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這麽說?”


    將軍府的書房裏麵,馬城皺著眉頭坐在書桌之後,看著麵前劉功微微皺起眉頭,“若是跟咱們無關的話,跟他打好關係自然是會有好處的。”


    “怕隻怕他是故意說這些的。”馮賢成倒是多了一分懷疑,並不全然相信劉功的話,“若是他故意裝醉的話,這話的可信度就大大降低了。”


    “確實有這個可能性。”馬城慢慢說,緊皺的眉頭沒有一點的分開,反而轉頭看向了邢橋,“若不是邢橋兄之前知會我有錦衣衛的暗衛過來的話,隻怕他就完全處於暗中了。”


    邢橋聞言隻是笑了下,道:“我也沒有想到,來的人竟然會是他。”他說著露出沉思的神色,“若是他的話,我覺得那些話倒有可能真的是酒後吐真言。”


    “怎麽?”馬城聞言立刻提起了精神,就連馮賢成和劉功都朝著他看了過去。而一旁一直悶不吭聲的張鐵這會兒也忍不住開口問道:“邢大人之前不是說與這位左大人並不熟悉嗎?”


    邢橋迎著眾人的目光,心中頗有些得意,不過他畢竟在官場混跡多年,因此並沒有表現出來這份得意。“我與他不熟悉的主要原因是,這位左容左大人向來低調。他幾乎不參與錦衣衛內的應酬,聽聞除了一個跟他一個表弟同住之外,錦衣衛中幾乎就沒有與他交好的人。”


    他說著頓了下,端起茶杯像是要喝水,然後杯子放到唇邊又放了下來。


    “我與他也不過是見過一麵罷了,還是元華八年的事情。當初京城裏出了名的鏡湖案就是他辦的,錦衣衛上上下下忙碌了半個月,卻不抵他半天的功夫。”邢橋半是讚歎半是心有餘悸,“他也是那一案徹底成名,讓錦衣衛的高層意識到了暗衛中有了這麽一個人物。當時錦衣衛上下一片歡騰,他被毛指揮使強拉著去參加慶功宴……”


    他說到這裏嗬嗬一下,“左容隻所以不喜歡應酬,在京城之中那般的低調,實際上也與他酒量不好有關。這才兩三年過去,難不成你們之前就沒試探過他的酒量?”


    “那倒是試探過幾次。”被詢問的馮賢成沉聲道:“依照他平日裏麵表現出來的酒量,昨夜他幾乎喝了翻番。”


    馬城點頭,道:“調查一下他所說的那個女子,看看究竟是什麽人?賢成,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辦好了。”


    “將軍,這事兒怕是不用麻煩馮兄了。”劉功這時候才笑著開口,“他說的那個林姓女子,下官倒是認識。就是在鵲仙橋旁開了一家林氏食肆的老板娘,年紀大約十六七的模樣,身邊跟著一個妹妹,是七月間的時候到的戎州城內。”


    “因為離家近,我倒是偶爾會去那邊吃些簡單的飯菜。那林氏頗有點手藝,自然是不如仙客居裏的好,比起其他的卻也算是不錯了。”劉功笑著說:“此女雖然不算是絕世美女,卻也有著幾分姿色。若是說左容一路從京城追到了戎州的話……說不得是有幾分可能的。下官偶爾看到,左先生還曾晚上送過那姑娘回店裏呢,一派的溫柔小意,不似作假。”


    “看不出來,竟然是個情種。”馬城嗬嗬笑了下,而一旁的邢橋則道:“這樣的人,一股子的書生氣息,又不擅長庶務,說不得還真就是被那坊間的話本給迷了心竅,那癡情當飯吃呢!”


    他自覺是說了句好玩的刻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其餘眾人也都捧場笑了會兒,這才由馮賢成又開口道:“那,是否調查下京城那邊……”


    “京城派了錦衣衛的暗衛過來,不過是不是真的是左容所說的那般簡單,咱們都不能掉以輕心。”說起正事馬城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轉而對劉功吩咐:“劉功,既然你與那林氏熟悉,就不妨多去那邊吃飯看看情況。說不得還能試探出一二,左容是錦衣衛的暗衛,咱們不好擺布,然而總不會連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都拿不下吧?”


