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破城一言點醒了洛薰。


    是啊,自己從早晨就接觸了病患,不但被幾個人抓住過手臂,還在帳中和杜軍醫一起觀察過病情,雖然沒有杜軍醫接觸病患的時間久,但與帶她來醫營的小頭目相比,時間卻是差不多的,那為什麽小頭目已經陷入了昏迷,臉上也出現了黑斑,而她還好好地站在這裏呢?


    “我……我不知道……”她茫然地看著霍破城。


    “你沒覺得一點異樣嗎?”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前,探手試了試她的額頭,又緊盯著她的眼睛。


    染病的人皆眼珠赤紅,身體滾燙,但洛薰的確毫無異狀。


    “我沒有,我……”


    “從昨晚到現在,你都作過些什麽,吃過什麽,去過那裏,你好好想想,這其中可能就有驅病的關鍵!”他急切地說。


    “我……我隻去過偏帳,將軍的寢帳還有醫營;吃得也和眾人一樣,我昨晚一直在偏帳休息,今早出來見有人患病,就來了醫營,並沒做什麽特別的事情……”這話說完,洛薰遲疑了一下,她突然想起來,她的確作過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她進過空間,但是,這事她要怎麽跟霍破城說呢?


    再說,她在空間中除了翻醫典,抄方子,什麽也沒吃,什麽也沒敷,又是如何克製染病的呢?


    “不可能!你一定作過什麽不尋常的事情,”霍破城並不信她,“洛薰,你到底瞞了我什麽!”


    “我沒有,我真得沒有!”洛薰跟他一樣心急,但又無法解釋,腦海中再過了一遍自己在空間中的行動,還是毫無線索。


    兩人僵持不下中,霍行遠走過來。“將軍,又有幾十人已經病發身亡,屍身腐爛的迅速,現在大營中惡臭彌漫。恐怕還是要盡早處理才好。”


    “燒掉吧。”霍破城黯然說,“也隻能這樣了。”


    “是。”霍行遠麵帶憂慮地退了出去。(.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惡臭!洛薰腦海中突然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


    還不能確定,但卻是她在空間中唯一接觸過又帶了出來的東西,而且,她這兩年一直在空間中進出,那東西也早就浸染在了她的身體發膚,難道,這就是她能安然無恙的原因所在。


    她立刻興奮起來,掙脫了霍破城的掌握,左右看看。跑到那個小廝的身邊。


    “你做什麽!”霍破城話未說完,就見洛薰很奇怪地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袖擺,又讓他過去。


    他不明所以地走過去,她把袖子伸到自己麵前,“把我的袖子撕下來。”


    “你要我做什麽?”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要你幫我把袖子撕下來!”她眼睛一瞪。也不等他幫忙了,自己抓著半邊袖子連撕帶扯。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他回過神來,一把抓過她的胳膊,一用力,就扯了一隻袖擺下來。


    “還有這隻。”她又伸過來另一隻袖子,他也給扯了下來。


    “現在呢?”他拿著兩隻袖子問她。


    “蓋到他們臉上。”她說。


    他立刻照辦,將兩隻袖子扯成了四塊。分別該在了小廝和另外三個人的臉上。


    做完這些,他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那袖子上有清洌的藥香飄出,是她特有的味道,她是想用藥香來克製這種利疾?


    “會有效嗎?”他與她席地並肩而坐,守著那四個蓋了半幅袖袍的病人,離她這樣近。他才發覺今日她身上的藥香比往日要濃鬱。


    “希望吧。”她緊緊地盯著麵前的小廝,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的解釋了。如果這都不起效,那她就真得無計可施了。


    沉默中,兩人感覺坐了好久,其實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小廝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不是抽搐,而是一種意識不清時身體的蠕動,然後,小廝的腦袋在袍袖下輕輕搖擺起來,左右晃動著,像是想要擺脫臉上的不明物什。


    “真的有用!”洛薰驚喜交集,小心翼翼地揭開了蒙在小廝臉上的袍袖。


    小廝的眼睛仍舊緊閉著,但臉上的黑斑卻是褪去了不少,洛薰的輕聲呼喚中,小廝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仍有些呆滯,但眼珠的赤紅色已經減淡了許多。


    此時,另外三人也有了動靜,發出了呻吟之聲,一個個在地上蠕動起來。


    “起效了?真的起效了!洛薰!”霍破城按耐不住興奮之情,一把將洛薰抱進了懷裏。


    洛薰一驚,霍破城還從未在大庭廣眾之下對她這樣過,想來是真的太興奮了。


    “將軍,救人要緊。”她在他耳邊輕聲說。


    “對對,救人要緊。”他戀戀不舍地放開她,隨即眉頭深鎖,“可是染病的兵士何止千人,你要如何救治呢?”


