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馬城彎腰搬稻草鋪床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他渾身一僵,立刻意識到這不是屬於任何一個獄卒的腳步聲,而且這個時候一般也不會有獄卒出現。他放下手中的稻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回頭看過去。


    牢房門口站著一個他格外熟悉的人。


    “左容。”馬城緩緩開口,“沒有想到,竟然是在這個時候,在這種地方見到你。”


    “馬將軍別來無恙。”左容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我來此,是請馬將軍隨我走一趟的。”他說著上前開門,鎖鏈發出刺耳的聲音,馬城微微後退一步。而此時牢門打開,左容抬頭再次看過去,“請吧,馬將軍。”


    “你要帶我去哪兒?”


    “還能是哪裏,自然是這大理寺的刑房了。”左容笑著道:“距離處斬的日子越來越近,皇上已經不耐煩大理寺慢慢刑審,這才派了錦衣衛過來協助調查。”他說著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馬將軍,走吧。”


    馬城深深吸了一口氣,穩定心神。


    沒關係,現在還早。依照他目前的狀況,還是能夠在支撐一次刑審的。就算是錦衣衛的刑審,他也能熬得住的。


    左容和馬城兩人並肩而行,此時倒是沒有沉默著什麽都不說,反而像是老熟人一般跟馬城聊起天來。


    “馬將軍是聰明人,應當明白既然已經定了秋後處斬,為何這大理寺還天天不放過你,每日都要拉你去刑房過個場。”昏暗的燭光之下,左容的聲音不疾不徐,“皇上登基之後素來仁厚,不以苛政治天下。之所以這般對待馬將軍,是因為陛下已經知道了馬將軍這些年做的事情,以及你背後的――”


    左容說到這裏一頓,停下腳步轉頭看向馬城:“瑞王殿下。”


    馬城心中大驚,然而臉上卻木然地像是沒有一絲反應一般。


    兩人停下腳步對視片刻,然後左容笑了起來。


    “竟然不是瑞王嗎?難道會是齊王殿下?”他說著微微一笑,轉而繼續前行。而馬城,卻覺得這平日裏麵走慣了的一條路竟然這般漫長。


    “不過不提這些,馬將軍也死的不冤枉。”左容再次開口,他步調不快,按照林小碗之前所交代的刻意壓慢了步伐,帶著馬城改變他對這個牢房的熟悉感。“不知道馬將軍可還記得戎州城內死的黃富強。”


    “也許馬大人不記得了吧?黃富強不過是枉死而已,當時還曾牽連了一下我未婚妻林小碗。”左容平平的語調中多了一絲起伏,“不過,我想馬大人應當知道,黃富強乃是錦衣衛暗衛吧?他死於馬大人安排的手筆,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說著發出輕輕的笑聲,“更何況,臨死之前他還是把應該傳出來的消息傳了出來。馬將軍府中那半份廢太子遺書,就是被在下拿走的。”


    “你……”馬城終於忍不住開口,他聲音幹澀,帶著一絲慍怒。


    左容回頭對著他一笑,“馬將軍不要小看了錦衣衛上下才是。我當時既然敢在你麵前暴露身份,自然是早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了。邢橋其人,難道沒有同馬大人說過我的過往嗎?”


    邢橋自然是說過的,然而,他還是小瞧了看似弱不禁風一般的左容。


    馬城心中暗暗惱怒,此時卻又閉口什麽都不說。


    左容不以為意,“黃富強傳出來的消息,除了那半張廢太子遺書之外,還有一項,直指馬將軍你意圖謀害皇嗣。說來也巧,我回京之後就得了消息,皇三子沒了。”


    “馬將軍說說看,若是你是這背後的主使的話,那麽在京城動手的人又會是誰?”左容聲音中帶著苦惱,“這事兒就連馮賢成都不過是一知半解,隻是知道你與京城有人聯係,卻不知道是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他說著停下腳步,站在了刑房的門口,然後回頭看向馬城,“馬將軍放心,今晚的行刑,其實不是錦衣衛動手,也不會讓人受皮肉之苦。”


    他說著一笑,“我們給你準備了驚喜呢。”


    伸手輕輕一推,門應聲而開,馬城下意識抬頭望裏麵看去,隻見屋中燭光明亮,一個身穿羅裙的女子緩緩起身,對著他露出了一絲笑容。


    “馬將軍安好。”


    “是你?!”馬城錯愕開口,左容之前頗是費了一般口舌也就得了馬城一個“你”字,而林小碗此時緩緩起身問了一聲好,就讓馬城聞聲色變。


    林小碗點頭,“正是我,馬將軍裏麵請吧。”


    馬城自知無路可退,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一腳踏進了刑房。他身後,左容跟著進去,然後關上了門。


    等適應了這刑房之中難得明亮的光線,馬城這才意識到刑房之中隻有林小碗、左容兩人,而犯人除了他之外去還有兩人。其中一人滿臉驚恐地看著林小碗,而另外一個則雙眼無神地站在一旁。


    “馬將軍比我預計的來得早呢。”林小碗笑著說,“阿容,先請馬將軍坐下歇息一會兒,等我審完了這人就來招呼馬將軍。”


    “好。”左容笑著應了,帶著馬城坐在一旁,這才又問道:“那謀殺了謝禦史一家的張挺可有交代出什麽?”


