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北棠王府。


    這天早上,王府好不熱鬧,人頭攢動,從各州州牧到北棠縣令,甚至是北棠王府周邊的小商販都被邀請至王府中,參加北棠王次子華晨的婚宴。


    華晨早早的被華瑤叫起,奴才們拿著大紅囍袍跟在華晨身後,到了燁字閣一樓,華瑤笑嘻嘻的拿著雲簪在華晨頭上比劃著,換了一隻又一隻,感覺總是不滿意,她又拿出北棠織造局精心紡織的紅色金絲遊龍束發冠笄,在華晨頭上搗鼓了好一會,一旁的侍女掩嘴偷笑,過了半個多時辰,這發飾算是弄好了,她又拿出準備好的囍袍給華晨穿上。


    “哥!你今日大喜呢,別哭喪著臉,你要笑,對,再開心一點,哈哈哈,哥你別擠眉毛,很好笑啊,哈哈哈……”華瑤看著華晨,華晨穿上喜服,本就俊朗的麵龐更顯的英氣逼人,可他臉上的表情卻十分滑稽。


    華晨摸了摸冠笄,想拆掉卻又不敢動手,隻得苦笑道“瑤瑤,哥頭疼。”


    華瑤一聽華晨說頭疼,急忙對侍女說“你快去找奉爺爺,讓他來給哥看看。”


    華晨把華瑤拉到身前,兩手按住華瑤的肩膀,道“不是頭疼,是你給哥束得太緊了。”


    華瑤笑盈盈的看著華晨“你呀,平時懶散慣了,疼你先忍忍,起碼等今天晚上再摘掉。”


    華晨搖了搖頭,無奈的笑了笑。


    斐晨曦昨天晚上就到了北棠王府的重妃殿,但按照成禮,大婚之前兩人是不能見麵的,斐晨曦換好衣服,坐在殿內拿著一盤棠錦,小口的吃著,斐天穹看著女兒,麵色紅潤,樂嗬嗬的道“曦兒,今日你就要和你朝思暮想的燁哥成婚了,為父雖是不舍,可也高興得緊啊。”


    斐晨曦嬌羞的看著斐天穹“爹,我哪有朝思暮想。”


    斐天穹哈哈大笑“你在我書房藏的畫我可都看見了,那上麵畫的瀟灑少年,爹可嫉妒的很呐,你都沒有給我畫過。”


    斐晨曦佯怒道“爹!你偷看我的畫!”


    斐天穹攤開手“我可沒有偷看,在我書房裏,那就是光明正大的看,隻是曦兒你不知道而已。”


    斐晨曦扭過頭,繼續吃著寶瓶州難得一見的棠錦。


    斐天穹起身,撫平衣服上的褶子,道“曦兒,我去看看你公公,平了天下以後,我們兩兄弟就很少見麵了,趁著今天好好敘敘舊。”


    京城紫金宮太和殿。


    韓範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對身旁的太監道“待墨幹,送北棠。”


    徑直走出殿門,仰天道“華泰,你兒子大婚之日,不提前跟朕說,是知道了麽,嗬,知道了你又能怎樣,小小北棠,能翻出什麽風浪?”


    正午過後,所有人聚集在北棠王府的前院,院裏擺滿了桌席,各種珍饈佳肴看得人眼花繚亂,斐天穹從寶瓶州帶來的,自斐晨曦出生那日埋下的五百罐女兒紅整齊放在一邊。


    王府周邊的商販坐在偏院,也是熱鬧非凡,談論著華晨和斐晨曦的婚宴如何氣派,兩人如何登對。


    “報!劍仙李夢晨祝兩位新人新婚歡樂,贈寶劍兩柄,禦劍心得一本。”


    “報!海棠宗宗主上官雲珠祝兩位新人早生貴子,福與天齊,贈琉璃背屏兩幅,花卉錦繡衣兩件,翡翠如意吉祥冠兩頂。”


    ……


    王府的奴才不停的報上各路江湖門派和江湖散人送給華晨和斐晨曦的新婚禮。


    酒菜已經上齊,所有人起身看著院內的正陽殿,殿內雕梁畫棟,金縷紋龍,銀絲紋鳳,在牆壁和房梁翻飛,大紅錦緞掛滿殿窗,正中的八仙桌上,一個朱玉酒盞盛著北棠的北棠花釀,兩個七彩琉璃飛花酒樽離於兩側,正牆掛有華晨和斐晨曦的鴛鴦圖,婚禮主持由歐陽狩主持,歐陽狩站在大殿正中,滿臉笑意。


    “嗚,嗡!”


    抑揚頓挫的號角聲響起,北棠三千甲士奮力吹響號角。


    歐陽狩雙手一抬“婚禮正式開始,請新郎入殿。”


    伴隨著號角聲,華晨一身大紅囍袍出現在眾人麵前,顯示躬身,讓華泰給他帶上大紅花緞,再繞院子一周,走到殿門,麵朝眾人站定。


    “開始了,開始了。”


    偏院的小商販爬上牆頭,伸長脖子往裏瞧著。


    歐陽狩大聲道“請親娘入殿!”


