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柳青蕪轉了一圈回花園,裏麵的客人又多了些,王媛兒也是好相處的性子,和錢若盼在一塊兒聊天,她說的多,錢若盼說的少,看起來也十分的和諧。


    柳青蕪坐下,王媛兒正說到儀都那兒最近發生的事,聽的錢若盼張著小嘴驚訝的模樣,王媛兒笑了,“看你都是從未聽過這些事的樣子。”


    “娘都不許我看那些話本子。”錢若盼點點頭,外麵那些寫的十分精彩的話本子娘和哥哥們都不讓她看,說是會教壞人的。


    “那就是人生百態啊,話本子從何而來,就是寫的人,說書的看到有這樣的事發生了才會寫下來說出來。”王媛兒說的振振有詞,柳青蕪輕拍了她一下,“王大小姐是說書第一人。”


    “這話中聽。”王媛兒點了點頭,“我收了。”


    柳青蕪失笑,“你還真是不要臉了啊。”


    “有用的時候才要,沒用的時候就不要了,不要比要更有用時也不要。”王媛兒飛快的說了一串,聽的錢若盼又驚訝上了,這番話她可是聞所未聞,娘和女夫子交給她的是女子要有德行,不論在外還是在家,都要秉承行德之事,不可失禮,不可妄為,從未聽說過還能把不要臉說的這麽理直氣壯的。


    錢若盼小小的崇拜了王媛兒一把,這邊緋紅著臉的孫玉蓉過來了,一個亭子裏坐不下,她們就去花園裏逛。


    柳家邀請的人多,走到水池邊上柳青蕪她們遇到了秦向彤幾個人。


    鄭如燕入宮做妃子了,三個人剩下變成了兩個,秦向彤看著自家小表妹跟在王媛兒她們身後,眼底裏一抹不屑,“怎麽還是這一副樣子。”


    “表姐。”錢若盼囁囁的喊了一聲,秦向彤看她這樣子更加不喜,“姨母如此大氣的一個人,怎麽會養出你這麽小家子氣的性子。”


    錢若盼雙肩一縮有些害怕,柳青蕪眉頭微皺,上次在宮中也是,就算私底下不喜的,當著眾人的麵怎麽能這麽說自己表妹。


    “喲,以大欺小啊。”


    王媛兒朝著秦向彤涼涼的說了一句,沒等對方發作,視線一下轉到了池塘這邊,指著那群爭搶魚食的,“這不是輪著個兒大,年紀長,欺負小的吃不到麽。”


    怎麽會聽不出她另外的諷刺之意,秦向彤看了她一眼,並不是眼熟的漯城中哪家小姐,語氣也就沒這麽善了,“還真是物以類聚。”


    “青蕪,如今也是入了秋的月份了吧,怎麽你家的園子裏還有東西嗡嗡作響,我怎麽聽著像是蒼蠅。”王媛兒豈會說不過她,伸手假意碰了碰耳朵,視線朝著秦向彤的頭頂上方看來看去,還伸手揮著,“怪煩人的,我們還是去別的地方得了。”


    說罷,直接拉起錢若盼,走了過去。


    “你!”秦向彤怒目看著王媛兒,王媛兒才十二歲呢,真爭吵了,不就是以大欺小。


    “哪家來的野丫頭。”秦向彤啐了一聲,走過的王媛兒即刻伸手朝著空中揮了揮,聲音不輕不重,“哎哎,可真是吵了。”


    幾個人走的遠了王媛兒才停下,錢若盼捏著手向她道謝,王媛兒擺了擺手,“你為什麽這麽怕她?”


