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冬靈正在教墩哥兒習字,下個月請的夫子就能來府上,在這之前霍冬靈已經教他認了一年多的字。(.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總督府那兒送來了些東西,我挑了幾樣給你拿過來。”鎮守漠地的總督大人是個喜好美的人,不論是美人還是美的東西他都喜歡,他送給別人的也都是漂亮的,對姑娘家來說這些東西十分的奪人眼球。


    “多謝大嫂。”霍冬靈讓墩兒回自己屋子,柳青蕪在她對麵坐下,“漯城那兒此時的天還炎熱,這兒入夜之後隱隱透著涼了。”


    青嶺的炎夏隻維持了一個月的時間,到了八月後溫度就沒這麽高了,除了正午時曬一些,到了夜裏就會夾帶些涼意,八月末後青嶺步入早秋,等到了十月氣溫就會驟然下降,每年十一月初開始下雪,到了十二月基本就是大雪封山的情況。


    “第一年會有些不習慣。”霍冬靈想起自己最初到來的那一年,也是青嶺開春的時候,她其實是怕冷的人,“到了十月天忽然大冷,我還想著漯城那邊午後有暖陽,這兒的風刮在臉上都有些疼了。”


    霍冬靈笑了笑,她安靜說話的模樣其實很吸引人,在柳青蕪看來,小姑子的性子要比牧夫人來的鮮明許多,不去論男子的看法,柳青蕪覺得自己記住小姑子要比記住牧夫人更容易。


    “第二年的時候我就長記性了,早早讓她們備好暖盆,這兒的炭比漯城那兒的要貴許多,當時我覺得大哥應該快點打完仗,可以早點帶我們回去。”後來她遇見了牧邵越,她開始想留在這個地方。


    柳青蕪從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眷念,心中一動,還是得她開這個口才能繼續往下說,“冬靈,別怪嫂子多管閑事,那天在嚴家看到你待牧大人夫婦的態度,回來之後你還問了我那樣的話,你大哥就與我說了你和牧大人的事。”


    霍冬靈臉色一變,有些難堪,柳青蕪沒作停頓,“你心裏不要有芥蒂,我們是一家人,你大哥告訴我也是關心你,如今我開口,同樣也是關心你。”柳青蕪望著她,神情緩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沒有大起伏,讓她聽著能夠接受。


    霍冬靈抿緊著嘴唇沒吭聲,臉色還是不好看,柳青蕪手握著杯子聲音輕了許多,“你可能不知道,在嫁給你大哥前,我定親過。”


    霍冬靈一怔,柳青蕪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那時你跟著你大哥來了漠地,漯城那兒發生的事你也並不清楚,我的婚事在我祖母看來是幾經波折,十四年那年祖母終於替我定下了和喬家三少爺的婚事。”


    “那你怎麽最後嫁給大哥了。”霍冬靈心想著肯定是誰變卦了,大嫂後來嫁給了大哥,難道中途變卦的是喬家。


    “你知道兩年前遊河,皇上遇刺的事麽。”霍冬靈點點頭,她自然知道,大哥也就是因為這件事才被回召。


    “當時有幾個人因為救駕受傷,還有人護駕而亡的。”柳青蕪頓了頓,“那個護駕而亡的人就是喬家三少爺,當時距離我們成親,不過還有二十幾天的日子。”


    霍冬靈訝異的看向柳青蕪,柳青蕪低眉笑了笑,“知道那消息後我去了喬家看他,他在我眼前閉的眼。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那你...”霍冬靈動了動嘴最終沒有往下說,柳青蕪輕歎了一聲,“冬靈,那個時候其實我很絕望,家裏所有的人都怕我傷心難過,包括喬家人,越是如此,我就越不能難過,因為怕他們擔心我,後來種種的事,我曾想過這輩子再也不會嫁人了,就這麽呆在家中,直到後來你哥哥前來求娶。”


    柳青蕪的視線和霍冬靈撞在了一起,說著那句這輩子再也不會嫁人時霍冬靈神情閃了閃,她飛快的拿起了桌子上的杯子捏在手中,“那你為什麽不去喬家,你也可以守著他。”


    “喬家三少爺去世了,祖母不會答應,喬家人也不會讓我嫁過去守著一個牌位。”


    “那你呢!”霍冬聆緊迫的問她,“你也不想去喬家?”


