塞西爾隨手揪下一件大衣穿在身上，“好了，現在我跟你一樣暖和?。我們可以走了。”
南希見他??急跟她走，隻扣了一半扣子，立刻抬起手，“這樣敞??不行哦，出去??灌風的。”
塞西爾低頭，眸光中映出少女細白的手指輕巧地給他係著扣子。他抿了抿唇，神色莫測。
“宿主，加一分。”
“唉，”南希忍不住跟小r感歎，“這也就是小黑羊，隨便為他做一點小事，都能賺到好感值。我幾乎都不用動腦子，輕鬆拿分。不像另外兩隻，死了我多?腦細胞。塞西爾以前究竟遭受過什麽啊？難道一個關愛他的人都沒有嗎？”
“沒有。”小r說，“據我?解，因為黑暗神代表死亡和終結，大家都不喜歡他。幼年時一直遭遇欺負。成年後，大家覬覦他的權柄，隻想從他身上獲得好處。因此他戒備心十分嚴重。”
“是宿主你遇到他的時機太好了。正好是諸神??戰剛剛結束，他受傷獨自一人藏在山洞裏。你又裝出不認識他的樣子，開頭就給他震撼的經曆，直接把他初吻奪走了。後麵還有膏藥還有各種送溫暖，這才慢慢打開他的心扉。其他人根本沒有這個機會。因為他們遇到的都是強大的黑暗神。”
“這麽看，小黑羊天生就是我的羊嘛。可憐的羊寶寶，我要關愛他。”
“係好?。”她抬起眼，溫柔地笑??說。
“你也給其他人係過扣子嗎？”
“沒有，隻給你係過。”
塞西爾輕笑?一下，目光緊緊鎖住她的眼，有些不滿足地說，“你以後隻能給我一個人係扣子、解扣子。”
“好啊，”?女輕快地答應下來，但隨即就皺起眉，“解扣子是什麽意思？”
“我身邊的人告訴我，?果一個人去解另一個人的扣子，多半就是想跟他歡愉。”
南希：“……”
塞西爾注視?她幾秒，突然俯下身體，迫使她的後背抵在了門上。
他眼中流轉著因她而生的欲望，微微側臉，貼著她的耳畔，嗓音發沉，“隻有你給我解扣子，我不反抗。解哪裏的扣子，我都不??反抗。”
南希微微睜大眼，感覺心髒跳錯?一拍。
年輕的神明，聲音低沉有力，帶著一點漫不經心的挑逗，每個字都像打在了她心裏，令她腿腳都有些發軟。
“好嗎？”塞西爾盯著她的眼又問了一遍。低音炮一樣性感的聲音，隨著炙熱的氣息一同撲到她頸邊，連空氣都變得燥熱起來。
她有些承受不住地別開臉，“好了我知道?。我絕對不給其他人解扣子。”
但是其他人主動解扣子，就不關她的事?。
得到保證的塞西爾似乎很滿意。他直起身，仔細地把鬥篷上的帽子給她蓋好，這才拉開門。
南希被他牽著手走出去，心裏嘀咕，極致的美色簡直要人命。
兩人走出公寓，南希伸手招?輛馬車，“摩爾街八十六號。唔，在此????，你先帶我去最近的成衣店。”
塞西爾以為她要買冬裝，畢竟她的衣服太單薄?。但沒想到車夫停在成衣店門口時，她進去買?二十件相同的棉大衣和毛衣。
“一共是五金八銀四個銅幣。”店主笑眯眯地說。
南希從兜裏掏出一隻樸素的小錢包。像所有??過日子的?女一樣，裏麵的零錢都碼的整整齊齊。很容易就找出需要的錢幣。
塞西爾反應過來，連忙去掏口袋。但是南希按住了他的手，“讓我來。這個必須讓我自己來付錢。”
塞西爾有些疑惑地放下手，看??她把錢付掉，用細細的胳膊去搬那堆龐然大物。
“這個讓我來。”他忙釋放出神術。白光閃過，小山高的四十件衣物瞬間變成巴掌大小，輕鬆收進口袋。
店主驚呼一聲，帶著又敬又畏的目光望向塞西爾。顯然以為他是個大神術師。
“這可真不錯。”南希讚歎著說，“方便極?。以後我再有類似的事情，可以請你幫忙嗎？”
“你到底要去做什麽呢？”塞西爾終於忍不住問。
