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這樣,誰都不知道你的對手,會將屠刀從什麽地方砍過來。


    淮安的關係很複雜,堪稱千絲萬縷、盤根錯節,朱振初來乍到,若是一棍子全都敲死了,那麽他能得到的隻是個空殼淮安,甚至引來連續不斷的抵抗,最後狼狽而走。而那些富商、豪族其實也多少有些準備,家中的鹽場、買賣、田莊都準備了死士和刀斧手,各家也互相約定,不配合,不搗亂,但是朱振如果敢來硬的,大家就聯合起來


    ,好好的跟朱振做過一場。


    別看朱振在衡陽打的聲名遠播,那是因為在大軍之中,他借了朱元璋大軍的勢。真的讓他在淮安跟地頭蛇廝殺,這些地方的豪強其實心裏還是有點兒底氣的。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朱振到達淮安先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待其重新返回山陽的時候,下達的第一道政命竟然是與流民有關。


    當然,這其中發生了一件讓整個淮安都感覺到恐懼的事情,那就是一夜之間,大街小巷,尋常陌路,一夜之間貼滿了告示。


    而號稱消息靈通的豪族,竟然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收到。


    告示的內容也讓人感覺匪夷所思,明明是堂堂的淮安行省平章被流民打劫,並未作出任何惱羞成怒的反應,反而似乎是在示弱。


    文書上寫的清清白白,隻要從山林之中走出來,就能得到官府的優待,之前的種種劣跡和罪孽,全都可以一筆勾銷。


    朱振並不是第一個想這麽幹的人,之前的張辰也想這樣做過。因為隻要這些流民如何戶籍,便有賦稅,也有了勞役。


    但是他沒有這個威望,流民對於張士誠政權的任何人物,都缺乏一種後天培養而成的信任感。


    堂堂的大宋帝國伯爵,淮安省平章,親自下達一道安撫流民的指令,多少有一種點炮炸蚊子的感覺,與這個時代的主流思想似乎完全相悖。


    士人們感覺匪夷所思,鹽商們也不能理解。但是當他們看到家裏的奴役們,一個個心不在焉,並且開始有人偷偷溜走的時候,大家心裏開始懼怕了。


    這叫釜底抽薪啊。大家之所以可以稱為豪族,那就是因為家裏有無數的童仆義子,而這些人一旦離去,稱為朱振的百姓、戶民,那他們去壓迫誰,他們靠什麽養活家業,又靠什麽跟官府爭


    一爭威勢?


    當然,他們可以暫時利用多年的積威壓製住家裏的奴仆,或者用家丁來管控,但是卻管不住那些在山野草澤裏的流寇、流民。


    即便是自己不流失力量,也足夠那些豪族感覺到畏懼。


    因為己方人心惶惶,而淮安的平章卻開始了積蓄力量,一旦他們有了足夠的人口和勞役,那麽他們的處境也就會越發的危險。


    世麵上開始有各種關於淮安行省平章的流言,大多數無外乎,朱振根本沒有那麽大的實力去供養那麽多人,亦或是軍山是為了將人騙出來,將來在毀約,欺壓這些流民。這樣雖然有些許效果,但是效果卻並不是非常好,因為朱振之前在軍山的種種所作所為,早就流傳遍布整個南中國,所以當他在淮安也這麽說的時候,大家心中是傾向於


    相信的。


    在絕境之中,那些無助而脆弱的普通人,在內心深處是希望得到別人的幫助的。


    如今的淮安,已經不複當初的那麽寬宥,隨時朱振有意無意的展示出來的肌肉,雖然並未徹底震懾住當地的反對派,但是官員卻不敢明火執仗的去對抗朱振。而在朱振開始清理官員的時候,本來還有些慵懶的底下的官員辦事的熱情瞬間開始高漲起來,辦事的人加官進爵,偷懶的人朝不保夕,大家都是聰明人,屁股隨時可以決


    定腦袋的思維。


    那些豪族雖然厲害,但是畢竟不能任命他們官位啊。他們在官位的時候,或許還可以庇佑一下家族,若是連官員都不是了,豈不是成了別人砧板上的肉?


    所以,朱振隻要拿好胡蘿卜加棍棒,就能在無形之中收買一部分人,並瓦解當地的勢力。


    之前因為流寇搶劫受到損失,而告入官府的文書,被朱振一把火給燒了,連帶著還有錦衣衛辛苦搜集的官員情報一並付之一炬。


    看著自己的辛苦白費,錦衣衛千戶內心很是糾結,當然更多的是那些提心吊膽的官員輕輕的鬆出一口氣。


    所有人都沒了過往,過去的功勞也好,汙點也罷,統統消失不見,或許朱元璋其他的屬性希望用他掌控下屬,那是最下作的手段,朱振根本不需要。


    燒掉那東西是犯律的事情,不過大家都很聰明的保持了沉默,誰能讓新改製的錦衣衛的南北鎮撫司低頭說話?