    柳青蕪搖了搖頭,“我不會去。”


    霍冬靈臉上一抹嘲諷,“那你剛剛說的好像天塌下來一樣,說自己這輩子不會再嫁人,既是那樣,你怎麽不去守著他,即便是他過世了,你們再有二十來天也成親了,你就不願意了?”


    “因為我還得好好活著。”柳青蕪對著她這質問的口氣,坦然的說道,“他過世了,還活著的人都得好好活著,喬家不會要我用這樣的方式去喬家,也希望我以後好好活著,而於我而言,更要好好活著。”


    “你不喜歡喬家三少爺麽。”


    “我敬重他。”柳青蕪慢慢說道,“他是一個極好的人。”


    “那又如何,他還不是過世了,你還不是嫁給了大哥。”霍冬靈神情裏有了一抹偏激,大約是覺得柳青蕪有點念著喬家三少爺就應該要替喬家三少爺守著才是。


    “出嫁那天,給我梳頭的全福夫人就是喬夫人。”柳青蕪沒有在意她尖酸的語氣,而是輕輕的轉著手上的杯子,“我想過將來不會再嫁人,但是後來再與你大哥相遇,聖上賜婚,這也是老天給予我的福分,我難道不應該珍惜?”柳青蕪對喬家三少爺的感情不是霍冬靈對牧邵越那樣的,所以柳青蕪能放得下,她放不下,而柳青蕪和她說這件事的目的不是為了讓她放下,而是想讓她走出去,不要把自己圈禁起來,整日想著這些,苦的隻有自己。


    “冬靈,你在沒有遇見人生下一件事的時候永遠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所以你不能讓自己停在這裏,也不能阻止那些事的到來。”


    “你和我不一樣,如果你和我一樣,你也放不下。”霍冬靈搖搖頭,她不再糾結柳青蕪的問題,而是又歸結到了自己身上,“除了大哥之外,他是第一個待我好的人,你別看他冷冰冰的樣子不愛說話也不愛理人,但是我纏著他,鬧他,他都不會生氣,第一年開春我因為受不了這裏的天氣外出時能凍的手腳發麻,他就默默的找了青嶺這邊特有的厚羊絨送來府上。”


    霍冬靈和他之間有太多美好的回憶了,若是牧邵越不喜歡她也就罷了,她自作多情,自己一個人唱著獨角戲,那不能嫁給他也是心中早有預料的事情。


    可事實並不是如此,他也喜歡自己啊,他和大哥求娶了自己,霍冬靈覺得在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她能夠嫁一個她喜歡,而他也喜歡她的人。mianhuatang.info


    也正是因為如此,霍冬靈遲遲難以放下,且越陷越深。


    “在他要娶佩兒時我曾去問過他,我說可以和他一起照顧佩兒一輩子,什麽報答都沒關係,唯獨這件事不行,也許我當時的口氣又氣又急,他說我是惡女,我不應該隻為自己著想,佩兒為了他變成這樣,他不能就這麽不管她。”霍冬靈說著淚水掉落了下來,她捏緊著手中的杯子,哽咽道,“所以你不會明白的,我知道你和我說喬家三少爺的緣由是什麽,可我沒辦法再去等待和接受另外一個人,嫂子,這對另一個人不公平,我更沒辦法忘記他。”


    兄妹倆其實是一樣的人,在霍靖祁決定要娶柳青蕪之前他猶豫過很久,考慮了也很多,直到他決定要娶她,他就決定了今後要照顧好她,進宮麵聖,聖上賜婚,他都做的很堅定。


    而霍冬靈心中有這麽一個人了,她就一直把他記在了心裏,若是牧邵越以辜負她的方式離開她,那麽霍冬靈會放下,可就是心裏還有不甘心在作祟,“當時他明明可以連著羅佩兒一起救出來的,她為什麽要充英雄推他呢,反而把自己搭進去。”


    “冬靈,牧夫人和牧大人青梅竹馬,她難道不喜歡他。”柳青蕪對青梅竹馬這個字眼敏感的很,漯城中還有關家大小姐和塗家少爺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呢,關采菱對塗乾昊的占有欲多強烈。


    “最初我並不知道。”霍冬靈搖搖頭,“後來她與我說起她爹要替她做主時我才知道她也是中意他的。”


    “那她可知道你中意牧大人。”


    “知道吧,雖然我不曾說起,不過我本就不是喜歡遮掩的人,她那麽聰明一個人,應該看得明白。”霍冬靈見她提起羅佩兒,“嫂子,你問這個做什麽。”