    他說著嘿嘿一笑,“若真是如同左容大人說的那樣的話,咱們不妨成全了這對男女,也讓他承了我們這份情。”


    眾人又是一陣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張鐵的臉上甚至還帶上了猥瑣的笑容,“若這位左大人不行的話,我倒是有些青樓秘製的藥……”


    “這些日子倒是辛苦了邢橋兄,你這邊年前就要回京,改日咱們再在仙客居擺上一桌,為你踐行。”馬城認真地道:“咱們兄弟這麽多年,如今卻是難得一聚。下次再也有這樣的機會,也不知道是何時了?”


    “這有何難的?依照我看,今上是個有野心的主兒,隻怕用到馬兄的地方還多著呢。我身在京城不便來此,馬兄還是可以去京城的嘛。”邢橋嗬嗬笑著,“馬兄隻怕是前途無量呢!”


    “此話怎麽講?”馬城自然是野心勃勃還想要往上爬一爬的,聽到邢橋這般說心中就有些異動。如今他已經是驃騎將軍,在往上就是大將軍,說不定還能夠封侯……想到這裏,他就看向了邢橋道:“邢橋兄可不好這般總是話說一半。”


    “這個嘛……”邢橋看了眼四下,眾人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連忙起身告退,劉功走到最後帶上門的時候隱約聽到邢橋的聲音,“依我推斷,若左容跟劉功說的都是實話的話,隻怕他來就是為了調檔你這些年的政績和戰績,回去給今上做參考呢。”


    “這……錦衣衛內的事情我並不清楚,還請邢橋兄說得在明白些……”


    門掩上,聲音被阻擋在了屋裏,劉功這才連忙轉身追上了前麵幾人,這時候正聽到馮賢成安慰張鐵道:“放心,咱們與將軍是多少年的交情,今上未登基時咱們就跟著將軍打天下了。老鐵啊,別人信不過,難不成將軍還讓你信不過嗎?他說會給你另外安排,就一定會的。這些日子,你也老實些,別總是紅袖招、鶯燕樓的跑了,讓人抓住把柄又是一樁事。”


    “如今除了去樓子裏消遣,我又沒別的事情。難不成還在家對著那黃臉婆不成?”張鐵卻是不怎麽領情,這會兒看到劉功追了上來,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有人也就是仗著有個好哥哥!”


    劉功與馮賢成和張鐵的關係畢竟差些,加上他為人圓滑,這會兒也不反駁反而是尷尬地笑笑,低聲道:“張大哥,這些年來我心中對你一直是敬仰的。若不是這次事出意外,馬將軍也不會把我這個不成器的提上來不是?我文不成武不就的,怎麽比得上張大哥你一身的好本事。”


    他把姿態放得極低,張鐵這才神色略微緩和了些道:“算了算了,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他說著擺了擺手,從將軍府的側門出去就跟那兩人分道揚鑣,“我自去樂嗬,你們聊。”


    馮賢成心中有些無奈,卻也沒有攔著張鐵。


    張鐵性子暴烈,馮賢成則是隱忍的人。若不是一直跟著馬城的話,又有著多年前的一樁秘密,這兩個人是無論如何都走不到一起的。這會兒看著張鐵又朝著“紅燈區”的方向走去,他不由得搖頭。


    “這才剛過了中午,怎麽就……他若是再這般,就算是將軍想要提攜他,也不過是扶不起的阿鬥!”他說完甩袖,正想離開就見到劉功這會兒正眼巴巴地看著她,轉念一想就道:“劉兄不要跟他計較,他向來是這副脾氣,連馬將軍對他都是沒辦法呢。”


    “怎麽會呢,再說我也理解張大人的心情。想來,過些時候就好了。”劉功連忙笑著說,轉而又道:“馮大人若是下午無事,不如咱們就去那林氏食肆吃酒,我做東!”


