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盞兔子燈好似扇麵一樣鋪開在敬則則的身後, 沈沉把線交給敬則則攥在手裏,走在她後麵道:“別說,這遠遠看去, 倒不像兔子燈了。”


    “那像什麽?”敬則則拉了拉自己的風帽, 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主要是拉著這許多兔子燈,真跟小瘋子一樣了,多??人都湊過來看。她雖然習慣了人的矚目,卻也沒習慣這種出位方式。


    “像狐狸尾巴。”沈沉笑道。


    敬則則輕輕捶了一下皇帝的胸膛,?了一半燈給皇帝, “那十一哥也當一回公狐狸吧。”


    不曾想皇帝?真伸手接了過去, 敬則則就好似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本來想看皇帝尷尬為難的,看來隻要自己不尷尬, 那尷尬的?真就是別人。


    拉著兔子燈, 敬則則在街上吃了一碗豆沙丸子, 一個糯米雞之後, 又看到一個賣燈枝的小販。


    沈沉好奇地拉著敬則則上前,那燈枝上掛著蓮子米大小的燈籠,整個的大小也不過比流蘇簪子略大些, “這是什麽?”


    小販也不直接回答,隻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群人。那群人男男女女皆有, 都上都插著一支燈枝。


    沈沉恍然,取了一支插在了敬則則的發髻上。


    敬則則緊張地抱住頭, “要是這小燈籠壞了,把我頭發燒了怎麽辦?”


    “這倒是個問題。”沈沉道,“不過燈下看美人, 母豬也賽貂蟬,則則你戴著這個,嫦娥也不如你。”


    敬則則嘟囔道:“十一哥我覺得你用母豬舉例子是有心諷刺我。”


    沈沉大笑出聲,捏了捏敬則則的臉蛋,“是了,這燈枝怎麽配得上我的則則,我想到要給你買什麽了。”


    沈沉帶敬則則去的是一家首飾鋪子——珍寶閣。


    一進門就要夜明珠製的簪釵,那掌櫃的心知是遇到了豪客,忙不迭地把他們引入了裏間奉茶。


    而皇帝也著實豪氣了一把,敬則則在旁邊看著他不要錢似地買了九大匣子的首飾,??不得有種到底是皇帝陪自己逛街,?是自己陪皇帝逛街的迷惘。


    買一點點還能帶進宮中,可買這麽多,敬則則就有些找不到借口了。後宮就那麽大,各宮嬪妃是個什麽家底兒,大家也都隱約清楚,突然多出這許多首飾算個什麽事兒?


    敬則則拉了拉皇帝的袖子,“這太多了,帶回去可說不清來曆呢。”


    沈沉卻沒理會敬則則,直接吩咐掌櫃的都包起來送去定西侯府。


    敬則則瞬間就明白皇帝的主意了,不得不說,他?挺聰明的。下回她娘親進宮,這些首飾就能當成是娘家朝賀之禮了。


    當放下心來時,敬則則再看皇帝給她選的那些首飾,就覺得樣樣都美不勝收了,不得不說皇帝的眼光?是極好的。而且這許多銀子花下來,敬則則的腦子都被砸暈了,看皇帝真是怎麽看怎麽俊俏了。


    “做什麽這樣看著我?”沈沉啜了一口茶笑看著敬則則。


    “十一哥,燈下看美人是母豬賽貂蟬,燈下看美男子又是什麽呢?”敬則則托著下巴問。


    “種豬賽衛階麽?”敬則則笑道。


    沈沉一把拽過敬則則,動作凶狠但言語卻輕柔,他的嘴巴貼著敬則則的耳朵道:“不逛了,我忍不住想回去縱欲了。”


    敬則則的頭搖得撥浪鼓似的,眼裏的星星卻如同璀璨星河,更是笑得岔氣。


    待掌櫃的收了銀票給了條子,敬則則才隨著沈沉出了裏間。


    誰曾想恰這時,一對姐妹花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前頭的姐姐,約莫二十四、五年歲,卻生得傾城傾國之貌,神如秋霜,氣若寒梅,高潔如雪,雖說冷若冰霜的美人敬則則也見過不??,卻從沒見過冷得如此叫人心折的。


    敬則則素來是不喜歡冰霜美人的,隻覺得她們做作,故意吸引人注意而已。但眼前這女子的冰冷,卻好似理所當然一般,她生得那般出塵,理當睥睨眾人。


    敬則則側頭看向皇帝,本想看看他麵對這樣的絕色會是什麽反應,結果卻見皇帝正神情複雜地望著那姐姐。盡管神情複雜,但那目光卻是直直的,好似再看不到其他任何人。


    敬則則的心跳漏了半拍。她何其敏銳聰穎,一瞬間已經明白皇帝和眼前女子之間必然是故人。


    敬則則想了想,低聲對皇帝道:“十一哥,我去外麵等你。”


    敬則則側身錯開那對姐妹花,出了店門,臨走前見那妹妹朝自己好奇地看過來,她還回了一個微笑。


    羅致容有些迷惑,她也看出眼前男子同自家表姐有舊了,隻是沒想到如此湊巧,竟然會是剛才她在馬車上看到的這對璧人。而且那美人出去時還對自己善意地笑了笑,這風度未免也太好了吧?


