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一片黑暗,我焦急的走著尋找著,卻見不到半個人影,終於,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了,光是一個背影便已可傾倒世人,我展開輕功,那人卻越離越遠,我急的大喊,“韓玫瑰,等等我,韓玫瑰――”


    “小姐,小姐,醒醒――”


    我艱難睜開眼睛,無慚慘白的臉逐漸清晰,“小姐,你好些了沒有?”


    “大人――”


    無慚小心翼翼扶著我坐了起來,端來一杯水送到我唇邊喂我喝了下去,退後兩步跪了下來,額頭狠狠磕到地板上,“無慚該死,小姐節哀!”


    我閉了閉眼睛,“你先起來,把事情詳細說一遍”。


    他跪著沒動,“太後下了懿旨,說是大人私通宮妃,淫亂後宮,特賜死,具體無慚打聽不出來,隻是隆慮公主根本沒生下孩子,想是太後故意用隆慮公主引走皇上跟小姐……”


    “我睡了多久――”


    “小姐睡了一天了”。


    “皇上呢?”


    “皇上自――便誰也不見,聽說病了”。


    說話間已有宮人端了米粥過來,無慚擦了擦臉,接過來一勺一勺的喂我,我木木吞咽著,半晌突然想起來,“那是誰,看著眼生”。


    “是皇上新撥過來的宮人,含章殿宮人護衛大人不力,於大人頭七全部殉葬”。


    我閉了閉眼睛,“包括你?”


    “無慚是頭罪,是雲公公體貼,怕小姐有閃失,這才命無慚前來服侍”。


    我動了動手指,突然失聲驚呼,“十七。十七呢?”


    “小姐放心,十七大人無恙”。


    “十七,你出來!”


    回答我的是滿殿的死氣。我全身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十七呢。說實話!”


    “十七大人――無慚隻聽雲公公提了一句,含章殿眾護衛宮人因是太後聖命,無人敢動,不想十七突然挾了大人逃走,可卻――太後有令,十七大人遺體示眾三日,丟於野狗分食”。


    “在――哪――”我的聲音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在西市,小姐――”


    我穩了穩神。抓起桌上的點心狠命塞下喉嚨,從窗子跳了出去。


    一直以來,我以為自己夠堅強,夠狗種,可以麵不改色的被李椒慘無人道的折騰,可以麵不改色的受韓玫瑰的一百大板,甚至哭泣,也從不會丟臉的哭出聲音,可此時,我看到昔日俊朗白皙的麵容滿是灰塵血汙。昔日打理的一絲不苟的長發雜亂不堪,昔日厚厚的冬衣也包裹不住的強健身體萎頓枯幹,雖然死死捂住了嘴。哽咽聲還是細細密密逸出指縫,我的十七……


    “小姐――”


    “叫他們滾!”


    “小姐,大漢法令,示眾之人,人人可唾罵侮辱”。


    我腕上軟劍倏然彈出,淩空躍到中心,身子飛旋如風,轉眼人群摔倒一片,慘呼聲咒罵聲不絕於耳。我尤帶哽咽的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再有辱十七者。我李玉娘必取他狗命!”


    “撲撲”幾聲悶響,十七殘破的軀體無力滑下。我飛身去接,卻被他壓的一並摔倒在地,也顧不上爬起來就雙手並用去清理他身上的石子雞蛋菜葉,十七,我的十七,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你滾,不是故意說再也不想見你的,不是故意忘了你個傻瓜不肯離開我,還留在含章殿……


    “大膽刁民――”


    我想我此時的目光肯定是刻骨的仇恨,否則那小將不會被我一個眼神便嚇的忘了下麵的話。


    我低頭理了理十七淩亂的頭發,親了親他灰黑的唇,“十七,我帶你回家,別怕――”


    這樣的動作應該帶著幾分鬼魅氣氛,那小將後退兩步,“李小姐,本官奉太後聖命,請小姐不要為難本官”。


    我抱著十七站了起來,有武功就是好啊,我一米六的個頭竟然能輕輕鬆鬆抱起一個一米七八的大男人,雖然有點顧前顧不了尾,他修長的雙腿拖到了地上。


    “小姐,讓無慚來”。


    我不理,又低頭親了親他昔日山間清泉般的雙眸,對不起,是我任性,不是我貪戀你的溫暖,你現在還神神秘秘的做著你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暗衛,偶爾抽著嘴角聽我叫你小白臉哥哥,而不是全無生機的躺在我懷裏……


    落日的餘暉灑在他滿是死氣的臉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我騰出一隻手用袖子擦了擦他臉上的血汙,“放心,你這個模樣我很快就會忘記,我隻會記得你白皙俊朗的模樣,永遠都是我的小白蘭”。


    “站住!”


    我抬起頭,定了定神才看清騎在馬上須發皆白的老將軍是程不識,長樂宮衛尉。


    “丫頭,這人是朝廷重犯,太後指了名要他受夠恥辱,別犯糊塗”。


    我牽了牽嘴角,“程爺爺,您今天要麽殺了我,要麽讓我帶他走,這是我欠他的”。


    老將軍跳腳,“玉娘!你非讓老夫叫你爺爺親自來是不是?”


    我看了看他身後百餘名騎兵,真是給麵子啊,“無慚,抓住他!”


    無慚一個飛身躍起,輕輕易易製住了程老將軍,匕首貼上他脖子,“老將軍,冒犯了”。


    老將軍大聲咒罵起來,我朝他身後一個小將笑了笑,“小將軍,你的馬借我用一下可好?”


    他愣了愣,無慚的匕首適時緊了緊,“老實點,不想要你們將軍的命了?”


    他隻好下馬,我又笑了笑,抱著十七跳上馬,拉起馬韁,“多謝,無慚,我們走!”


    等我們到了城門,太陽最後一絲餘暉也消散於大地,我看著緊閉的城門和以衛家二郎為首嚴陣以待的守衛們,幹巴巴笑了兩聲,“十七,怎麽辦,好多壞人啊,韓玫瑰走了,你也死了,以後還有誰護著我啊?”


    衛二郎臉上閃過不忍之色,“李小姐,放下犯人,衛某自當為小姐向太後皇上求情”。


    我慘然一笑,“算了,於今方知何為窮途末路,二郎,望你看在往日情分上收留無慚”。


    “玉娘,你跟我回去請罪,皇上必定不會怪責,玉娘!”


    我俯身親了親十七曾經光潔飽滿的額頭,“對不起,我連好好安葬你也做不到,這就下去陪你,你等我一等”。


    “小姐――”


    “玉娘――”


    “無慚,放開!”


    “小姐,小姐――”無慚哽咽難言。


    衛二郎閉了閉眼睛,“開城門,放他們走”。


    “大人――”


    “聖上怪罪,我一力承擔,放他們走!”


    “老將軍,得罪了”。


    解了桎梏的程老將軍嘀咕了一句,“李老頭怎麽教的,比我家那丫頭強了一百倍”。


    強了一百倍啊,我看著懷中毫無生氣的人兒,眼淚再度如雨而下,如果你遇到的是程嬰華,恐怕會幸運一百倍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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