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快離開漯城時父親就因為酒醉掉下池塘傷過一回,柳思祺的信中所說,父親還是因為酒醉丟了性命,摔傷了頭後在家休息這麽多天,不但沒有克製,反而是變本加厲的喝酒,此等東西小量怡情大量傷心,一麵還喝著藥,傷勢恢複的不好,又因為酒醉傷了內腑,最終是吐血身亡。[.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柳思祺也沒說要讓柳青蕪他們回去奔喪,她懷有身孕,不能再來來去去,就連柳老夫人的意思也是在全州這邊素服守孝就行了,別回去擠這忌諱。


    五月十二這天走的,信到了這邊用了半月的功夫,如今早就已經下葬。


    柳青蕪原本以為自己一點都不會難過悲傷,可真當知道了這件事,她心裏還是隱隱懷著一股悶意,沒有那個人,她和思煜都不會來到這個世上,這是怎麽都切不斷的聯係。


    霍靖祁留下來陪了她一會兒,柳青蕪挨著他靠著,提督府的花園很漂亮,開滿了花,柳青蕪沉默許久,“我不曾想他會這麽快過世。”


    霍靖祁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這樣的折騰法子,身子骨垮了,也是早晚的事。”


    “我都不記得是幾歲,很小的時候,娘還在時整天屋子裏都是他們的爭執聲,他甩門出去之後娘就會抱著我哭,這樣的次數太多了,多到我都記不清。”柳青蕪低頭笑著,笑意進不去眼底,“後來娘過世了,我和弟弟就被忘記在了玉清院,他娶了新婦,當時弟弟喊著要爹爹,我也期盼著他會記起我們,再後來,我就不想了。”


    柳思煜喜形於色,又哭又鬧過,而柳青蕪卻是什麽都不願意說的性子,她為自己在心裏構築了高高的牆,再也沒給父女間任何的機會,即便是柳尚義想給,她也不想要了。


    “小的時候我總是在想,大伯是我爹該多好,大伯他雖然嚴厲,可對大哥二哥很好,對我和弟弟也很好,羅先生是大伯為弟弟請來的,教我做女紅,教我彈琴的女師傅是大伯娘為我找的,府裏誰都對我和弟弟好,唯獨那個最應該對我們好的卻不記得我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弟弟落水了,他沒來看,弟弟病了,他也不在意,搬到祖母院子後,他也不曾問過我們的生活,總覺得國公府不會餓著我們,不會凍著我們。”柳青蕪絮絮的說著,她從未在霍靖祁麵前說起過這些話,也許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若不是還有祖母和大伯一家,我肯定沒辦法保護好弟弟,當時我很羨慕表姑,她的脾氣,她能這麽直接的說自己想說的話,做自己想做的事,靖祁,我羨慕她們每一個。”


    霍靖祁摟緊了她,柳青蕪輕笑著,不再往下說...


    到了全州半個月後,他們又收到了一封信,還是大哥所寫,身在儀都祖宅的許氏去世了,得知漯城那邊父親去世,許氏半夜又哭又笑好幾日,沒幾天也跟著去了。


    而柳家這麽一連兩樁喪事,柳思煜作為嫡長子,前些日子才剛剛回到儀都,要在柳國公府內三年丁憂。


    柳思祺還在信中寫了另外一件事,朝聖宮亂後,賢妃受了傷,沈家護駕有功,最初什麽要求都沒提,前些日子沈家聯合許多大臣聯名上奏,要求皇上立沈貴妃為皇後,這件事朝中僵持不下許多天。


    沈家的最終目的此時才初露端倪,什麽參與謀反,什麽想要自立為皇,沈家就是想要讓沈貴妃登上後位,皇上想立賢妃,朝中上下反對聲肆起,一個宮女出身,沒有任何的家世背景,怎麽可以當皇後。