    敬則則的風度好,反麵就襯托出羅致容的不識趣了。


    沈沉掃了一眼站著不動的羅致容,朝正要行禮的傅青素開口道:“何時回京的?是陪魯元直回來參加明年的秋闈麽?”


    羅致容眨了眨眼睛,見傅青素不答話,便道:“你誤會了,我表姐夫三年前就去世了,表姐服喪滿後所以歸京的。”


    沈沉聞言看向傅青素,“抱歉,我不知道這件事。”


    傅青素輕輕地搖了搖頭。


    “宮中齊太妃素來疼你,得空你遞牌子進去看看她吧。”沈沉說完,朝傅青素略微頷首便邁步往門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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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門卻不見敬則則,沈沉往外再走了兩步,四周看看了,依舊不見她的蹤影,??不得有些急了。


    高世雲從旁邊閃出來道:“回公子,小夫人往東邊兒去了,她說聞著烤肉的香味兒了。”


    沈沉轉身往東,走不多遠果然見敬則則正守在一個烤肉攤子前,眼睛直直地盯著那烤肉,可神魂卻不知遊蕩到哪兒去了。


    小販將烤好的麻雀遞給敬則則,她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片刻後才伸出手,用蕉葉托著烤麻雀走到一旁的小桌子邊坐下。


    沈沉見她有些傻愣愣的,坐下也沒四處瞅瞅,就隻盯著那麻雀看了。先是用鼻子嗅了嗅,露出一絲快意的神色,然後才開始下嘴。


    沈沉打量了一下那麻雀,都不夠自己一口吃的,可敬則則卻愣是吃出了螃蟹的感覺,小嘴含著那雀腿開始慢慢地品嚐,隻見那小舌頭輕輕一卷,雀腿的骨頭已經到了舌尖。


    敬則則將骨頭從舌尖上拿走,小心地放到蕉葉上,這才繼續品嚐其他部位。


    沈沉看著好笑,也不過去叫她,反而在街對麵的麵攤上坐下,叫了一碗麵。那小販有一手絕活,一個麵劑子能甩成一根兒不斷線的麵條,然後以柔勁兒拋入鍋中跟耍雜技似的。


    沈沉也不過是掃了一眼,心神便又全回到對麵的敬則則身上了。


    她細嚼慢咽地品著麻雀,眼睛好似盯著麻雀的,又好似盯著地上的,看得出來是在走神了。


    然她教養的確好,像烤麻雀這種吃起來不太雅觀的東西,在她嘴下卻成了一道風景。沈沉不由想,待會兒去看她的蕉葉,那麻雀的所有骨頭怕都能拚起來。


    她的嘴唇很紅,隨著咀嚼而緩緩地吮動,叫人的眼睛幾乎粘在了上麵,口舌生津,連沈沉都想嚐一嚐那麻雀的滋味了。


    好容易那麻雀她總算是啃完了,悠然地拿出手絹擦了擦嘴角和手指,這才慢吞吞地抬起頭,四處打量,沈沉估摸她是在找自己了。


    敬則則這回可總算是看到對麵的皇帝了,隨即便站起了身。沈沉也跟著站了起來,跨過街走到敬則則身邊,掃眼一看,那蕉葉上的小骨頭果然擺得整整齊齊。


    “麻雀好吃麽?”沈沉低頭在敬則則的唇角印了一吻。


    敬則則“低呼”一聲,這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動作也太親昵了。她害臊地摸了摸臉頰,嗔了皇帝一眼。


    沈沉在敬則則的視線裏咂摸了一下嘴唇,“唔,沒嚐出味兒來。”說著好似又要低頭。


    敬則則急急地四周打量一番,雙手推拒在皇帝胸前,有些氣急敗壞地道:“十一哥。”


    沈沉沒再逗敬則則,拉了手道:“玩夠了沒有,咱們得回去了。”


    敬則則點點頭,她被皇帝拉著走出了人群,眼睛卻在四處溜達,也沒再看到那對兒姐妹花的蹤影。敬則則自然是好奇的,但又不敢隨便打聽,更不敢問皇帝了。


    雖說皇帝的情緒看著很不錯,但敬則則能察覺到他多了一層心事,隻是為了不讓人自己瞧出端倪,所以故意隱藏而已。


    敬則則把太監袍子重新換了回來,“皇上,這袍子我回明光宮後交給誰啊?”


    “你自己留著吧。”沈沉道。


    “你就不怕我留著做壞事啊?”敬則則淘氣地道。


    “朕就怕你不做壞事。”沈沉回道。


    然則此“壞事”卻非彼“壞事”,敬則則鼓了鼓腮幫子沒說話。


    到了迎春門,馬車停下,敬則則跳下了馬車。她原以為皇帝要翻她牌子的,誰知道他卻借口說?有折子要看,讓她自個兒回去了。


    敬則則一邊走一邊吐槽,什麽折子要看?怕是遇到了舊情人心裏起了心思。


    敬則則回憶起那冰霜女子,感覺自己並不熟悉,也許不是京城人。看裝束卻是婦人打扮,皇帝如果動了心思,該不會是要偷人吧?


    敬則則激靈了一下,又覺得也不是不可能。隻是不知道他二人之間是個什麽故事?是恨不相逢未嫁時麽??是其他的呢?


    敬則則想著那婦人的傲然如梅之枝,心道該不會是皇帝的求而不得吧?


    就這麽著,敬則則帶著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回了明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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