    錢若盼對表姐的恐懼那是從小就開始的,她有三個哥哥,出生時全家人得知她是女兒時高興的不得了,所以在錢家她是受盡寵愛的小公主,周歲的時候錢夫人帶她回秦家,秦家老夫人十分的喜歡這個外孫女,在錢若盼之前,秦家年紀最小,最受寵的是當時已經七歲了的秦向彤。


    誰能知道秦家人對錢若盼的喜歡會引起秦向彤如此大的反應,她極其的討厭這個表妹,一點都喜歡不起來,討厭她在祖母懷裏撒嬌,討厭爹和娘,還有哥哥們喜歡她,更討厭她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錢若盼第一次去秦家就被秦向彤欺負了,搶了她的東西,那一次秦老夫人責備了孫女,長輩們哪裏會知道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心中會對一個周歲大的孩子產生這麽大的怨恨。


    後來每一次錢若盼回去就會遭受秦向彤的擠兌和欺負,明裏暗裏背著長輩,還威脅她不能告狀,從小到大,錢若盼被欺負怕了,對她來說表姐就像是童年的陰影。


    “太欺負人了。”王媛兒憤憤的說道,錢若盼低了低聲,“表姐也有對我好的時候,隻是。”


    “屈指可數吧。”王媛兒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往後你就多親近你柳姐姐,她都比你表姐對你好呢。”


    柳青蕪失笑,每次聽表姑說這樣的話總透著些逗趣,“她怕是覺得你來了,家裏長輩們都對你好了,所以心裏吃味著才總是針對你的。”


    錢若盼點點頭,“娘也是這麽說。”


    “歪理,長輩們對她好她就要吃味針對了,那也不是什麽值得原諒的事啊,要我說她就是心眼小,剛剛還說你小家子氣,我看沒有比她更小家子氣的了。”王媛兒脾氣急,啪啪的說了一堆。


    前邊丫鬟們來稟報,時辰不早,花轎已經出發了兩個多時辰快要回來,柳青蕪她們到了前院,柳思煜他們也轉移來了前院,在大門口這兒等著迎親的隊伍回來。


    遠遠的柳思煜看到姐姐,朝著這邊喊了一聲,柳青蕪衝著他笑了笑,柳思煜身後塗乾昊看了過來,他也想對柳青蕪打個招呼,隻是這邊沒注意齊,他才笑了一半,柳青蕪這邊身側有人說話她就轉頭過去了,塗乾昊這一整個笑容落入了柳青蕪旁邊孫玉蓉的眼中。


    孫玉蓉綻出了一抹羞澀,塗乾昊也注意到她了,客氣的點了點頭,孫玉蓉的臉頰更是緋紅,這塗家少爺可對她可真是知禮呢。


    “玉蓉你的臉怎麽了。”王媛兒本是在看大門口的,回頭一下看到孫玉蓉這樣子,有些驚奇,“怎麽紅成這樣了?”


    孫玉蓉低頭掩飾,“沒有啊,表姑你看錯了。”


    “你離我就這點距離我還能看錯,我又不是瞎的。”王媛兒順著她剛剛看的視線望過去,那邊站著柳思煜他們,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少爺,隨即調侃,“你剛剛看誰呢。”


    “沒...沒有啊。”孫玉蓉趕忙搖頭,簡直就是欲蓋彌彰。


    王媛兒本來隨便一問,看她反應這麽大,又朝著那邊看了幾眼,疑惑過後,臉上的神情變的十分有趣,“玉蓉,你該不會是喜歡哪家少爺了吧?”


    “沒...沒有的事!”孫玉蓉一跺腳,抬頭紅撲撲著臉頰瞪了王媛兒,隨即竟然背過身去跑來了。


    “這還能說沒有,誰信啊。”王媛兒一陣無語。


    這時柳府家遠遠的傳來一陣鞭炮聲,花轎來了。


    許多人圍著看呢,等大門口花轎落下,一陣鞭炮聲後過了一會兒,柳思祺在前,拉著新娘進來了。


    婚禮大多是如此,隻不過主角不同罷了,拜堂過後新人送去了新房,一群小的跟著擁去了新房,堵在門口等著要看新娘子。


    等柳思祺掀開了喜帕,門口這兒王媛兒她們發出一陣驚呼,唇紅齒白,美眸皓麵,新娘子可真漂亮。


    言氏看到門口這麽多的人時怔了怔,隨即含蓄的衝著她們笑了笑,一旁喜娘把酒遞給她時她還慢接了一拍,門口不知誰說了一句,“別催啊,得讓新娘子緩緩,看清楚了咱們新郎官再喝。”又是一陣哄笑。