    “也好,順便看看是什麽樣的女子,竟然能夠把堂堂錦衣衛暗衛裏的人都給迷得神魂顛倒。”馮賢成笑著點頭,接下了劉功的好意,道:“那就有勞劉兄帶路了。”


    而林氏食肆裏,這會兒早過了中午的飯點,幫工在廚房裏麵洗刷盤碗筷子,林小碗就在櫃台後麵算賬。既然決定回京,那麽不少的東西都是要準備起來的。這生意開的時候並不圖能夠賺大錢,然而這兩三個月下來卻也差不多回了本。林小碗仔仔細細這邊記了賬,還沒有來得及休息就見左容臉色難看地進來,連著腳步都有些虛浮。


    “這是怎麽了?”她一愣,連忙從櫃台後麵出去,看著左容擺手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這才跟了過去。左容一臉的憔悴,眼睛下麵甚至還有著明顯的浮腫和陰影,一看就是前一天晚上沒有休息好。


    “小碗。”他一開口,聲音就透著沙啞,嚇了林小碗一跳,下意識就伸手按在了他的額頭上,“著涼了嗎?”


    手觸及左容的額頭,那額頭上還帶著一絲從外麵進來的冰涼,然而冰涼之後就是溫熱的感覺,不像是發熱了。她這才鬆了一口氣,低聲道:“昨夜沒睡好?”


    “嗯。”左容老老實實地點頭,看到林童拎了一壺茶過來,連忙笑了下,也不再開口說話反而先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這才低聲道:“昨晚喝醉了。”


    不要說表情了,連聲音中都透露著無奈。


    林小碗笑了下,低聲道:“我讓人給你煮碗酸湯,你喝了出出汗估計就好了。宿醉醒來,喝些酸的開開胃比較好。”


    左容鬆了一口氣,這會兒整個人都無力地想要趴在桌子上。聽著林小碗吩咐廚房做酸湯,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幾乎有種昏昏欲睡的表情,不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林小碗見他一手撐著腦袋直往下點,忍不住笑了悄聲吩咐林童去後院拿個沒用過的枕頭給他墊著,這才去櫃台後麵繼續算賬。而這時候,又有客人進來。她一抬頭就看到了劉功和馮賢成。


    “劉大人怎麽這時候來了?”她連忙笑著過去,聲音比平時都高了一些,“可是公務繁忙,沒顧上午飯?如今廚房裏麵米飯和麵條都有,不知道劉大人想要吃些什麽?”


    “午飯倒是吃過了,隻是這會兒沒事就和同僚過來小酌一杯。”劉功笑著道:“林老板,讓人上幾個下酒的小菜,然後燙上一壺好酒送來……”


    “我不喝酒,小碗……”左容的聲音迷迷糊糊地從身後傳來,林小碗回頭,看著直起腦袋的左容還沒說話就聽到劉功道:“這是……左、左大人吧?”他說著上前,站在左容一側道:“左大人怎麽在這兒?”


    “是劉大人啊!”左容伸手揉了下臉,連忙起身笑著道:“失禮失禮,我過來吃點東西。”


    “左大人臉色不大好……”馮賢成也跟著過去,兩人見禮,就連他一臉關心地看著左容,“可是昨天夜裏沒有休息好?”


    “我不勝酒力,昨夜回去折騰了大半夜……”左容尷尬地笑了下,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到林童道:“姐姐,酸湯做好了,要叫醒……哦,左先生你要的酸湯。”她說著小心翼翼把一碗酸湯放在桌子上,然後屈膝行禮就又躲回廚房裏去了。


    左容苦笑了下,道:“我這會兒還頭疼呢,比不得兩位大人習武出身,實在是出醜了。”


    “哪裏的話,左大人才真真讓我敬佩呢。”馮賢成說著就坐了下來,對著林小碗道:“老板娘,我們就坐這裏好了,上幾個下酒菜……”


    左容聽到他這般說臉色都變了,連忙道:“我實在是不能再喝了,不怕說句掃興的話,隻怕這會兒聞到酒味我都是難受的。”


    林小碗笑著上前,道:“那我就給兩位大人燙上一壺狀元紅,另外上花生米、芥菜絲、豬耳朵和皮凍這兩葷兩素可好?熱菜的話,就來個燴菌鍋,一個回鍋肉?”