    伯爺就可以。錦衣衛千戶非常不習慣站在大堂裏和人說話的感覺,他們習慣用陰鷙的眸子,盯著過往的每個人,甚至那些大人物與小妾的私密話,都是他們記錄在檔案裏的文件,這種


    偷偷的獲取人生活片段的東西,他們非常的喜歡。


    而當那些人做出了任何危害官府的事情,甚至過去的惡行,被他們尋找到了蛛絲馬跡,便立刻會成為錦衣衛們的功績。


    但是以後肯定用不到了,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大抵最大的作用,就是這一次幫忙發發傳單,貼貼文書,再想做其他的,就是越俎代庖了。“你們這些錦衣衛,以後不用出來了。國公既然安心將淮安交給我,那麽你們可以在背後偷著看,但是再敢說一句廢話,幹一點兒出格的事兒,伯爺砍了你們,可別指著你


    們指揮使來給你們收拾。”


    千戶很想大罵一通,可是他卻不敢。


    臨行前指揮使的千叮呤萬囑咐,依然在耳邊回蕩,惹惱了這位爵爺,可萬萬不會有他們絲毫的好果子吃。朱振這個主帥當然要住在山陽城裏,城池裏和城池外,駐滿了精銳,常遇春知恥而後勇,幾乎每一個都將那些兵丁往死裏操練,大軍的氣勢越發的浩蕩,讓人忍不住望而


    生畏。


    更何況一門門黑黝黝的火炮開始從軍山運輸而來,更是讓人噩夢連連的恐怖殺器。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有巡邏的兵丁開始檢查山陽城,朱振清楚自己這釜底抽薪的一刀,很有可能惹來當地權貴的報複,他可不像鬧出淮安行省平章被人砍死在平章府的笑


    話來。


    而這種朱振表現出來的強大壓力以及釜底抽薪的政策,一切的一切,其實都為了一個目的。


    那就是將隱藏在暗處的敵人,給逼到明麵上來。躲在陰暗角落裏放冷箭的人不好對付,但是站在自己麵前的敵人,卻可以輕鬆的人道毀滅的。


    政令不斷的從山陽城裏下達,淮安的官員全力發動,好些官員坐著轎子、騎著馬去山林、荒野裏勸說流民,掌握好現在的機會,趕緊入籍為民,編入黃冊。


    到時候朝堂會為他們造魚鱗冊,分配土地。


    盱眙縣男已經準備免掉淮安三年的錢糧,三年不納稅,又能保證地方一方平安,大家還不抓緊機會,在山林裏喂蚱蜢,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個被人輕鬆拿下的禿頭首領也被放了回去,他帶回去的話,跟官府所說的卻大相徑庭,想要加入民戶,並不是那麽容易的。


    必須做整整一年的苦工,官府管飯食,一年結束後,分給田地,想要做工,會有工錢發放,和那些良民同樣對待。


    茹太素聽了這話,哈哈大笑,他親自跑了許多次,他大聲喊話,告訴那些流民山匪,隻要從山林裏走出來,就能得到戶籍,結果非常不理想。


    除卻馬被人搶走,衣服被人搶走,一丁點兒效果都沒有。


    朱振說,這樣如果有人信,那就是天大的怪事,朱振的解釋,讓茹太素很是難受。世間的人總是相信自己到人間就是來受苦的,那些騎著馬、坐著轎子的官員,滿嘴胡言亂語,哪裏有不吃肉的狼?哪裏有會有不吃屎的狗?無緣無故的恩德,誰會相信?


    把官府的告示往最壞裏想,然後再降低一個等級,才能信。這不是,李進就帶回了最準確的消息,罰做苦工一年,什麽苦工?就是在工地上挖土挑磚,砸石頭,官府沒人可使喚,這才勉強給了大家一條活路,一切都豁然開朗,既然他們需要人,就不會做的太過分,做一年苦工,就做一年苦工吧,聽說管飯,在那裏不是混個肚子圓?大澤裏的熱越來越多了,總是沒完沒了的搶地盤,總是死人,算


    了,還是出離開山林,去接受官府的壓榨,起碼朱振不會比之前的那些官員過分。


    盱眙縣伯的名聲還是很靠譜的。


    在茹太素不解的目光中,大批的流民開始走出山川,一見到官府的人員,就問做苦工到底管不管飯?茹太素告訴他們不需要做苦工,隻要去官府報備就能分地,和顏悅色的說話還是不能讓他們相信,一個白發老者不斷地作揖說:“行行好,老爺,俺們就求一碗安生飯吃,


    您就不要騙俺們了,隻要告訴俺去哪裏做工,吃飯就成。”茹太素再一次說明了官府的態度,並且發誓賭咒的說絕無欺瞞,已經把老祖宗搬出來了,依然不能取得信任,迎接他的是一雙雙鄙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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