    等這些事傳到全州這邊,已是七月了。


    漯城那邊的消息來得慢,對於全州這兒來說,皇宮之中誰來當皇後的消息還不如全州城中誰家小姐被山賊劫持上山做了壓寨夫人來的有聊頭。


    宮中的事對他們來說太遙遠,而如今柳青蕪離開漯城後,這些事對她來說似乎也變的有些遙遠了。


    懷著八個月的身孕,提督府中比在將軍府中還要清閑,水運的船每天都會從靠海的袁州那邊運回來新鮮的海貨,碼頭下到全州城中隻需要半個時辰,一早的魚市人聲鼎沸,桑媽媽去過一次後就覺得那兒的東西新鮮,適合給柳青蕪進補。


    因著柳青蕪懷的這胎聞不得腥味,霍靖祁請了個全州城中的廚娘,擅長處理這些新鮮海貨,從六月到七月,把柳青蕪喂胖了一圈,連帶著幾個小的都跟著圓潤了。


    外頭的知綠匆匆進來,說是通城知府派人送了三個美貌的女子前來,已經在前廳了,知綠說的氣喘籲籲,“說是服侍姑爺的。”


    柳青蕪正在教幀哥兒握筆寫字,抬頭看去,知綠語氣有些氣憤,“這知府大人什麽事兒不好做,怎麽愛往別人家裏送人呢!”


    提督大人的夫人懷有身孕這是全州大小官員都知道的事,來了兩個多月,送人來提督府服侍的倒還是頭一個,柳青蕪拍拍兒子的額頭讓他好好寫,抬頭吩咐知綠,“就在前院安排個屋子讓她們呆著,告訴前院的李管事,等老爺回來了就交給他自己安排。”


    知綠點頭出去,柳青蕪回頭繼續教導幀哥兒寫字,並沒有多久霍靖祁就回來了,還沒金內院,外院的李管事把知府大人送人過來服侍他的事一說,霍靖祁看都沒去看那三個女子,直接又讓李管事把人送回了通城的知府,還給知府大人,這才進內院看妻子孩子。


    柳青蕪起身替他換衣服,笑著揶揄,“人呢。”


    “讓李管事送走了,往後你做主讓李管事送回去就行了。”霍靖祁拉住她的手,看她眼底閃爍的笑意,“何必等我回來再做主。”


    “我要是做主讓李管事送回去,外頭指不定說我容不下人,你在家中半點做主的權利都沒,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往後不會了,通城那邊他們還不清楚。”聽著話裏冒著微醋,霍靖祁笑的更開心了,柳青蕪拍了一下他的手,嗔怪,“瑜兒喊了好幾天了,你不是答應了他要教他習武。”


    霍靖祁本來希望義子茂子澤能夠習武,承襲他父親,可如今反過來了,茂子澤文文靜靜的,喜歡讀書,而長子霍子瑜卻是個安耽不住的性子,跟著夫子才讀了一年的書,這會兒又喊著要請武將師傅回來教導他打基礎,對拳腳功夫興趣更大。


    “過幾天就教他。”霍靖祁讓她靠著,空手替她按了按泛腫的腿。


    柳青蕪這一胎懷相不差,就是吃什麽都聞不得太重的味道,到了這月份身子越來越沉了,桑媽媽她們除了每天扶著她走動外別的事都不讓柳青蕪插手,因為肚子比前兩胎要大,這腿早早就開始腫了。


    霍靖祁剛來全州還在熟悉階段,事情也不忙,時常下午就能回來陪她,這裏不似漯城,還是十分自由的...