    “她既然知道你喜歡牧大人,為何還在你麵前提起羅副都統要替她和牧大人做主的事。”兩個人既是好朋友,何必在小姑子表明了心意後又當麵說起要做主,這不是在暗示小姑子你中意沒有用,羅副都統會為她和牧大人做主。


    霍冬靈神情古怪了幾分,她直來直往的性子本就不喜歡繞彎子,但她不笨,柳青蕪這麽說過後她很快就明白過來了,“嫂子的意思是當時她就提醒我不應該喜歡牧大哥了。”


    “嚴家時她說羨慕我有身孕,也想生一個孩子,她若真當你是好朋友,也知道你心中有牧大人,她的這些話就不應該當著你的麵說。”是不是真想要孩子並不知,但示威和炫耀一定是有的,霍冬靈那麽古怪的神情嚴夫人都看出來了,牧夫人會看不透?


    “所以她,並沒有把我當成是好朋友。”霍冬靈神色複雜,來到青嶺後她就認識了這麽一個同齡的姑娘,她好動,羅佩兒溫婉,她們無話不說,親密的可以睡在一張床上。


    不,也不是一直這麽親密,霍冬靈回過頭去想,似乎從她表現出對牧大哥有意之後就有了些細微的變化,時常出現在羅家的牧大哥很少去了,羅佩兒也不再在她麵前提起牧大哥,有時聽聞她說起牧大哥來霍家了,羅佩兒的神情,總有些,不自在。


    不去深想,霍冬靈永遠意識不到這些,一旦想的複雜了,霍冬靈便發現自己有點傻。


    “那天你們遊玩回來發生了什麽。”柳青蕪總是要知道前因後果,即便是幫小姑子放下走出來,也得清楚這些事,否則難以拿其中的事來說服她。


    兩年前的事情霍冬靈還記得非常清楚,因為那天實在是太過於凶險。


    她們出遊回來剛好是傍晚,下了馬車之後在集市裏逛,正在街上走的時候,忽然不遠處一輛馬車朝著他們這邊衝過來,正是她們坐的其中一輛,車夫已經被甩開了,馬受了驚嚇跑的飛快,眼看著就要撞到她們,牧邵越反應快,推開了霍冬靈。


    霍冬靈摔在了一旁的鋪子上,牧邵越轉手去拉羅佩兒過來,霍冬靈以為大家都沒事了,可等她被人扶起來時看到的卻是被撞飛出去的羅佩兒。


    她重重的摔在了一旁茶棚裏的桌子上,當場暈了過去,而那受了驚的馬因為撞飛了人,高抬著前蹄嘶叫著,被人拉住控製住了場麵。


    “後來官府前來處理,說是那匹馬被不知哪裏飛來的釘子打中,受了驚嚇才會脫了韁繩衝過來。”後來怎麽審理案子的霍冬靈也沒去參與,當時羅佩兒傷成那樣,正是牧邵越決定娶她時。


    “好好的怎麽會被釘子打中。”柳青蕪聽相公提起過,那時他還和牧協領約好了第二天來霍家商議婚事的,未免有些湊巧。


    “那兒有雜貨鋪,遠一些的還有鐵匠鋪子,有一些釘子鐵片的也不奇怪。”霍冬靈對當時出事的馬車沒什麽懷疑,柳青蕪看她如此執著牧大人,未免再勸她放下會引起霍冬靈的反感,柳青蕪扯開了關注點,提到了霍冬靈尋常和羅姑娘過去的一些相處。


    這一問,柳青蕪越發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了。


    倒不是她陰謀論,而是往深處想想,羅姑娘那樣心地善良,溫柔婉約的女子,怎麽會因為牧邵越喜歡霍冬靈不喜歡她而妒忌呢。


    可羅佩兒做的有些事,讓柳青蕪覺得這就是在妒忌。


    她願意聽霍冬靈說任何關於牧邵越的事,在霍家遇見他,霍冬靈繡了荷包送給大哥和牧邵越,緊接著她就會回憶起她和牧邵越青梅竹馬的故事。


    時間是認識一個人最好的藥劑,而時間醞釀出來的相識相知是短暫認識不能比擬的,其中深厚的情誼也不是一天兩天可以相較。


    在柳青蕪看來羅佩兒不斷在灌輸這樣的信息給霍冬靈,隻可惜霍冬靈是個直性子的姑娘,她不會把問題想的太深,你若直說她很快能明白,你若九曲十八彎的指望她自己想通透過來,基本不可能。


    柳青蕪想了想,決定試一試牧夫人...