    言氏燙著臉眼神閃了閃,根本沒仔細瞧丈夫的模樣,喝了酒微低著頭,柳思祺被前來催促的柳思衡給叫了出去,外頭都等著他喝酒呢。


    等柳思祺出去,言氏自在了些,喜娘給她喂餃子,床榻四周還要塞紅棗花生果子,柳青蕪她們笑嘻嘻的瞧著,等到柳老夫人派來的人帶她們回喜宴去,這邊屋子裏才安靜了下來。


    柳家人沒有要刁難新媳婦,一整天下來從早到晚都沒吃什麽東西,李氏吩咐過廚房送了些吃的過來,言氏褪了繁重的裝飾,剛剛她聽門口的人介紹,堪堪記全了幾個人,出嫁前她也是知道柳家有些什麽人,她今後就是長嫂子,底下都是小姑子小叔子,都得照顧呢。


    “小姐,您先吃先東西,剛剛我去瞧了,前頭客人多的很,姑爺是柳家長孫呢,估摸著推卻不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您可一天沒吃了。”丫鬟扶著言氏到桌子旁,她低頭喝粥,前麵這邊的前院內,如那丫鬟所說,柳思祺確實是脫不開身。


    柳思衡替他擋不了幾杯酒,長輩們還有同僚們的,加上李家幾個表哥,他就是想裝醉也得先敬了該敬的再走。


    柳青蕪她們這兒吃的快,前來的客人回去了,柳青蕪送錢若盼到門口,回到內院,王媛兒要與她一起睡。


    就算是兩床被子兩個這般年紀的姑娘睡了也不會擠,洗漱過後前院還鬧哄哄的沒散場呢,知道她們要聊天,翠玲在帷帳外點了一盞燈。


    “明天爹和大哥他們要回去了,我再住幾天。”王媛兒躺在床上,望著床頂,忽然側身看剛剛躺下來的柳青蕪,神情裏似乎是憋著許多事的樣子。


    “怎麽了?”翠玲出去了,屋子裏就她們兩個,柳青蕪也側過身看著她,抓著被角,“你有心事?”


    “你還記得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周家姑娘的事,她在牢中去世之後嫂嫂做主把那個孩子送去了莊子裏養了半年,後來送給了一家家境還算殷實的商戶人家當做養子,那家人並無孩子,孩子送人後周上人上門來討要周姑娘的嫁妝,爹還給他們了。”


    “那不是挺好,周姑娘釀了果有了這因,孩子總是無辜的,你當時不說這是最好的辦法,送給沒有子嗣的人家撫養,應該是會當做親生的一樣,就算王家不認他也不會過的差。”


    王媛兒並沒有從她的話中獲取安慰,而是更惆悵了,“青蕪,我怕有一天我變成嫂子那樣的人。”


    柳青蕪安靜的聽著她說,違章內靜默了半響,王媛兒抬眸看她,抿了抿嘴,“其實若是我,那天在王家門口發生那樣的事,我出嫁當天發生這樣的事,我不會像嫂子那樣進門,我會讓花轎回家。”


    “周姑娘有可恨之處,但大哥他畢竟也是做錯了,我知道王家是憑借在儀都的地位壓製了周家一籌,今天換做是和王家家世相當的人家,肯定不會是那樣的結果。”王媛兒想了很多,周姑娘病死之前她還是覺得王家並沒有做錯,但在周敏慧病死牢獄,她的孩子送人後,王媛兒忽然變的會想很多。


    “明知她存著不好的心思,嫂子還是讓她進門了,明知她會鬧的王家不寧,嫂子還是讓大哥納她為妾,還給了院子讓她和孩子單獨住著,你知道嗎,那段日子家中真的變了個樣,周姨娘收買了大哥院子裏一個丫鬟,在嫂子的衣服中參藥,還在嫂子有身孕的時候在她的湯藥中下藥粉,這些事其實嫂子可以避過,可以防著她的,但是周姨娘成功了,嫂子動了胎氣,之後周姨娘就被送了官。”


