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出了這麽一樁事,二房這邊沒等去給柳老夫人拜年就已經熱鬧上了。


    許氏聽聞丈夫睡了個丫鬟反應還挺大的,柳尚義這麽多年來除了院子裏的姨娘還有在鶴州時別人送來的幾個妾室外從未碰過一個丫鬟,所以這一回算是頭一次。


    外任闖進來,小蘭所在床上隻嚶嚶的哭著,許氏趕過來看到她這樣子,□□著小胳膊小腿的更是來氣,“來人,給我綁起來!”


    小蘭忙看向柳尚義,哭的淚漣漣,又因開著門風吹進來凍著,她縮在那兒好不可憐。


    這一招對別人有沒有效不清楚,對柳尚義還是有效的,一院子的妾室,柳尚義最懂什麽是憐香惜玉,強勢的女子他不喜歡,因為自己壓不住,柔弱的他最喜歡了,知葉和小蘭這姐妹倆長的都不差,小蘭的年紀和柳青蕪同歲,比十四五歲的姑娘又多了一些豐腴性感,這麽抱著身子看柳尚義,柳尚義邊護了一下,“綁什麽,先把衣服穿起來。”


    許氏見柳尚義護著,氣笑了,“難不成你還想收了這個賤丫頭。”


    柳尚義多奇怪呢,當初慕晚秋還在的時候,他收了那麽一大把妾室進門,睡了多少個丫鬟,慕晚秋不介意,他還不高興。


    現在許氏容不得他睡個丫鬟吧,他又不舒坦上了,此時就覺得妻子應該有主母風範,看著小蘭穿好衣服了,不甚在意道,“大過年的,你還和一個丫鬟計較上了不成。”


    “這麽說你要收了她了。”許氏眼底裏都快冒出火來了,小蘭跪在地上,還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地上多涼,她就這麽跪著給許氏磕頭,求她饒命。


    可到底是怎麽爬上柳尚義的床的,聽外頭守門的婆子說午時過後小蘭來含芳院送過吃食,柳尚義也就是在子時過了回來偏房睡的,偏房門口並沒有人守著,許氏主屋裏麵有侍奉的丫鬟,外頭天冷,幾個都圍著吃酒取暖了,也沒留什麽人,這才讓小蘭鑽了空子。


    小蘭說她是替廚房裏的一個丫鬟過來送吃食,誤入了偏房後就被二老爺抓著不放,放著吃食的盒子還在偏房內,摔倒在地,裏麵的吃食倒出了一些在地上,似乎是驗證著她話的真實性。


    “收了便收了,趕緊準備去娘那裏拜年,別遲了。”柳尚義喝醉了,到底拉沒拉他也不記得,而他覺得無所謂的事在許氏眼裏無法容忍,尤其是她認定了這無緣無故不可能被丈夫拉到床上去,肯定是這個丫鬟故意要爬床。


    所以許氏在聽他說收了便收了時險些氣瘋,柳尚義已經穿好衣服準備出去綴錦院,他看了許氏一眼,“難道你這個當家主母還容不下一個丫鬟,年初一不要讓所有人就等我們幾個,趕緊過去。(.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說罷還看了一眼小蘭,“你回你住的地方自己收拾一下再過來,暫時住胡姨娘的院子。”


    八竿子從來不管事的柳尚義忽然安排起一個丫鬟的出路了,頂著許氏要收房,這並沒什麽,睡都睡了,不論她是爬床也好,柳尚義自己拉的也罷。


    隻不過這些話對許氏來講就是極大的權威挑戰,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個丫鬟悄悄進了丈夫屋子,第二天醒來還要收房,許氏看著起來的小蘭,冷哼了一聲,“那行,暫且住在胡姨娘那邊。”...


    等柳尚義他們到綴錦院時已經晚了,柳老夫人早就聽聞一大早二房發生了什麽事,看了許氏一眼,“新年初始,別鬧出什麽事來。”


    許氏憋著一肚子的氣,“娘,這麽一個丫鬟進了院子哪裏還能安生。”


    “你們院子也不多這一個。”柳老夫人摸了摸身旁坐著的曾孫默哥兒,語氣很淡,“一個婢妾而已,你還怕收拾不住。”


    許氏臉色快憋成了豬肝色,又氣又惱,她怎麽會想讓老夫人做主呢。


    等綴錦院這邊拜年完,柳青蕪回了嬙嫵閣,大廚房裏的丫鬟一夜過後被二老爺看上,成了二老爺妾室的這件事在下人堆中已經傳開了。


    光是知葉去大廚房領東西時就有好幾個人攔著她問,被二老爺看上的是她妹妹,她到底知不知道呢,這下可不用在廚房裏做苦活兒了,成了婢妾還能有人伺候呢。


    知綠跑去幫知葉,直接撇清了兩姐妹的關係,真的是蒙了什麽心,竟然跑去做二老爺的妾室,二老爺一院子的姨娘,什麽誌向不好,偏偏要做個妾,就連她們幾個在小姐身邊伺候的人都未曾想過。


    可小蘭就是高高興興的收拾了東西去了二房胡姨娘的院子,她終於得以脫離一個做廚房丫鬟的命運,終於得以過上被人伺候的日子,也終於能有穿那些錦服貴衣,外院馬三賴那樣的人怎麽配得上她呢,殊不知到了那個院中,她的日子會過的更加別樣...