    “恐怕要麻煩將軍再給我搭座營帳了,”洛薰已經想好了,“營帳要盡可能的大,一座不行,就兩座,三座,然後再請將軍收集盡可能多的白綾給我,我會將這些白綾以藥香浸染,用以覆蓋他們的身體,從患病最重最早的開始,希望還不算太晚。”


    “好,一切都依你。”霍破城立刻出去傳令,走到門口又突然轉回來,將洛薰一把摟過來,重重地吻了一下才轉身去了。


    “這人……真是……”洛薰撫著還留有霍破城氣息的雙唇,不禁紅了臉。


    營帳很快搭好了,白綾也收集了足有千尺,洛薰一邊命人把患病的按照重輕抬進帳去,一邊叫人把這些白綾裁成了一尺見方的小塊,然後都搬到了旁邊另一個特意給她搭了熏製白綾的小營帳裏去。


    這之前,洛薰已經跟霍破城要求了,把煎藥的鍋子和熏製的大鍋都搬進了營帳,然後又要了多名精兵把守她這間營帳,隻要她不發話,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安排好這些,她才進了帳子,把帳簾掩的死死的,不漏一點縫隙。


    然後。她把那許多塊的白綾帶在身邊,原地折騰了不知道多少趟才全都帶進了空間。


    洛薰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調藥香,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根本調不出。


    所以煎藥的鍋子。熏製的大鍋什麽的都不過是遮人耳目的東西,她真正熏染白綾的地方還是在空間裏。


    她雖然調不出藥香,卻知道藥香的來源,就是在空間中那些縈繞不去的那些煙霧。


    於是她把所有的白綾都搬進了空間,然後在泉水邊浸濕了,放在空間中晾幹,這個過程中,那些清冽的藥香就漸漸浸潤進了白綾中。


    待白綾幹透,洛薰聞了聞,果然藥香襲人。而且比她的衣袖還要濃烈。


    這還得多虧了那些靈泉水,有讓氣味俞久彌香的功效。


    然後洛薰又來回折騰了好多趟,把那些白綾運出了空間,擦擦額頭的香汗,要人進來取白綾。


    浸了藥香的白綾很快被運到了滿是病患的營帳。未染病的兵士拿一塊白綾捂了嘴才敢進去,將白綾蓋在每個病患的臉上,然後出來嚴密地封死了營帳的大門,以確保最好的治療效果。


    剩下的就隻有等待了。


    洛薰和霍破城在那幾座營帳外默立著,誰都不曾說話,雖然藥香的功效已經在那四人身上得到了驗證,但眼下如此數目眾多的病患。又已經染病有些時辰,藥香是否真的能將他們救回呢?


    兩人身後,是軍中幸存的未染病的兵士們,也默默地守望著那幾座營帳,祈禱洛薰的辦法能趕快起效,祈禱帳中盡早傳來痊愈的消息。


    有人給霍破城端來了吃的。提醒他中飯還未吃,他擺擺手,讓人又原樣端了回去,這個時候,他哪裏吃的下。


    洛薰更是連早飯都沒吃。情勢危急,也早就忘了這碼事情。


    漫長的寂靜中,霍破城突然聽到帳中傳出了微弱的呻吟聲,起先隻是一個人,然後是兩個,三個,漸漸地,其他兩座營帳也傳出了呻吟聲,而且帳子開始左右晃動,像是突然變得擁擠不堪。


    裏麵已經有人恢複了知覺,而且能夠站起來,要出來了!


    帳外的人屏息凝視,沒有霍破城的命令,也不敢去掀帳簾探視。


    霍破城站在洛薰身旁,神情肅穆,卻掩蓋不住眼中的喜悅之情,“起效了,你救了他們。”他輕聲說,並沒有看他,隻是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她的。


    剛醒來的病患沒什麽力氣,等到自己能從帳中出來的時候已經又過去了好久。


    當第一個人掀開帳簾,虛弱地出現在帳門口的時候,整個軍營在死一般的寂靜後突然響起了一片歡呼聲。


    大家都看得很清楚,這個人雖然還很虛弱,但臉上的黑斑已經褪去了,雙目也恢複了正常。但他的意識顯然還不是很清楚,突然麵對了人群的歡呼,嚇了一跳,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幾個激動不已的兵士衝過來高高抬起,邊呼喊著,“得救了!我們得救了!瘟疫有救了!”,邊將他高高地拋起來,接住,又拋起,再接住。


    洛薰看得直皺眉頭,好端端的人這樣拋也夠嗆啊,何況是個大病初愈的人。


    “將軍……”她看看霍破城。


    但霍破城壓根沒有製止的意思,隻是看著那幫樂瘋了的兵士,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同時用隻有她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可惜我們現在是在外麵,否則……”


    他沒說下去,但他魅惑的聲音已經將意思表達的再清楚不過,洛薰心頭一顫。


    此時的霍破城像極了那天夜裏對她無比坦誠的樣子,雖然她不知道他還能這樣對她多久,但她知道,她是那樣喜歡這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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