    而如此安逸閑適的生活過去的尤其快,九月初的時候,全州這邊還是夏末的天,這日午睡起來,柳青蕪一陣腹痛,足月了的孩子終於有了動靜。


    府中早早備下了穩婆,柳青蕪疼到了後半夜才上床躺著,桑媽媽讓她吃了些東西添力氣,外屋一大三小都守著,幀哥兒眼巴巴的瞅著想要一個妹妹,第二天清晨時,柳青蕪果真生下了一個女兒,比哥倆都重,足足有八斤。


    穩婆抱出來的時候小家夥在繈褓中還不很不安分,分量重的孩子看起來肉嘟嘟的,清理幹淨的臉上雙眼緊閉,嘴巴張大總是哇哇的哭著,霍靖祁當初抱兒子有些怕,抱女兒更是手顫,這邊穩婆交到他手中,他的手還下意識的沉了沉,坐到椅子上,三個小的圍過來,幀哥兒不夠高,墩哥兒還抱著他起來看。


    “是妹妹啊。”幀哥兒看著繈褓中還在哭的嬰兒,好像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感概道。


    伸手想去碰一下,剛剛觸及到臉頰就縮回來了,幀哥兒失措的看大哥哥,“怎麽還在哭。”碩哥兒比他膽子大,伸手摸了摸小嬰兒的手,三個人都是眼瞅著有個妹妹,高興的很。


    穩婆把孩子抱回了屋子,柳青蕪剛剛換過衣服還醒著,喝了些米酒湯,穩婆把孩子抱到床邊,柳青蕪無奈,“這孩子的精神可真夠好的。”眯著眼睛愣是沒有眼淚,光顧著哇哇的哭。


    “精神些才好。”穩婆把孩子放到搖籃裏笑道,“夫人,剛生下來就這麽精神的孩子,再好養不過了。”


    冬雪這頭封了紅包給兩個穩婆,後頭洗三她們還得過來,桑媽媽把引下的胎盤放到了罐子裏,銅錢繩綁上,拿出去埋到樹下,這邊霍靖祁帶著幾個孩子進來,幀哥兒迫不及待的要看搖籃裏的妹妹,這會兒終於不哭了。


    在屋子裏留了一會兒,墩哥兒帶著兩個弟弟回去休息,霍靖祁坐在床邊陪柳青蕪,替她順著頭發,“像你。”


    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睡吧。”


    “你們在外陪了一晚上,你也快去休息一下。”柳青蕪催他去休息,霍靖祁望了一眼搖籃裏的女兒,“我看你睡了再去。”


    柳青蕪閉上眼,累了一晚上早就犯困了,霍靖祁摸了摸她的臉,最後給她蓋好被子,出去時天已經亮了,再休息半個時辰要去府衙,霍靖祁直接去了隔壁的偏房換了一身衣服洗漱一把,出了提督府。


    才剛到府衙,漯城那邊快馬加鞭而來的信送到了這邊,沈家簇擁諸多官員要立沈貴妃為後,甚至到了長跪朗坤宮外的地步,等於是以朝中的這一力傾倒的風向逼皇上立後。


    皇上一怒之下,拿了數個官員開刀,首當其中的就是這幾年來已經被打壓過的許家,沈貴妃能夠生下一雙兒女少不了許家的功勞,皇上要挑揀錯處也不難,除非是哪個官員自打當官以來就是兩袖清風,沒有任何把柄可以讓人抓。


    許家之後連帶著就是數名官員,皇上有意為之,這些人都是跟著沈家一塊兒跳腳,能揪出一大堆事兒的官員,而這些官員處置的結果降職的降職,貶出去外任的外任,霍靖祁收到的公文中,全州這邊十月時就有兩個被貶過來的官員。


    公文中的官職安排的很低,全州這兒的情況,除非是皇上任命過來,將來調動的機會比較大,像是被貶過來的,這兒時常有賊匪亂,功績根本做不好,也就是一輩子都沒什麽機會回去了。


    皇上這麽一處置,漯城中以汝陽王府為首的幾個中立老臣開始有了動作,包括柳家在內,原本都是按兵不動的,忽然轉而擁立無權無勢的賢妃為後,和擁立沈貴妃的為之抗衡,原因無它,僅是為了朝堂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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