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會把園子裏的木料送到柴房去。”


    見南十夜等著他的回答,她很吝嗇的用男仆的聲音含糊不清的道了句是,隨後跛著腳從他眼皮子底下走開了。


    雖然,從南十夜身邊走過隻用了很短的時間,金瓔瓔卻覺得就這短短的時間裏,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她感覺到南十夜的目光若有所思的停在她身上,雖然他沒說話,但她的一顆心被他的目光給嚇得噗嗤跳個不停。


    神啊,千萬別給他認出自己。


    她壓抑著一股強烈想快速逃離的衝動,跛腳慢慢地走離他的視線。


    她的背後,南十夜的目光盯在她的腳上,目光越來越深邃。


    “元修。”南十夜忽然開口了。


    “公子?”


    “走。”南十夜忽然做了個走的手勢,率先追著金瓔瓔消失的方向而去。


    “怎麽了,公子。”孫元修不知南十夜想幹什麽,不由得問道。


    “展鵬有問題。”


    孫元修困惑不已,有什麽問題?


    兩人追了一陣,果然看到金瓔瓔跛腳慢慢在前方走著。


    這時,南十夜拉著孫元修往灌木裏一躲,又做了個手勢,停在他肩頭的彩翼忽地飛起來,呼啦一聲又飛到金瓔瓔的頭頂,隨後降落到她肩上,不斷的叫著,還用小腦袋摩擦著她的臉。


    他們看見那個仆人居然停下來,探頭四下張望了一下,確定四下無人後,這才伸出手,很溫柔的摸著彩翼的小腦袋,變成女人的聲音小聲道:“啾啾,你剛才嚇死我了!幸好那家夥聽不懂鳥語,否則這次我就會出逃失敗了。我呀,要走了,其實我也舍不得你啊。但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有緣再會吧。”


    她拍拍鳥身,讓它重新飛到半空中,這才跛著腳繼續往前走。


    “公、公子。”孫元修看著這一幕吃驚得連下巴也快要掉下來,“這、這是怎麽回事?彩翼怎麽會……”


    “那丫頭易容了,易容成了展鵬。”南十夜很簡短的回答道。


    “易容?那位小姐也會易容?而且還是易容成男人?”孫元修雙目圓睜,頓覺匪夷所思。


    “正是。”南十夜目光停留在金瓔瓔逐漸變小的人影上,繼續道:“彩翼不是普通的鳥,它的嗅覺可是比最棒的獵狗還要靈敏上千百倍。甚至於冰天雪地裏尋出它嗅過的人。沒有任何偽裝能騙得過彩翼的鼻子。”


    “那也就是說。那位小姐雖然扮成了男人,在彩翼眼中,她依舊是個女人,不管她是什麽裝束。”孫元修算是明白了。點頭道,“那位小姐的易容手段真高明,連公子你險些都被她給騙了,不過,公子你是從哪裏看出來她不對勁的?


    “她的易容之術雖然無懈可擊,可還是有個破綻讓我始終覺得不對勁。”


    “破綻?”


    “展鵬是跛腳多年的,走起路來有他獨特的姿勢,這丫頭雖然極力裝出他跛腳走路的模樣,可她到底不是真的跛腳。就算模仿的再像真的,在我這種天天看著展鵬走路的人眼裏,還是有細微的不同的。”


    “公子真是太厲害了,這位姑娘雖然易容術很精妙,但是比之公子的易容之術還是要差遠了。公子的易容之術才是天下無雙的絕妙。”孫元修又問道:“那要去追回她嗎?”


    南十夜做了個不必要的手勢,吩咐道:“不用了,找人跟著這隻小白羊,看看她到底要去做什麽。”


    “遵命。”孫元修領命而去。


    這丫頭,他就知道她會逃。


    雖然他當場看出了她的偽裝,卻沒有拆穿她,隻因為他知道就算他將她關起來,她依舊會想盡方法的跑,一如是在王府中那樣。


    因此,他才假裝沒有察覺放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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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螺山,形如少女螺髻,兩峰遙遙相對。


    依山而建紅螺寺位於紅螺山南麓,是有名的佛教聖地,在明正統年間,易名護國資福禪寺,直至現在的嘉靖年間,由於嘉靖帝崇尚道教,導致朝中乃至民間都興起推崇道教之風,這佛門聖地也被冷落輕忽了許多,但來此禮佛拜祖,燒香還願的善男信女還是絡繹不絕,而且都是些城裏的名流商賈、達官貴人。


    然而,自從十多年前,紅螺山附近的點翠山上盤踞了一夥武藝高強的賊人後,這些來紅螺寺廟裏進香的商賈貴人就成為山上賊人打劫的對象,而他們被打劫後,多次上疏嘉靖帝請求皇帝派人前去剿滅匪患,而嘉靖帝也屢次派人前往這點翠山剿匪,卻都由於山賊們占據的山頭地勢特殊,他們的山寨建在一麵臨山,三麵懸岩的頂峰,而山上地勢又十分危險複雜,山上的糧草和武器都儲備充足,堅不可摧,因此嘉靖帝派出的人馬屢次都铩羽而歸。