    “這樣就好,順便再上一壺茶給他!”馮賢成說著伸手一指,左容麵露苦色看向林小碗。


    林小碗一愣,然後才道:“左先生之前已經點了酸湯丸子,這會兒隻怕就要好了。”她說著擔憂地看了一眼左容,想了想還是低聲道:“宿醉的人聞到酒味隻怕反應不好,到時候說不得還會壞了劉大人和這位大人的雅興……”


    “這樣啊,”馮賢成看了一眼左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既然如此,那咱們還是去雅間慢慢吃酒,左大人可別見怪?”


    “不會,不會!”左容笑著道:“還請劉兄和馮兄不要見怪才是,本來這般巧遇應當痛飲三杯……”他說著臉色又是一變,繼而苦笑:“這次是左某掃興,下次我做東,定然不醉無歸!”


    等到劉功和馮賢成上了樓,左容這才舒了一口氣坐下。那一碗酸湯並不算多。他端起一口氣喝完,冒了一身的汗這才舒服的歎息了一聲。林小碗這邊端了酸湯丸子過來,低聲道:“先吃些東西墊吧一下吧,怎麽喝酒喝得這般難受?難不成在這戎州城裏還有人逼著你喝不成?”


    “昨日是劉大人的好日子,大家都高興,我自然不能掃興的。”左容拿著勺子盛起一個丸子,送到嘴邊吹了吹才吃下去,這才又低聲道:“所以我說喝酒誤事,然而這裏畢竟是戎州城,我雖然不喜這些應酬,卻也當入鄉隨俗。”


    他說的很是無奈,加上沒精打采的樣子很是讓人心疼。林小碗卻微微皺起眉頭,“你昨天醉得不省人事?”


    “差不多吧。”左容說,“我大約記得是劉大人送我回去的,今天問了請來收拾屋子的大嬸也是這樣沒錯。不過昨天什麽時候回去,就不大記得的。”


    他說著又是一個苦笑,微微搖頭道:“下次絕對不能再這麽放縱喝酒了。若是誤了正事,就不好了。”


    “左先生,你昨夜究竟喝了多少酒?”林童這會兒又冒出頭來,好奇地看著左容,“我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喝醉了,反而像是昨夜撞鬼了一般。”


    “小童,沒大沒小。”林小碗瞪了她一眼,然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左容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一搖頭就又呻、吟著想要趴桌子上。


    樓下三人說笑,樓上那兩人這次卻是挑了個靠窗能看到下麵大堂的位置。臨窗隻開了一條小縫隙卻因為食肆中隻有他們幾人而清清楚楚聽到了下麵的說話聲。


    “看來真是喝醉了吧?”劉功掩上了窗戶,轉頭對馮賢成道:“我與馮兄也是臨時起意才到這裏吃酒的,這裏畢竟不是京城,他總不會連這點都知道,故意等在這裏演戲給我們看。”


    “且看他的臉色,確實是宿醉難受的樣子。”馮賢成露出了一絲的笑意,“原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人,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不通俗物的呆子罷了。不然按照邢大人所言,他早在元華八年就那般有本事的話,如今也就不會還根我同品級了。”


    “也就是馬將軍看重他,想要拉攏他罷了。”劉功說著笑了起來,“馮兄別忘了,他怎麽說也算是京官,若是馬將軍想要再往上一步的話,說不得還真的要指望他呢!”


    馮賢成聞言倒是沒說話,隻是端著茶抿了一口,伸手又輕輕推開窗戶看著下麵左容吃酸湯丸子,而林小碗坐在一旁陪同的畫麵,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倒還真是個癡情種子。”他淡淡地說,“不過動情好啊,有弱點,就好牽製了。”


    “林氏不過是個商人,商人重利,到時候咱們送上些金銀器物,她不動心才怪!”劉功在一旁讚同道,這會兒看到秋霞上樓才對馮賢成使了個眼色,重新關上了窗戶,一同說起了冰燈節的事情。


    樓下左容捧場地把一碗酸湯丸子吃了個幹淨,這才覺得整個人都如同重新活過來了一般。他摸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才低聲道:“多謝了。”


    林小碗笑了笑,收起碗筷道:“你還是多喝些熱水,若是實在難受就回去休息,別再趴在這裏睡了,容易著涼。”


    左容起身,在後麵追著道:“我看你門前的雪人了,怎麽不把冰燈弄出去?”