    王媛兒深吸了一口氣,“我想嫂子是知道她有那心計要害自己,所以故意給了她機會,讓周姨娘一次一次覺得自己能成功,加害於嫂子,最後把自己送進了衙門,我知道嫂子為什麽會這麽做。”王媛兒看著柳青蕪,“這樣才能最大的保全王家的名聲,她加害嫂子,暗地裏處置了,不論是發配莊子還是關起來,別人都有話要說,還有那周家,唯有王家看似丟臉的送官才能保全王家的名聲。”


    “青蕪,我覺得嫂子比那周姨娘有心計多了。”王媛兒神情閃了閃,緩緩說道。


    這樣的王媛兒和柳青蕪過去認識的並不一樣,在儀都時聊起周姑娘的事時她也不是這樣的模樣。


    “我不知道如何算是心機大心機小,可這世上誰沒有這心機呢,就是街邊路上的乞兒有有自己的計謀想辦法讓自己活下去,乞討到更多的食物和銀兩,你又如何能說誰是純粹的沒有。”柳青蕪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是的,青蕪,我是怕,有一天我也會變成我大嫂那樣的人。”王媛兒搖搖頭,“若是我,遇上那樣的事不會再嫁給大哥這樣的人,更不會讓周姨娘進門,最後也不可能給她機會來害自己,可是我覺得有一天我會變成大嫂那樣的人,因為我不能自己自顧著從花轎中出來離開回家,我會進門,我會做很多如今我覺得自己根本不會去做的事。”


    “嫂子對爹對大哥對我都很好,我並不是討厭她,我隻是...”王媛兒頓了頓,她隻是在苦惱,她覺得嫂子在做那些事的時並不是全由著自己的心,不能做真正自己想做的,而自己有一天也會這樣。


    “這就是世道啊。”柳青蕪笑看著她,王媛兒一怔,伸手掐了她一下,“說什麽世道。”


    “這就是世道啊,你不可能時時刻刻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便是當今聖上也有不如意的時候,他若要全由了自己的性子,自己的心意去做事,豈不亂了?”柳青蕪聽明白了她糾結的,開解道,“你想灑脫的離開時,你身上還背負著生養你的父母,給你榮耀的家族,你想任由自己的想法去做決定時,你還得考慮很多的事,到頭來最後的決定可能和你的初衷是背道而馳。”


    “不,若是我不為自己活著,就沒人會為我活著。”王媛兒搖頭,“你說的都沒錯,可若不是灑脫的離開,若不是由自己的想法,那活著有什麽意思?”她隻是從家中的事延伸出了這一塊,若是她會怎麽樣,結果是完全不同的做法,也不至於後頭還有那麽多的麻煩事。


    她糾結的點就是在於此。


    柳青蕪見她快把自己給繞死在裏麵了,狹促的看她,“那麽如此說來,你將來的夫君一定得是讓你萬事無憂,沒有糟心事的才行嘍,否則啊,你豈不是要由自己的想法,灑脫的離開了?”


    “你還取笑上我了。”王媛兒醞釀起來的情緒被柳青蕪這麽一說,一下散了大半,剩下了惱羞,她慍怒著神情看著柳青蕪。


    “人生的事,十之八九不如意,你說你因為表叔和表嬸的事想到此,覺得有些想不透,但我覺得表嬸那麽做其實已經隻最好的了。”柳青蕪翻身平躺了下來,看著床頂,“出嫁當日遇到這樣的事,她若回去,丟的是袁家的臉,表嬸今後說親也會受阻,這會成為她一輩子的笑話,所以她不能退,她之所以答應了周家姑娘納妾一事,那是為了平息這一場鬧劇,若是不答應呢,王家也沒能攔著周家不說,以那周姑娘的執著,成親當日都敢帶著才多大的孩子前來攔轎子鬧事,沒如意後她還會做出多麽可怕的事情難以預計。”