    “是戶部劉侍郎所為,如今已經讓人去抓人了。”


    謝禦史一家的滅門慘案馬城倒是有所耳聞,此時聽到兩人對話,再看那雙目木然的張挺,他心中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卻還是努力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做戲,是這兩人要給他施加壓力,讓他崩潰。


    然而,這兩人卻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一樣,林小碗走到了那個驚恐的犯人之前,手舉到他頭頂然後微微一鬆,一個玉竹的吊墜就落在了那人眼前微微晃動。


    “不……不要……不要……”那人立刻拚命掙紮起來,左容見狀直接過去把繩索給加緊了一些,免得他驚慌之下真的掙脫出來傷到了林小碗。


    “我數到三,你就睡著了,不要害怕。”林小碗聲音溫柔如水,手中的玉竹吊墜微微擺動。


    “一……”


    那人的眼神忍不住隨著玉墜吊墜的擺動而移動。


    “二……”


    那人的驚慌之色全然不見。


    “三!”


    隨著林小碗最後一聲,馬城渾身一個機靈,立刻情形了過來。他剛剛……是怎麽了?那一瞬間的心神失守讓馬城心中驚慌不已,再定睛一看,之前被林小碗用玉竹吊墜所迷惑的那人已經如同第一個人一般神色木然,雙眼迷茫了。


    而此時,他也認出了那人是誰。


    前兵馬司的齊三木,因為貪汙軍費一事被抓,之前獄卒們討論過說是抄家都沒有找出他所貪下的那批錢銀。而此時呢,這人在林小碗不疾不徐地問題中就把他最大的秘密都吐露了出來。


    連他九歲了還在尿床都說了,就更別提那一筆銀子的事情了。


    馬城開始相信,這不是做戲,那齊三木跟他一樣也在大理寺熬了許久,死死咬住沒有貪汙,此時卻是功虧一簣了。那兩人被帶走,而馬城的目光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林小碗的身上。


    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在看向林小碗的時候他的眼神中帶上了些許的不安。


    身帶腳鐐手鐐,加上多日的刑罰,馬城甚至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就被左容給捆綁了起來,他死死盯著林小碗,飛快地想著該怎麽樣才能不被她催眠。


    他……他要集中精神,就如同之前那般隻要在最關鍵的時候醒過來,就不會有事的。


    馬城暗暗下定決心,然後就看到林小碗走到跟前然後放下那個玉墜吊墜。他想閉上眼睛,然後身後左容早已經料到了這點,直接粗暴地用手幫忙讓他能夠清楚得看到眼前的一切。


    玉墜微微晃動,馬城眼神下意識隨著遊弋,然後立刻情形過來。他不再看玉墜,反而緊緊盯著林小碗的雙眼――我是不會被你的“妖法”迷惑的!


    林小碗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帶著一絲躊躇卻還是堅持開口。


    “我數到三,你就會睡著,放輕鬆,在睡夢中不會有任何東西傷害到你的。”她緩緩說,一雙眼睛與馬城對視,而在他們中間那墜著玉竹的線微微晃動著。


    馬城知道她要使用“妖法”,這會兒更是集中精力,死死盯著林小碗。


    “一……”


    他雙手緊握,用刺疼來讓自己清醒。


    “二……”


    林小碗微微眨眼,一雙眼睛格外的明亮。


    馬城眼簾緩緩下垂,而就在這個時候林小碗手中玉墜一鬆,他猛然瞪大了雙眼,然後慶幸――沒被“妖法”迷惑!


    林小碗神色懊惱,這會兒抬頭看向左容,兩人目光對視了一瞬間,然後她回頭對著已經放鬆下來的馬城緩緩吐出了最後一個數字。


    “三!”