    “小童不舍得放外麵,怕被偷走了。”林小碗把東西交給下樓的秋霞,問了下那兩人所在的隔間,然後就露出了一絲明了的神色,轉身進了櫃台裏麵,由著左容趴在外麵陪著她說話。


    等到馮賢成和劉功下來時,已經快到了晚飯的點兒,左容此時精神好了不少,還招呼著要請這兩人一起吃飯。不過劉功說家中已經準備了晚飯要回去吃,至於馮賢成借口還有些公務要回去處理,改日再敘。


    等到兩人結賬走了,林小碗這才似笑非笑地看了左容一眼。


    左容似乎毫無察覺一般,又往前湊了點兒,壓低聲音道:“我查到了馮賢成的來曆。”


    林小碗動作一頓,抬頭看過去。左容這才又低聲道:“這戎州城雖然是馬城的天下,但是暗衛畢竟也苦心經營了這麽些年,要查些東西還是容易的。”他說著看了林小碗一眼,“馮賢成本人是青州人,你所說的那位綠菊姑娘卻是南邊常州人士,原名李茉,是一鄉間秀才的女兒,被人拐賣至此。因為覺得無臉回家,這才一直留在了紅袖招的。”


    “這兩人說是青梅竹馬……”林小碗微微揚眉,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看了一眼左容道:“我倒是也想出了一些端倪,如今聽你這麽說隻怕這‘馮賢成’隻怕是個化身了。”


    “你說的沒錯。”左容點頭,“你之前說覺得他有些眼熟,我就調查了一下與你家有關的人,倒是查到一個人是常州人士,隻是這人死在了七年前。而就那麽巧,這位馮大人大約是六年前進的錦衣衛,能爬到如今的位置,可以說是平步青雲了。他的背後,扶持的人想來你也猜得到的。”


    “是馬城。”林小碗拿著抹布擦了擦櫃台,臉上的神色幾乎都沒有什麽變化,“他原名是什麽?”


    左容有些遲疑,直直看著她道:“我說了,你不會改變主意不回京城了吧?”


    聞言林小碗輕聲笑了下,這才看向左容道:“左先生,你怎麽會這麽想?你放心吧,我既然已經決定要跟你回去了,自然就不會改變主意的。這跟馮賢成是什麽身份沒有關係。”


    大不了,在臨走之前殺了他就是了。


    戎州城內,馬城、張鐵、馮賢成三個目標。她不可能同時殺死這三個人,也不可能讓活著的人對被殺死的人毫無察覺和懷疑。


    左容這才鬆了一口氣,低聲道:“他原名宋闕,是馬城早年身邊的一個師爺。”


    “是他!”林小碗了然,其實她早就有所懷疑,畢竟仇人名單上的那些主謀,如今隻差這個宋闕未曾現身過了,而對馮賢成這種莫名的熟悉感自然會讓她產生諸如此類的猜測。“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就好辦了。”她說著抿唇一笑,卻讓左容心中一陣驚慌。


    “小碗!”他伸手抓住了林小碗的手,“你不要貿然行事!”


    她低頭看著被抓住的手,低聲道:“放心,我自然是不會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


    左容連忙收回了手,有些窘迫和不安,然而林小碗的神色太過於安寧,反而讓他看不透什麽。他略微有些後悔,低聲道:“早知道如此,我還不如不告訴你這些。”


    他說著又是一頓,看著眼前唇角帶著笑意的女子很是無奈。“隻怕我不說,你也能夠推測出一二,甚至想辦法證明自己的猜想吧?那樣就會更危險……”


    林小碗從容笑著,絲毫沒有被識破的不安。


    “我知道你擔心我,”她低聲說,“你放心,我定然不會以身試險的,阿容。”她說著主動伸手過去,溫熱的小手輕輕覆蓋在左容的手上,感覺到手下的那隻手一陣緊繃甚至微微顫抖了下,她忍不住又低聲笑了起來,“我有牽掛,更是舍不得我這條命。你應該懂的?”