    “納妾不過是暫緩之計罷了,周姑娘那樣的女子,心中有著非達到目的不可的堅持,她甚至都不願意重新好好開始,一定要和表叔糾纏到底,納妾進門之後肯定也不會是個安歇的性子,她懷著表叔的孩子,生下那個孩子,她是想做王家的夫人的,怎麽可能隻在妾室止步。”


    “人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若是能如意,在說親時誰都不願意未來夫家存著這樣一個爛攤子,若是能如意,她何必還要在成親當日受這一份的委屈。”柳青蕪笑了笑,若是能如意,她也想娘還沒有去世,還好好活著的。


    “你想的可真多。”王媛兒囁囁了一句,忽然發現比起這些,她不如青蕪。


    她可以牙尖嘴利不輸給別人,也聰明著不會被人欺負去,但聽完這一番話,她反倒是覺得青蕪才算是表姑,才像是長輩。


    “想得多才能好好活著啊。”柳青蕪轉頭看了她一眼,揚著嘴角,笑的很甜,王媛兒卻愣是聽出了一抹微苦...


    姑侄倆這一聊,忘了時間,等柳青蕪下床去倒茶,一旁的燭台上蠟燭都已經燃了一大半,剩下小半段在那兒,芯子燒的長,火格外的旺。


    外屋翠玲聽到動靜聲進來,拿起剪子把長過的一截芯子剪掉,柔聲勸道,“小姐,時辰不早了,您該歇著了。”


    “吹了吧。”柳青蕪點點頭,上了床,翠玲在屏風外鋪好床陪夜,吹熄了燈,屋子裏一下暗了下來。


    兩個人睡了沒幾個時辰天很快就亮了,第一天新媳婦敬茶,事後言還派人往各個小姑子小叔子的院子裏送了東西。


    送給小輩們的大都是女紅,柳青蕪和平姐兒這邊還收到了言氏準備的掛飾,自己編打的絡子結串而成的碎玉小墜十分漂亮。


    柳青蕪派人送了回禮,這邊王媛兒催著她出去逛逛,柳青蕪陪著王媛兒逛街市,這一陪,王媛兒住了小半月才回儀都。


    此時已經是十月中,漯城的秋意深了幾分,就在這時,柳家忽然收到了來自霍家的一份請柬,十月末霍家有婚宴,霍家長子成親,娶的是秦大學士家的嫡女,邀請柳家的人前去參加喜宴。


    不是是柳家覺得突然,許多收到請柬的人家都覺得突然,霍家何時和秦家說親了,沒人聽說啊,這說親是大喜事吧,怎麽還遮遮掩掩不讓人知道,十月底的婚期,距離才十來天的功夫,這時候才送請柬,怎麽感覺是臨時趕架的。


    柳家和言家說親時等到柳家下定後就傳來開了,不論婚期什麽時候,起碼兩家人這婚事是定了,柳思祺和言家小姐就是未婚夫妻,不論什麽事都得有避諱和知情。


    也不止柳家這樣,但凡說親的都是這樣,兩家人都不說出去,悶著不吭聲,那算什麽結親的誠意,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所以霍家和秦家這樣別人就猜想這婚事大約也是趕著定的。


    可霍家發完請帖傳出來的消息可不是如此,婚事早就在言談了,就是霍家大少爺一直在漠地幾年沒回來,來去告知時拖了一段日子,雖然如今請帖發的晚了,不過兩家人準備是早有的事,隻不過沒有對外說。


    霍家人要如此說,外人也不會說什麽,不過也是此時才有人發現,不是再有十來天就成親了,這未來的新郎官,霍家大少爺似乎還沒回來啊。


    霍家大少爺霍靖祁離開漯城有四年多了,有人知道他去了漠地,連應試都不參加了,直接去參了軍,之後那邊消息如何漯城這邊就再也不知了,有些來漯城晚的人甚至都還不知道霍家有這麽一個大少爺,還以為霍家就是一個大小姐,兩個雙生的小姐少爺。