    這個時候喊三,有用嗎?在馬城的意識裏,他一直清醒著。而對於林小碗和左容來說,麵前的馬城已經閉上了眼睛,陷入了初步催眠。


    “他果然不好對付。”林小碗低聲說,拿著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若不是一步步的鋪墊,加上他自己多疑,集中精神配合我的話,我都不見得能夠催眠他。”


    而這種用爛了的欲揚先抑的手法,更是讓馬城放鬆最後一絲警惕,陷入催眠最關鍵的一步。


    在他以為已經抵抗了催眠的時候,林小碗放下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刑房的門被打開,左容把朱澈和大理寺卿讓了進來,朱澈一直在隔壁屋子聽著這裏麵的動靜,此時忍不住問了一句:“那真正抵抗催眠的辦法是什麽?”


    “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林小碗笑著說,“淺度催眠確實是集中注意力就能夠抵抗的。但是深度催眠,越是集中注意力就越是容易被催眠。實際上,這玉墜本就是為了讓被催眠者集中注意力在上麵而準備的。”


    而馬城卻把它當成了林小碗“妖法”施展的關鍵,拋開玉墜直接盯著林小碗的雙眼,那豈不是等著被催眠嗎?


    然而,就算是這樣,林小碗也是費盡心機才真正的把他給催眠過去。甚至於,在她看來,這種程度的催眠馬城還是有可能掙紮著醒過來的。


    因為,馬城多疑。


    多疑必然會在催眠之中懷疑夢境所出現的一切事情,這樣的人,甚至會在夢境之中欺騙自己。林小碗所準備的自然不止是這樣簡單的手段,這一次的審訊不要說是朱澈大開眼界了,就連左容都對林小碗催眠的本事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再次催眠,三度催眠,故意被馬城識破,卻瞬間又讓他陷入催眠之中,整個過程持續了足足一個多時辰,等到完完全全得到他們所想要的東西是,外麵已經是月朗星稀不見一絲人影了。


    大理寺卿的前院種了不少的花草,廊簷之下也有供人休息賞花的的凳子。林小碗坐在凳子上,整個人都軟綿綿地靠在左容的身上,眼睛微微眯著帶著明顯的疲憊。


    左容幫她擦拭了額頭上的汗水,一旁放著一壺熱水不時地遞過去給林小碗喝上一些。


    “我沒事的。”林小碗低聲說,卻懶洋洋地不願意起身,“催眠這種事情,隻不過是消耗體力和精力,回去好好睡上一覺也就沒事了。”她說著笑了笑,“不過倒是沒有想到馬城竟然把瑞王挖得那麽徹底。”


    說實話,根據馬城吐出來的那些東西,這次朱澈若還是放過瑞王,那就真的是不想要這個皇位了。


    朱澈無子,有關這點京城一直都有謠言,說是廢太子對他的詛咒。而實際上,卻是瑞王買通了宮中的太監對皇嗣下手,也許就是還未滿月的嬰兒被子沒有蓋好,窗戶有些小縫隙,又或者是剛剛會走的皇子身邊偶爾少了人照顧,失足扭傷之類看似不起眼卻又致命的事情。


    林小碗聽著馬城說這些心中都有些擔憂朱澈會不會為了保護皇家的秘密把她和左容給滅口了。然而,之後朱澈的舉動卻是讓她徹底放下了心。


    朱澈讓人徹查後宮,把馬城查出來的那幾個人抓過來不說,還讓林小碗負責審訊這些人。


    “你說,等這事兒結束了……”林小碗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的。不過終於可以去了瑞王這個心腹大患,她還是輕鬆不少,這會兒臉上還是帶著淡淡的笑意,“皇上不會因為我知道後宮太多秘密,而對我下殺手吧?”


    “皇上不是那樣的人。”左容低聲說,“不然,就不會現在這般用心幫林梧了。”


    林梧的身份至今都是秘密,由此也可以看出朱澈對他的保護,就算如今皇後有孕的事情幾乎隱瞞不下去,他卻也沒有把林梧推出去當擋箭牌,吸引各方勢力的注意。


    他說著輕輕摸了摸林小碗靠在他肩頭的腦袋,低聲道:“林梧想向皇上請旨去雍州,被我勸住了。”


    “小梧……”林小碗微微一愣,轉瞬就明白了林梧的心思,低聲道:“他有心了,也多謝你幫我勸住他。”林梧離京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說不得還會讓朱澈懷疑。


    畢竟一直以來看似老老實實的瑞王都能夠做出欺君之事,幾乎要讓朱澈斷子絕孫。朱澈若是受這件事情影響,變得多疑起來,那麽林梧此時再說要離京絕對是沒有好處的。


    左容笑了笑,低聲道:“等到京城事了,明年開春,我帶你去雍州,一來尋找藥材,二來也祭拜一些父母。”他說著輕輕握住了林小碗的手,“我答應過你的,陪你走遍大江南北,還記得嗎?”