    “我……”左容整張臉連同脖子都浮起了一層緋紅色,這會兒更是有些口吃一般地開口:“我……我懂……”他想,他是真得懂了。不然,為什麽會因為林小碗這句話心中就升起了無限的雀躍之情,甚至恨不得伸手把眼前這人給摟入懷中!


    “小碗。”左容穩了穩心神,開口:“你要做什麽一定要告訴我……”


    林小碗抬手打斷了他的話,“好了,我還要去廚房看看,過會兒就到晚上的飯點兒了,店裏熱鬧起來我就真要忙不過來了。你還是晚點,和我和小童一起吃晚飯?”


    “那是自然的。”


    #


    入夜,林小碗熟練地換上了那身男裝,對著鏡子修改臉部輪廓的細節,一旁小童捧著燭台照明,看著她可以說是神乎其技的改妝技巧,卻還是有些不安。


    “姐姐,不然我跟著你一起去鶯燕樓?”她說:“那地方實在太亂了,你一個人我實在是不放心的。”


    “無妨。”林小碗努力讓五官的輪廓顯得更加淩厲一些,然後腳上也換上了特意讓林童做的內增高的靴子,站起來整個人顯得都高了不少,雖然比不上戎州城男子的平均身高,卻也不會讓人覺得太矮了。“我一個人去脫身方便一些。”


    她說著伸手摸了摸林童的腦袋,這個習慣並未隨著林童長大而改掉。“放心,我隻是去查看一下地形,和四周的環境,等到動手那日,定然是會讓你跟著幫忙的。”


    林童依然是不放心,緊緊跟著林小碗,直到看著她從後門離開,沒入了夜色之中這才鎖上了門轉身回屋。


    下次!下次她一定會成長得更出色,可以親手手刃仇人!


    林小碗沿著漆黑的後巷走了許久,避開街上可能有的人,直到熱鬧處這才神不知鬼不覺一般的混入了行人之中,然後就如同任何一個故作風流的書生一般進入了“紅燈區”。


    紅袖招依然是最大的青樓,門前客來客往看著似乎並未受到接連兩次命案的影響。然而,對於張鐵來說,紅袖招既沒有了綠梅姑娘,一個死去的綠娥又讓他染了一身的晦氣,短時間內自然是不會再來這裏了。林小碗不慌不忙地走著,路上遇上攬客的女子也不驚慌失措,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就到了同樣熱鬧的鶯燕樓門前。


    由其他青樓的熱鬧程度才可以對比出紅袖招少了一個花魁生意還是有所受損的。林小碗進門,要了一間二樓的雅間,聽到引路的丫鬟說她看著臉聲就笑了起來。然而不管是笑容還是笑聲都於她平時完全不一樣,一開口更是低沉柔和的男性嗓音,一點破綻都不露的。


    “你與我雖然不熟,但是跟它定然是熟的。”她說著一角碎銀子丟在了桌子上,“上兩道好菜,另外再來壺酒,餘下的就都是你的了!”


    那丫鬟聞言大喜,就按照鶯燕樓中一等的好菜好酒來,這銀子也能夠剩下一半呢!她這才不廢話,笑著道:“奴婢這就讓人上酒上菜,公子稍等稍等!”


    “先別急,我聽聞今晚你們樓裏有表演?”她微微揚眉,“我倒真的是第一次來鶯燕樓,不如你給我介紹下這樓裏出名的姑娘?”