    知道內情的,霍老將軍去世時霍家那一場鬧的,霍家大少爺和霍老爺的父子關係鬧的挺僵,霍家大少爺不願意留在漯城這才去了漠地,還有關於那霍夫人的,隨著霍家這突如其來的婚訊有關於霍家的事也悄然傳開。


    然而收到這婚訊後最難以置信的還是要屬於柳思祺了,就在這婚訊宣布的前些日子他才收到了好友的來信,戰事繁忙,狼族幾度來犯,險些失守,信中還略微提及了霍家的事,霍老爺和霍夫人為他選了一門親事,要他回來成親,他並不想遵循,已經拒絕。


    好友拒絕了,霍家人卻把婚訊昭告出來,若是好友不來,那這該怎麽收場?


    十月二十八是霍家大少爺成親的日子,到二十七早上這天新郎官的蹤影還沒出現,別說外頭看著的人了,就是霍家這邊已經是開始著急了。


    霍老爺派人送去漠地很多封信,若是兒子不來,那這一場婚宴就是一場大笑話,但看妻子淡定吩咐下人去把新房那兒的燈都掛起來,霍仁義看著妻子,“你就如此篤定祁兒會回來。”


    “自然,這可是霍府,是過去皇家賞賜給老將軍的,你看那牌匾都是皇家禦賜,讚揚老將軍功勳的。”霍夫人挽著他走出屋子,臉上的笑從容,“他就算是覺得我們做父母的擅自做主,他也不會丟了這霍府的臉。”若是霍家鬧了這麽大的笑話,算起來也是丟了老將軍的臉麵,長子如此孝順老將軍,不會不回來。


    “明天可就到日子了。”霍仁義對兒子這一點上並不信,從小就隻聽父親的,後來長大了更是不聽自己,這樣逼著他回來成親,心裏是沒什麽底。


    “總之這親他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我們霍家和秦家都丟不起這人,你還得靠秦大學士幫你推舉這一把呢。”霍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安心吧,他會回來的。”


    霍夫人就是如此篤定,到了下午,接近傍晚時,漯城的西城門口出現了幾個風塵仆仆的軍將,騎著馬過了城門口的檢查後直接朝著霍家狂奔而來,等到下人匆匆前來稟報,霍夫人正吩咐著明日接待客人的事,她朝著大門口那兒看了一眼,直到那一抹身影出現,塗著湛紅色的朱唇微微一勾,眉宇間也帶了一抹沁人的笑,“看,這不是來了。”...


    十月二十八,霍家喜事,聞所未聞,新郎官是在成親前一天風塵仆仆的趕回來的,黑著臉,讓人覺得他不是回來成親,倒像是回來討債。


    柳家這邊去的人不少,柳思祺帶著妻子言氏,柳老夫人沒有來,李氏帶了柳思衡和柳青蕪,還有柳尚榮和柳尚義是應著朝堂上的關係前來的。


    並不是有多親近的關係,所以柳家人是下午到的霍府,此時前去迎親的隊伍快回來了,柳青蕪跟著大嫂言氏,她們沒有到大門口附近,站的後麵,所以也沒瞧清楚進來的新郎是什麽神情,等到那些話傳到後頭,新人已經進去拜堂了。


    不愧是漠地回來的,渾身帶著的不是喜氣,倒像是殺氣。


    你沒看那張臉麽,他是不會笑麽,怎麽如此嚴肅。


    聽說是被逼著回來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這霍家大少爺是個什麽樣的人,好像沒怎麽接觸。


    柳青蕪遠遠的看不清,等那邊拜堂過了,她也不是霍家的親戚,不會去新房裏看,所以和大嫂一起很快就席入座。


    同桌的周圍桌的討論這婚事的人不少,都是女眷,有些人知道的多一些,有些人知道的少一些,一齊說起來就變成了霍家少爺被逼回來成親,否則怎麽半點都瞧不出成親的喜氣。


    柳青蕪對霍家哥哥的印象還停留在四五年前,還有的就是她看到的那一封寫給大哥的信,那是個和大哥一樣明朗的人,小的時候大哥和他關係好,柳青蕪覺得大哥好,也覺得霍哥哥好,從柳家收到請柬開始漯城中不斷傳出的各種話,加上剛剛聽到的,柳青蕪不免為霍家哥哥心疼。