南希一邊朝馬車走去一邊說，“一??兒你就知道?。”
她輕輕笑??打開車門坐進去。塞西爾躍上去坐在她身邊。
馬車一路奔馳，街道邊的景物不斷地變化。與南大陸的精致明亮不同，北地的建築群都非常高大開闊，顏色也大多是黑白灰。
幾乎所有的房子都擁有??高高的尖頂。像一個個冰冷的錐子一樣，矗立在透明的薄冰一樣的天空??下。
塞西爾一直安靜地坐??，這樣的狀態就足夠令他滿足。
平常他不過換個地方坐。有時候在神座上一坐就是一天。生命漫長而枯燥。他也沒有生活的點滴可以與人分享。直到遇見?她。
那麽鮮活明亮的生命，就像強烈的光。不是為黑暗神而來，單純的隻是為?他這個人發光。他想靠得更近，讓這束光隻照亮他，不許照亮其他人。
馬車終於停?下來。??麵就是蜘蛛巷，細細長長的巷子就像交錯的蛛網，馬車根本無法通過。
南希跳下車，塞西爾搶先付?車資。剛才在店裏他瞥了一眼，?女的小錢包裏僅剩一枚銀幣和零星銅幣?。
南希環顧?一下四方，選擇了一個方向，拉??塞西爾的手開始在巷中快速穿行。
塞西爾任由少女帶??他走，也不問到底去哪兒。
冬日的風從身邊刮過。這種放空的，完全把自己交給另一個人的感覺讓他很舒服。甚至不想停下來，想一直走下去。
又穿行?一??兒，塞西爾看???女篤定的神色，微微翹起唇角，“看上去你對這裏非常熟？”
“嗯，我小時候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南希麵色如常地開始編故事。
“在這裏？”塞西爾微微睜大眼，看?一眼無論穿行多久，都長得一模一樣的黑色巷子。狹小、陰暗、簡易房屋匯就了蜘蛛巷的肢幹。
這裏是克維納郡的貧民窟。每個與他們擦肩而過的人，臉上都帶??對生活的麻木和悲苦。他很難把終日掛??笑容的南希和這兒連在一起。
“我長大後，就搬出了這裏。”南希接著說，“雖然大家都不喜歡蜘蛛巷。這裏有肮髒的罪惡和不堪的交易。有太多的人無聲無息死在了這裏。但是對我而言，這裏一直有??最熟悉的味道。有的時候，我也??回來看看。”
她突然停下來，抬頭辨認?一下麵前的建築。一座很小的院子，最裏麵是二層的青灰磚房。安妮夫人福利院，這就是她的目的地。
為了更加像一個北地人。她需要格外熟悉這裏的地理位置。雖然沒有那麽多時間來克維納郡實地走。但是她找到了克維納郡最詳細的地圖。每天都用手指在蜘蛛巷一遍一遍走。在腦海裏不停地演習。熟悉自己的每一句台詞。
這種做到細枝末節的功課，讓小r都大呼牛掰。
“宿主，你這麽能扯，千萬要捂好小馬甲啊。小r為你捏把汗。”
“安妮夫人福利院？”塞西爾有些意外。
“嗯，”南希帶著笑意回望??他，“我上次跟你說過的吧。我要給人送棉被。但是後來我覺得他們似乎更需要衣服取暖。”
塞西爾微微皺眉，“你自己穿得這麽單薄，卻把錢花在這種地方？”他很不理解地看??她，“沒人??去做這種事。”
“不啊，有人會做。”南希笑??說，“不然福利院是怎麽建起來的？”
“為利益而建。富人需要用慈善樹立口碑，也需要一個相對安穩的環境。”塞西爾淡淡地說，他是北地之主，領土上發生的一切都瞞不過他。
“但至少給?無家可歸的人一個睡覺的地方。”
“就算是睡覺的地方也不??白睡。”塞西爾淡漠地說，“他們從早到晚都會在這裏幹活，為福利院的管理者賺零花錢。這是他們相互的生存方式。我不希望你把錢浪費在這裏。每個人都有既定的路要走。沒人幫得?他們。”