    林小碗雙眼微微發亮,這會兒終於直起身子雙眼放光一般地看著左容。


    “你說真的?”


    左容點頭,“我何時騙過你?”


    “嗯……”林小碗眼神下意識往上看,回憶了一下,笑著道:“我們新的房子,你怎麽解釋?”


    左容一愣,半響才苦笑道:“你……怎麽知道的?”


    “原來你一直把我當傻子不成。”林小碗卻也不氣惱,這會兒拉著左容的手在他手心無意識地寫寫畫畫,低聲道:“那麽好的位置,院子的格局又好,怎麽可能半年都賣不出呢?也就是我當時亂了心神,這才被你誆騙了去。”


    “這房子總歸是要買的……”左容說得有些氣弱,隻覺得手心癢癢的,卻並不敢掙脫林小碗的手,反而由著她寫畫,“再說,那院子你也真的喜歡,不是嗎?”


    “若是我當時沒有相中那套院子呢,你怎麽辦?”見他承認,林小碗心情大好。雖然這件事情讓她有些意外,可是想明白之後不過是一個男人愛她愛到了骨子裏,這才早早打算了一切想要跟她共度餘生。這般的心思是用在愛她,而不是利用她,她又有什麽好計較的呢?


    若是實話實說,她還是有些小感動的。


    “若是你不喜歡的話……”左容想了想,然後才道:“就改成你喜歡的樣子。大不了我就承認,那院子早已經被我買下就是了。小碗這般明白事理,總歸不會真的臭罵我一頓吧?”


    兩人在廊簷之下看月亮賞花,而大理寺牢房裏麵卻依然忙得燈火通明。直到一個人站在旁邊對著左容示意,他這才止住了話頭示意林小碗注意一旁。


    見兩個人都看過來,大理寺卿身邊跟著的那個年輕人這才走過去,低聲道:“左大人,林姑娘,我們大人請你們過去一下。”


    兩人對視了一眼,左容問道:“可是還有什麽事情?”


    “這個,大人沒說,小的實在不好妄自猜測。”那人笑了笑,“大人在等著兩位呢,還請兩位不要讓貴人久等。”


    這麽說,連朱澈也是在的。兩人這才起身,林小碗坐著的時候還好,這會兒站起來就明顯覺得體力有些不足,連忙扶住了一旁的牆壁。左容見狀也顧不上在外人麵前保持男女之防,連忙一隻手臂從她腋下繞過把林小碗往自己的懷中摟過去,用身體支撐住她,這才低聲道:“還好吧?”


    “我沒事。”林小碗也不掙脫,就這樣依靠著左容重新進了裏麵。這次再去的地方自然就不是牢房了,而是大理寺卿平日裏麵辦公的房間。這裏麵如今也是燈火通明,茶香四溢。


    朱澈見左容這般毫不避忌的摟著林小碗進來,先是一愣,然後才道:“林姑娘可還好?”


    “隻是有些累,回頭好好休息上幾日也就好了。”林小碗聲音比之前更是低柔了三分,帶著明顯無力的感覺,“這催眠之術,當時那位雲遊四海的世外高人教我時就曾經說過,此術乃是秘法使用過多有違天和。這些年來,我也隻敢用在查明當年真相之上……”


    “此法……”大理寺卿此時忍不住開口,“很是傷身?”


    “不止傷身。”左容這時候完全明白了林小碗的意思,“還傷使用者的壽元,甚至會引起反噬。”他說著低頭看了林小碗一眼,“上次審問宋黎之後,小碗曾經大病了一場,之後身體就一直很虛。”


    “原來如此。”朱澈緩聲道:“朕不知道有這般因果,竟然讓小碗你接連兩次用此法……”他說著略微一頓,然後才道:“宮中旁的不多,倒是有不少的補品,回頭就讓人送去你店中。”他說著看向左容,“你先送小碗回去,之後的事情再做安排。”


    林小碗一愣,卻也沒有再說什麽。朱澈這般讓人叫了他們過去明顯是想要讓他們再做些什麽事情的,此時聽到林小碗元氣大傷,這才改變了想法,把她給排斥在外了。


    不過這關係也不大,有左容在,他自然是不會隱瞞他什麽的。


    兩個人離開了大理寺,路上林小碗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左容不過略微一想就大約明白了朱澈和大理寺卿想要做什麽。


    “許是瑞王的事情。”他微微皺眉,“馬城雖然多疑留意了瑞王在京城的一舉一動,甚至有所參與。然而,他的勢力畢竟是在戎州城之中,對京城不可能這般手眼通天。皇上怕是還擔憂瑞王還有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沒有查出來。”


    若是不把他暗中的勢力連根拔起,朱澈又怎麽能夠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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