    柳家大過年的就發生這個一個小插曲,老爺收個同房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後來許氏做主改叫蘭姨娘,在柳家,外頭抬進來妾生的和小蘭這樣丫鬟抬上去婢生的孩子也是不一樣的身份待遇,許氏要折磨她也有很多種法子,從過年出開始許氏就讓蘭姨娘一日三餐的在身邊伺候著,一大清早要端水在門口等著,吃飯時要在她身後候著,請安時別人坐著她要站著,這樣一直到了二月底,再有幾天的時間就是大喜的日子,柳家上下沒人關心二房一個婢妾被折磨的瘦了一大圈還病了,全家上下團團的操辦著這婚事。


    新春換下燈籠沒多久又換上了新的一批,桑媽媽領著上下清理了一通嬙嫵閣,三月初六是皇上禦賜的日子。


    三月初四這天,柳家這一群的兄弟出門送了柳青蕪的嫁妝前去霍家。


    這初春的時節裏一大早吹吹打打的好不熱鬧,霍家也已經裝點起這喜慶,柳府這邊柳老夫人待他們都出門了,笑嗬嗬的回了綴錦院,讓秋霜把柳青蕪請來,遞給她一份從聘禮中另外拿出來的禮單。


    “我和你大伯娘看過了,霍家的聘禮除了那些必要的,裏麵還添的約莫是霍家少爺另外放的,這些我做主拿出來了,不放在嫁妝內隨過去,等你出嫁那天一並讓你帶走。”上麵都是一些貴重的賞賜,東西不多,但件件都值錢。


    柳家出了這麽多的嫁妝,這些聘禮本就應該留著,再者按著禮數霍家出的聘禮算起來也不十分的多,柳青蕪推說不要,柳老夫人拍了一下她的手,“傻丫頭,你那是去霍家,你那婆母當年的嫁妝可是連著多少遠都還瞧不著邊,女人家有這就是有底氣,無這的就讓人瞧不起,你這嫁妝單子霍夫人那兒遲早也要拿到一份,咱們柳家啊,不僅嫁的起,還厚嫁。”


    柳老夫人感概的多,摸著柳青蕪的頭,她是要如今說夠了,免得出嫁那天惹了孩子傷心,花了妝,“我們家三房人,你三叔那邊青妍的婚事你三嬸也是瞧不上人家是窮苦書生,青妍性子倔,你三嬸為著那名聲,終於答應了這一門親事,她的日子在六月,你還是咱們家頭一個出嫁的。”


    柳青蕪微紅了眼眶,柳老夫人大手摸過她的手,略有些粗糙,十幾年了,五歲那年她和弟弟到祖母院子裏,這些年若不是祖母為他們遮風擋雨,她和弟弟如今早不知會是什麽光景。


    “這女子啊,不能太強勢了,該軟的時候得軟,該硬氣的時候呢,咱也得硬氣,可就是不能用錯了地兒,最重要的是,對自己好點。”柳老夫人低下頭笑著道,“人生不過數載,人能活的自在那自然是好,若是不能,那就要對自己更好,你若不珍惜你自己,那這世上沒人會珍惜你,得好好活著。”柳老夫人念著最後幾個字,重重拍了柳青蕪幾下,好好活著,命沒了,什麽事兒都沒的說。


    柳老夫人仿佛說不夠,第二天拉著柳青蕪絮絮叨叨的說著,把能傳授的,該教給她的都告訴了柳青蕪,慕家那邊慕老夫人趕來看外孫女出嫁,也是拉著說了好一番...