“我知道啊，”?女帶??輕快的笑意說，“但是看到小孩子冬天裸露著身體，我還是沒辦法就這樣移開目光。我所能做到的很微薄。但不過是幾個金幣，就能讓十多個孩子度過寒冬。這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嗎？”
“令人愉快？”塞西爾注視??她，微微有些不解。
她一點都不意外他??出現這種反應。
後世的黑暗神性格極致的冷漠。他不相信愛，自然也不??給予世人愛。他隻會用嚴格的律法來約束人的行為。他最有名的話就是，人性若沒?約束，就是惡的開始。神明的冷酷和理智在他身上??現的尤其明顯。
這就是黑暗神ssr幣的獲得方式，對治下的臣民做出改變。她製定的計劃是潛移默化地改變他的想法。給予他關愛，也教??他相信愛。
為了避免引發他的懷疑。她沒有開口邀請他來福利院。一切都是他主動跟上來的。
“宿主，當你教??他什麽是愛時，一聲不吭回到原世界，黑暗神真的不??黑化嗎？”
“哦，那就是你們係統的事?。”南希勾勾唇，“請保護好我的絕對安全好嗎？”
“塞西爾，我們進去吧。”她把手套脫下來，牽住他的手。
塞西爾微微一怔，下一秒他的手就跟??一起被揣進??女的兜中。
柔軟的溫暖的手心，緊緊覆蓋在他的手掌上。舒適的口袋，瞬間隔絕?冬日的嚴寒。
“是不是很暖呢？”南希笑盈盈地望??他，“你瞧，得到溫暖就是這麽的快樂。”
他們走進福利院。福利院的院長是一個長相刻薄的女士。聽到他們來給這裏的孩子送冬衣，臉上露出幾分難以置信和發?筆小財的狡黠笑容。等這兩個好心的傻子一走，她就可以轉手賣掉，買好喝的蜂蜜酒。
“我想親手交到他們手裏。”南希說。
“當然可以，榮幸??至。”院長笑??說，讓人把所有的孩子都帶到這裏。
不大一??兒，昏暗的房間就聚齊?福利院的孩子。大大小小一共十五人。他們臉上帶著對陌生人的不信任和對院長的懼怕，垂??眼靠??牆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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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爾掃了他們一眼，果然都穿??極單薄破舊的衣服。在沒有壁爐的房間輕輕顫抖??身體。
院長看向南希，“我們可以開始?嗎？每個被念到姓名的孩子，都來您這裏領一套冬裝。”
“但是，冬裝呢？”她笑??問。
塞西爾從兜裏掏出一把給拇指姑娘穿的衣服。院長還沒來得及嘲笑，就見一道微光閃過，小衣服迅速膨脹，變成小山似的一堆。
她的臉色迅速一變。沒想到來的慈善家竟然是神術師，那就有點難辦?。她可不敢招惹這幫比貴族還尊貴的所在。
“院長？”南希笑??看向她。
“哦，好的，好的，”院長臉色變化?幾下，有些不情願地拿出姓名薄，“漢克斯……瑪麗……傑瑞……”
每一個孩子上來，南希都會遞過去一套冬裝。發?五六套??後，她笑??對塞西爾說自己手麻了，請他幫忙發一下。
“手麻？”塞西爾下意識就要扯過她的手看。
“不礙事，我自己揉一??兒就好了。可能是剛才在外麵凍了太久。”南希笑??說，拿起一套冬衣交到他手上，示意他遞給站在他麵前的孩子。
塞西爾微微皺眉，他從誕生??初就沒這麽近距離的接觸人類，他接觸的都是他們的靈魂。他也沒法想象自己有一天會在福利院裏，給人類幼崽發衣服。
但是這是南希讓他做的，他沒有多考慮就照做?。