    尊敬的祖父過世了,他也不想留在漯城,去了漠地好幾年都沒回來,第一次回來卻是這樣的方式。


    也許是因為有某些相同的境遇,柳青蕪覺得霍靖祁過的挺不容易的,等到霍靖祁出來敬酒時,柳青蕪遠遠的隔著看多看了他幾眼,不過隔的距離太多,她看不清他,隻瞧見他的身影,好似比大哥還要高大了。


    桌子這邊還在討論著關於霍家和秦家的事,柳青蕪沒什麽心思繼續聽下去了,她們的口氣純粹是討論著別人的家事,裏麵或摻雜了可惜,或摻雜了看不慣後的幸災樂禍,聽多了令人討厭。


    她起身對言氏說道,“大嫂,我去那兒吹會兒風。”


    “讓丫鬟跟著你去。”言氏點點頭,柳青蕪起身,翠玲和知綠兩個人跟著她往旁邊的小暖閣走去,繞過了暖閣就是前院的池塘,霍夫人喜好園林,霍家的花園都建的十分特別,這池塘旁栽了不少竹子,旁邊還嵌了個亭,傍著假山,後頭不遠處就是去向暖閣的回廊,紅色的燈籠光亮打過來,微風徐徐,站在池塘邊上很是愜意。


    柳青蕪靠坐在石塊上,這兒就是建著用來讓人休憩的,光滑的石壁上還鑿出了扶手的模樣,風吹著,柳青蕪剛剛心裏那點不舒服也慢慢的淡去了。


    若是別人的事,她大約也不會覺得不舒服,但因為大哥的關係,柳青蕪對霍家哥哥熟識一些,他應該也能像大哥一樣過的安安穩穩,但卻好像坎坷十分,周遭的許多人把這個當成是笑話在看,還有坊間甚至還開了賭,賭這霍家少爺會不會回來,何時回來,柳青蕪聽著怪心疼的。


    柳青蕪正想著,池塘對麵那裏忽然多了個人,待她瞧仔細,神情怔了怔,張口想說什麽,最後沒出聲。


    他不是應該在敬酒的,怎麽出現在這兒了。


    霍靖祁早她一步看到了她,喝了太多的酒,好不容易脫開身,不想去新房就來這兒透透氣。


    “丫頭。”霍靖祁喊了她一聲,隔著些距離柳青蕪聽不大清楚,微傾了傾身子,喊了他一聲,“霍哥哥,你怎麽在這兒?”


    霍靖祁其實也聽不大清楚她說什麽,大概的猜她也許是在問自己,霍靖祁指了指自己的臉,對麵的柳青蕪忽然笑了,伸手也指了指自己的臉,霍靖祁看著她並不遮掩的燦爛笑靨,神情微鬆了鬆,背後有找他的傳喚聲,他朝著柳青蕪招了招手,“再見丫頭,早點回去。”


    柳青蕪這回沒聽清楚聲音也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朝著他那邊大力揮了揮,看他走了,懸著的腿輕輕一晃,身子靠在了石壁上,又靠坐了一會兒這才回去...


    回柳家時已經很晚,柳青蕪困的早早入睡,睡夢中她還夢到了哥哥和霍家哥哥,也許是白天想得多,心裏期盼的多,她做了個美夢,夢中哥哥和霍哥哥都笑的很開心,沒有負擔的,純粹的笑的很開心,他們在一塊兒聊天,藍天白雲,豔陽普照,沒有半點陰霾。


    第二天起來時吃過了早飯,柳青蕪前去老夫人那兒請安時忽然得知,昨天霍家婚宴,等所有客人散了之後,昨天夜裏,霍家少爺接到急報,連夜趕回漠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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