    丫鬟收了錢自然是不會推脫,出去叫了人上菜上酒,回來給林小碗倒了一杯茶就笑著介紹了這樓裏的姑娘們。她能言善辯,加上自幼混跡在這風月場合,自然帶著一絲說不出來的風情,顧盼之間頻頻勾搭林小碗。隻可惜,林小碗內心是真正的橫平豎直的直,對她的示意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丫鬟看她衣著和出手,甚至氣度都不是一般的窮酸書生,隻當她是見慣了美人,心中暗暗扼腕卻也沒有懷疑什麽。


    “說起來清蓮姑娘也是屈指一數的好姿色,她原本也是咱們樓裏的頭牌了,隻可惜清荷姑娘這邊被張大人看上,身價立刻漲了幾分。如今竟然隱隱把清蓮姑娘給壓一頭的趨勢。如今,這兩人私下不知道掐了幾次,卻是各有勝負。”


    “哦,你這麽說我倒是好奇的。你所說的張大人究竟是哪一位大人,竟然這般厲害。不過是他看中了一個女子,竟然還讓她身價都漲了?”


    “看公子又說笑了,除了那位張鐵張大人還有誰?”丫鬟掩唇而笑,“如今他正在斜對麵的夏字間裏呢,陪同的人自然就是清荷姑娘了。”


    林小碗微微揚眉,雙眼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原來是這位張大人了,這我倒是聽聞過。隻可惜了綠梅姑娘啊,我隻有緣得見幾次!紅顏命薄,紅顏命薄啊!”


    她這般感歎了兩聲,恰好點的菜送到,就揮手道:“你且去忙,我這邊若是有事就再叫你。”


    “公子不讓人陪?”丫鬟還是不願意放棄,然而林小碗想要的東西早已經聽她說了個明白這會兒自然是懶得跟她應酬,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在鶯燕樓裏的女子自然都是極有眼色的,聽她這麽說就有些幽怨的退了出去。林小碗拿著筷子撥動了下麵前的菜,做出吃過借口的樣子,然後倒了一杯酒就憑欄坐下往下看去。這鶯燕樓建得與紅袖招頗有幾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走廊是在外圍,內裏卻是窗戶欄杆能夠直接往下看表演。


    至於外麵走廊,一邊對著的是一個池塘,另外一邊則是個後花園。最為不好的則數對著街道的那幾間。林小碗要的是對著後花園的,而張鐵所在的那個“夏”字間,則是正對著池塘。池塘之上小船漂浮自然是有客人攬著樓中的姑娘來戲水遊玩。


    “清蓮可真是拚了呢,”屋中清荷手中端著酒杯,轉身往回走,“這般冷的天氣,竟然與人‘鴛鴦戲水’,也不怕凍著了!”她語帶不屑,這會兒湊到了張鐵的身邊緩緩依過去,“還是爺會心疼奴……”說著手中的酒杯就湊到了張鐵的唇邊,另外一隻手也摸上了張鐵的胸膛,“比起旁人,爺才是真男人!”


    張鐵得意地大笑,這會兒早就忘記了被劉功頂替了位置的不得意,一把就把清荷給摟入了懷中,笑著道:“還是爺的小乖乖會說話!”一口喝掉了清荷遞過來的酒,低頭就往她胸口蹭去。


    清荷在他腿上挺胸坐直,一雙酥胸幾乎要從衣服中躍出一般。她動作是一點都不避諱,口中卻是嬌羞地道:“爺,窗戶沒關,萬一被人看到了可怎麽好呢……”


    她說著媚眼如絲,口中微微嬌喘。然而,目光不由自主地朝著外麵掃去,見正好看到憑欄而坐的一個年輕書生,在燈火通明的鶯燕樓中,這般一眼看過去,隻覺得那人憑欄倚窗,手中舉杯獨飲,整個人都如同是一幅畫一般。


    那年輕的書生,真真是眼生啊!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撒花~~~~~


    嘿嘿~~~逛青樓什麽的~~~小碗說:左小容你以為你長得好,其實本姑娘長得也不錯~~~


    推薦朋友的一篇文~~~


    將軍家的小娘子


    文案


    大姐:我的相公是侯府嫡子,國之棟梁。


    沈錦:我的相公不納妾。


    二姐:我的相公書香門第,家世清貴。


    沈錦:我的相公不納妾。


    四妹:我的相公有狀元之才,三元及第。


    沈錦:我的相公不納妾。


    五妹:我的相公俊美風流,溫柔體貼。


    沈錦:我的相公不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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