    半個月後柳青蕪在家中舉辦了一場小宴,就是請幾個相熟的夫人,至今為止她相熟的也不過是嚴夫人和兩個霍靖祁下屬的夫人。


    此外柳青蕪還讓請了牧夫人過來,有牧夫人前來,牧大人一定也會陪同前來,柳青蕪也算是掐準了牧大人休息的日子派人去邀請。


    事先並沒有和霍冬靈說過什麽,柳青蕪讓人在前院的暖閣裏擺了桌椅,嚴夫人管氏最先到,她瞧著柳青蕪懷有身孕還忙這個,前來替她幫幫忙,過了沒多久唐夫人和範夫人也過來了。


    牧大人夫婦是最晚到的,柳青蕪讓人帶他們過來,牧夫人坐於輪椅,穿的卻十分的講究,一襲桃紅色的襦裙襯的她膚色更勝,她笑著和柳青蕪打了招呼,看到霍冬靈進來,柔柔的喊道,“冬靈。”


    “坐吧,牧大人,老是坐著輪椅多不舒服,我特地讓人準備好了,你可以抱著牧夫人坐上來。”柳青蕪笑著招呼,都是軟榻,偏偏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多不合適。


    牧夫人點點頭,雙手環抱到了牧大人的脖子,後者將她抱起來放到軟榻上,牧夫人身子傾了傾,一旁的嚴夫人扶住了她。


    “多謝管姐姐。”牧夫人點頭致謝,柳青蕪讓翠玲她們把新做的點心端了上來,都是按她從漯城帶來的方子做的。


    “牧夫人,冒昧的問一句,你這傷有多久了。”聊過中途,柳青蕪看著羅佩兒掛在那兒沒有知覺的雙腿,笑的十分和氣。


    “兩年了。”牧夫人伸手輕輕往腿上覆著,“其實幾年都不要緊,以後都這樣,我也不記著日子。”


    “我倒是認識幾個很好的大夫,擅接骨,就是漯城那邊也有這樣的大夫,五六年的舊傷都能醫治好的。”柳青蕪點了點頭,狀若無意的提起了儀都那邊的一個老大夫,老兵五六年的舊傷,當時是被馬給踩到了,又踢飛裝到了柱子上,別人都沒辦法,老大夫重新替他接骨後竟然能走了。


    “牧夫人這樣才兩年的傷,怎麽都得試一試,你一直希望能好起來的,不是麽。”柳青蕪低頭抿了一口茶,笑靨看著牧夫人。


    “當然了,我一直想要趕快好起來。”牧夫人隻怔了片刻,很快笑著回答,隨即眼底一抹黯然,“隻可惜我這樣趕不了路,怕是半路就要發熱傷身子。”


    “如何需要趕路呢,多走些日子,牧夫人可有去過漯城,去過儀都,若是沒出過漠地,那前去醫治的一路走得慢一些,走個三四月,還能到處看看遊玩一下。”柳青蕪說的熱情,轉而把視線朝向牧邵越,“牧大人,你也希望牧夫人的身子趕緊好起來吧。”


    “那是自然,將軍夫人說的可確實?”牧邵越的聲音清冷,但能從其中聽出幾分他對這件事的關心程度,柳青蕪點點頭,看著牧夫人,“那是自然,牧大人若是要帶牧夫人前去,將軍肯定是同意的,還能派幾個人護送你們一路平安前往,這種事,宜早不宜晚,青嶺這兒的藥和大夫都趕不上漯城那邊,若是能站起來行動自如了,牧夫人豈不高興?”


    “那就要麻煩將軍夫人提前幫忙尋一下這大夫了。”牧邵越感激的看了柳青蕪一眼,他身旁的牧夫人低下頭,神情閃了又閃,忽然臉上一抹痛苦,一手拉住了牧邵越的手臂,“相公,我腿疼。”


    牧夫人蒼白的臉色不像是裝的,牧邵越抱歉的看著柳青蕪,抱著牧夫人坐上輪椅,先離開了霍府。


    等到入夜時,牧府那兒忽然傳出了消息,牧夫人腿傷複發,高燒不退,一段日子內都需要臥榻靜養,不可下床,更不可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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