    三月初六,天蒙蒙亮時柳家就開始忙碌了,柳青蕪起來沐浴過後坐在了梳妝台前,換上嫁衣的內襯,知綠出去請了全福夫人進來給柳青蕪梳頭。


    柳青蕪靜坐在那兒,在銅鏡中看到了喬夫人的身影,正要轉過身去,喬夫人輕輕的拍了拍柳青的肩膀,從翠玲手中接過梳子,開始唱起了這歌: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喬夫人的聲音緩緩的十分好聽,她動作輕柔的替柳青蕪梳著頭發,她是上父母健全,下兒孫滿堂的全福夫人,也是她自己想來替柳青蕪梳這個頭的。


    “孩子,今兒要出嫁了,可真是漂亮的人兒。”喬夫人梳到最後一下替她挽發,看著銅鏡中柳青蕪的模樣笑著說道。


    柳青蕪忍著淚輕輕點頭,喬夫人很快替她挽好了頭發,翠玲拿著鳳冠過來,在旁用細簪固定住,把她扶起來,披上了嫁衣的外件。


    柳青蕪被送到了床前坐下,頭頂的鳳冠有些沉,那邊喬夫人出去之後許氏進來了,身後的丫鬟端著魚和肉。


    就算是再不親那也是母親,女兒出嫁做母親的要教誨,許氏喂過柳青蕪吃一口飯一口魚一口肉,說出來的教誨略顯生硬。


    大喜的日子總不至於做些什麽,許氏離開屋子後不時有人來門口看,柳青蕪不知什麽時辰,此時的柳家大門口正熱鬧呢。


    花轎來的正是時辰,被攔在了大門外,柳家兄弟多,一人出一個難題就足夠刁難的了,從文到武樣樣都沒落下。


    柳思煜前些日子還求著霍靖祁到時候一定要在姐姐麵前說自己好話,讓姐姐不反對他參軍,如今在大門口又是鬧的最凶的一個,嚷著要表演過了才肯放進去接新娘,這種事兒哪裏由新郎來做,身後的一個屬下一招手,後頭上來三個手下,拔刀在門口給眾人耍了一套。


    霍靖祁是有備而來,好歹頂著霍將軍的名頭,手底下一群人,怎麽也不能讓自家將軍在娶親當日被為難在門口。


    眼看著時辰快到了,塞了不少紅包後門口終於放行,霍靖祁進去拜見嶽父嶽母,這邊柳思煜到了嬙嫵閣內,要背著柳青蕪出去。


    柳青蕪已經帶上了喜帕,瞧不仔細腳下,翠玲扶著她到門口,柳思煜彎下腰,翠玲扶著柳青蕪搭上去,柳思煜一下就把她背起來了。


    從嬙嫵閣到祭拜的地方並不遠,柳思煜卻走的很慢,周遭熱鬧聲鞭炮聲,柳思煜一麵走著一麵笑道,“姐,要是早兩年,我興許還背不動你。”


    柳青蕪伸手輕輕的捏了捏他的腰,柳思煜把她往上抬了抬,“娘的排位留在儀都,過年出我讓祖母請到了這邊,得讓娘好好看著姐姐出嫁時候的樣子。”


    柳青蕪心裏頭壓著一股酸楚,這會兒被弟弟這麽一說,更是有了淚意,柳思煜又說道,“你可別哭啊,我聽二哥說了,出嫁的妝可厚了,要是哭花了霍大哥可就不認得你。”


    柳青蕪哭笑不得,錘了他一下,“好好走著。”


    “我好好走著呢。”柳思煜說完,把她放了下來,拉著她走進一間屋子,翠玲跟上來替柳青蕪掀起頭蓋,這裏是佛堂,慕氏的牌位請過來之後放在了側邊供著。


    柳青蕪朝著牌位磕頭,抬頭看著那牌位,眼底閃著淚光,一旁柳思煜還不忘介紹,“娘,您看姐姐漂亮不,祖母說當年娘嫁入柳家的時候也這麽美,我給姐姐挑的姐夫呢,將來一定對姐姐好,要是他欺負了姐姐,娘您夜裏可記得托夢好好教訓教訓姐夫。”


    “越說越離譜!”柳青蕪回頭瞪了他一眼,被他這麽一說別說淚了,情緒都去了大半。


    柳思煜吐了吐舌,柳青蕪最後望了一眼牌位,仿佛是能夠看到娘親笑靨看著她的模樣,心中默念:您放心,我以後一定好好活著,我和弟弟都會好好活著。


    外頭吹入一陣風,輕輕撫摸過柳青的臉頰,像是柔手撫麵,溫暖動人,柳青蕪努力眨了眨眼轉身出去。


    重新蓋上喜帕由柳思煜背到大門口,直到腳下地,柳青蕪被扶進了花轎內。


    她聽到了祖母和大伯娘的哭聲,手裏捏著帕子,柳青蕪輕輕的拭了一下淚,伴隨著那一聲鑼鼓聲起轎,柳青蕪把帕子扔出了花轎的窗子,餘光看到了柳家大門口站著的所有人,大伯娘扶著的祖母含淚望著花轎,二舅母扶著的外祖母瞧著這邊,還有幾位嫂嫂,這些兄弟姐妹。


    一盆水由柳尚義親自端出來朝著那花轎的方向潑出,吹吹打打的聲音伴隨著過去的迎親隊伍,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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