“謝謝，先生。”小孩子聲音小小的感謝，傳到他耳中讓他微微一怔。
這種感覺也是陌生的。他也從未得到過人類的感謝。大家對他的印象都是懼怕，沒人??感謝一個死亡之主。即便他為北地做?不?事，大家提起他的名字還是會瑟瑟發抖。恨不得有多遠離多遠。
“謝謝，先生。”
“謝謝，先生。”
或幼小或變聲期的感謝，一句句落在他的耳中。不知為什麽，他突然覺得這些人類幼崽還不錯。
短短十幾件衣服很快就發光?。南希指??剩下的幾套冬裝對院長說，“那些就存放在這裏吧，您可以給需要的人使用。”
院長眼睛瞬間一亮。她原以為今天就是給人白幹工。沒想到最後還能撈幾套衣服。她立刻對南希露出至今為止第一個真摯的微笑，“感謝您的善意，小姐。”
南希輕輕勾起唇角，這樣還不夠。僅僅是神術的震懾和小恩小惠，可不能保證這些衣服過段時間不被院長扒下來賣掉。她還需要真正有力量的人最後蓋章。
走出福利院的時候，她臉上掛??無比擔心的神情說，“??不??我們一走，那些衣服就被院長收回呢？”
塞西爾學著她把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兜裏捂??，“不??。沒人敢做這種事。我保證。”
南希這才徹底放心，臉上露出笑容。
兩人離開蜘蛛巷，重新坐回馬車朝公寓駛去。
塞西爾安靜地坐?一??兒，突然問，“你對每個人都這麽好嗎？”
南希沒有回答他，而是窸窸窣窣地去掏兜。
塞西爾覺得奇怪，扭頭看向她。一個圓圓的橙色的東西突然跳入他的眼簾。他微微一怔，鼻尖湧入了香甜的氣息。
?女滿臉笑意地對他說，“我的橙子，隻給塞西爾一個人吃哦。”
他的眸光驀地一暖，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把橙子揣兜?。就為?擔心他路上渴嗎？真是傻瓜，他是黑暗神，死亡才是他的養料。他不用吃東西也能活啊。
南希一邊削橙子一邊笑??說，“你不是問我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麽好嗎？答案是不。我對別人隻是一般好。但是對塞西爾想要特別特別好。”
特別，特別好。
塞西爾的眸光更加柔和，我也是。
……
南希回到布爾頓沒多久，就收到一枚ssr幣。
【神明的善意：黑暗神向北地的國王下達了神諭。向所有福利院的兒童發下冬衣。立法監督這些衣服的去向。?一件，或是沒有交到那些兒童手裏。經手人就??被絞死。】
“手段還是好嚴厲啊。”南希感歎。
“宿主，你現在有三枚ssr幣和二十八分好感值。我們不用浪費好感值，直接就能用ssr幣兌換假人盲盒啦。”小r開心地說。
“咦，”南希臉上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這麽說，這趟北地之行不但讓我得到了假人盲盒，還擁有?二十八天的生命？”
這也太爽了吧？突然變成有錢人的感覺。
“這都是宿主你牛掰。”小r佩服的五??投地，“五金八銀就能換到一枚ssr幣，這也未免太劃算?。”
南希輕輕一笑，“不同的神明就要做不同的計劃嘛。花小錢辦大事是我一向的宗旨。”
“宿主666。”
“好啦，快把我們的假人朋友放出來吧，”南希笑盈盈地說，“讓我來看看，它能為我做到什麽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