    朝廷因此對點翠山的匪患甚感頭疼,卻也奈何不了,於是近年形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麵。見官府也奈何不了賊人,去廟裏進香的人慢慢變少,最後絕跡了,原本香火日盛的紅螺寺也日漸蕭條,而點翠山也成為山賊的代名詞,使人聞風喪膽。


    點翠山毗鄰紅螺山西北方,距離紅螺山約莫有三四裏地,山中古鬆古柏遮雲蔽日,澗深穀幽,遠觀峰巒挺拔雄奇,氣勢磅礴。


    入山的小徑上,走來一個頭戴鬥笠的少女。


    青碧的鬥笠下緣,垂下薄如蟬翼的輕紗,隱去她嬌美的容顏,她肩上背著一個藍布包袱,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翠色的衣衫,點染在枯枝搖曳,枯葉飛舞的初冬,那一絲青碧飛揚在無人的曠野裏。


    山風刮得很猛烈,吹得她的綠衫鼓漲如花,也吹得鬥笠下她挺翹的小鼻子皺得紅通通。


    山風涼颼颼的吹。


    她揉揉輕紗下發紅的鼻頭,雖有輕紗遮麵,這天氣已到初冬,本就有些冷,再加上山中氣候本就比城中要低,她還是打了個噴嚏。


    她的小鼻子還是被風刮得冰冰涼,放下手,一對亮晶晶的眼眸透過輕紗四下瞟著。


    這些死盜賊都躲到哪裏去了,她一個大活人在這裏轉悠了大半天了,怎麽沒見人來搶她?


    她正是從南十夜宅子裏逃出來的金瓔瓔,這逃出來之後,她一刻也沒耽擱,即刻趕往白雲觀,問過住持虛靜道長之後,才得知這點翠山的賊窩裏很可能藏有白鹿。


    為何要找白鹿呢?因為她想送皇上一樣他喜歡的東西,這樣就好為王爺說情了,沒準看到東西皇上高興之餘會將王爺給放了也說不定。


    那日她曾問靜虛道長,“用什麽法子才能使皇上高興?”


    因為她探聽到皇上崇尚道教,時常到這白雲觀內來修道,對靜虛道長極為尊重,她想道長和皇上接觸那麽密切,應該知道皇上的喜好。


    靜虛道長告訴她,“隻要送個吉祥的東西給皇上,皇上就能開心。”


    她當時又問,“什麽東西對喜愛修道的皇上來說最能讓他開懷?”


    靜虛道長笑起來,“自然是白鹿。”


    “全身雪白的鹿?”


    “對,白色的鹿,是祥瑞之物。”


    金瓔瓔聽明白後,又問:“道長可知京中何處有白鹿?”


    “傳言五年前,紅螺寨曾抓獲一隻白鹿。”


    “紅螺寨?”


    “他是一幫子在點翠山落草為寇的人建的山寨,其實他們多年前最初是在紅螺山安營紮寨的,後來發現虹螺山附近的點翠山山勢更是險峻,易守難攻,因此才挪窩到了點翠山。”


    這就是她會出現在點翠山的原因,這點翠山不就是前幾天她所住的紅螺村後方的山脈嗎?看來這紅螺寨也就是村民嘴裏那般無惡不作的山賊了。


    可不管怎樣,就算這紅螺寨是龍潭虎穴,她也會拚力一闖,隻是為了救王爺以報當初他對自己的救命之恩。


    至於她為何要戴著個鬥笠,一個人入山,想起來就覺得很氣惱,原本她想扮成富家小姐招搖入山的,不想將金釵變賣換了銀子後,倒是雇來一群人,可這些人一聽是要去點翠山裏,頓時麵色大變,說山中有山賊,他們不想沒命,臨時反悔不去了,可想而知,那夥山賊到底是有多麽的猖獗囂張。


    她在山中走了半響,也沒見有山賊露麵。


    她抬手擦擦臉上被風吹得冰冰涼的汗,看了看頭頂的天色,都快正午了,肚子有點餓了,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她正找著地方,不防一聲厲喝劈頭而來,“站住!”


    來了!


    她心裏暗喜,麵上卻裝出被嚇了一跳的模樣,停下腳步,轉動著身子在鬥笠下四下張望。


    但見左前方的林子裏,竄出兩個手持大刀的壯漢,他們凶神惡煞的,大刀發著冷光,冷冷盯著她。


    其中一個大漢握大刀的手臂肌肉一緊,大刀一揮,接著一橫,阻住金瓔瓔的前路,喝道:“來者何人?”


    金瓔瓔裝出柔弱的樣子,膽怯的道:“小女子是巫靈人士,去京中探望姑母,行至懷柔附近船翻了,隻好自己走路入城,不想誤入此山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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