    號角聲戛然而止,好似仙樂的琴聲,笛聲響起。


    斐晨曦身穿百鳥朝鳳金絲紅衣,衣擺長八尺,上綴整百金鈴,頭戴金縷紅緞蓋頭,從院門緩步走來,身旁的陪嫁丫鬟微微彎腰,撫著斐晨曦的右手,斐晨曦身後十八位童子提起長達八尺的後擺,小心翼翼的跟著斐晨曦向前挪步。


    不過十丈的路,斐晨曦卻走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這是寶瓶州禮,每一步都有其內涵,一步都不能走錯,所以寶瓶女子從十歲就開始學這步子,知道及笄。


    斐晨曦走到華晨身邊,站定身形。


    華晨也轉過身,麵朝歐陽狩。


    歐陽狩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高興,轉身端起酒盞,給兩個琉璃杯各倒半杯海棠花釀。


    一旁的陪嫁丫鬟走上前去,一手一杯,小心托起,回身走到華晨和斐晨曦麵前,雙膝跪地,兩手高舉。


    華晨和斐晨曦相視一笑,接過酒杯,雙手端在身前。


    歐陽狩走到殿右側,朗聲道“請北棠王,寶瓶州州牧入高座!”


    按照北棠禮節,除了陪嫁外,其餘女子不能入殿,所以斐晨曦的母親並沒有入殿。


    華泰和斐天穹兩人分別從大殿兩側進入,在八仙桌旁的高德椅坐下。


    華泰本就膚色偏黑,常年征戰使得他皮膚粗糙,與他身上的紅綢裘子形成鮮明對比。


    斐天穹比華泰好些,作為文官,他雖然不象華泰那樣風餐露宿,但他的卻更顯老態,都是年輕時每日熬夜所至。


    歐陽狩看兩人坐好,道“新郎新娘敬長輩酒!”


    華晨和斐晨曦走到兩人身前,兩人同時雙膝跪地,雙手舉起酒杯,恭敬道“請父親喝喜酒!”


    華泰和斐天穹接過兩人手中的酒杯,相視一笑,同時將酒液送入口中,辛辣的北棠花釀入口,灼燒著兩人的喉嚨和脾胃,兩人卻放聲大笑。


    斐天穹看著華泰,道“華老哥,我這女兒今日就嫁入你華家了,你可要好生照看。”


    華泰拍了拍斐天穹的背,笑道“這是自然,燁兒若是對曦兒有丁點不好,我先打他一個時辰,再親自捉他去你府上請罪。”


    歐陽狩等兩人說完,繼續道“禮畢,送新郎新娘入新房!”


    殿外等候的十八位身披朱紅鎧甲的北棠甲士進入殿內,一齊單膝跪地,雙手握拳,左手放在後腰正中,右手猛捶有胸鎧,行了一個標準的北棠軍禮。


    十八人同時起身,轉身向後。


    華晨和斐晨曦走到十八人正中的空位,陪嫁丫鬟把手中挽成鳳凰結的衣擺交給斐晨曦身後的甲士,伸手撫著斐晨曦。


    《雲華霓裳》響起,二十一人邁著同樣的步子向燁南院走去。


    到了院內,斐晨曦接過一名甲士遞來的紅色小刀,割斷華晨身上綴著大紅花的紅緞,雙手捧起紅花,走入院子裏的燁字閣。


    華晨則跟著甲士回到宴席,按著順序在每一桌敬了三杯酒後,走到偏院。


    華晨剛走到偏院院門,院內的商販立即起身,雙膝跪地,行北棠軍禮,齊聲道“北棠千歲千歲千千歲,恭喜殿下新婚!”


    華晨左手一揮“都起來吧,今天大喜之日,華晨敬各位一杯。”說罷,將手中酒一飲而盡。


    商販們慌忙回敬,齊聲道“殿下,我等平民百姓,殿下不可如此啊,叫外人看咱笑話!”


    華晨毫不在意“無妨,我北棠是我北棠,他們是他們,我們北棠向來不以地位高低識人,不必為了他們違了咱們北棠的習慣。”


    商販們熱淚盈眶,一個老人擦了擦眼睛“我們北棠有殿下,我們百姓安心啊!殿下放心,我們北棠黎民百姓,永遠擁護北棠!”


    華晨抬手虛按,示意商販們坐下“大家今日不醉不歸。”


    商販齊聲大喊“不醉不歸!”


    華晨轉身走出院子,剛回到正院,就聽到一聲急報。


    “京城特使到!”


    一個身穿紫裘的七旬老人提著一個紫金龍紋竹畫筒緩步走來。


    走到華晨身前,雙手捧起畫筒,看著華晨道“恭喜殿下娶的良妻,祝殿下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這畫是陛下親自畫的,殿下好生保管。”


    華晨單膝跪地,雙手接過畫筒,沉聲道“寫陛下恩典。”


    王府奴才走來,把老人引入席位。uu看書uukanshu


    華泰把華晨叫到大殿後麵,確定周圍無人之後,開口道“韓範要開始動手了,這幅畫就是一個信號,韓國的江湖要變了,以前的江湖人士不敢公然對抗朝廷,甚至不敢在世間做出什麽驚人舉動,韓範這麽一攪和,江湖的水,就渾了,那些老東西小東西,也該出來了,我們北棠不要直接插手,你們兄妹三人也要注意,不要讓人發現端倪。”


    華晨道“孩兒知道。”


    華泰道“嗯,從今日開始,你就是北棠的世子,一舉一動,都是北棠的臉麵,不要丟了老子的人。”


    華晨疑惑道“不跟黃袍兒說一聲,就立我為世子,不怕朝堂百官說閑話?”


    華泰拍了拍華晨的肩膀“你記住,北棠,不怕任何人,哪怕是他韓範,好了,你回去罷,跟曦兒好好相處,不要虧待了人家。”


    華晨行禮,轉身離去。


    宴會在戌時散去,王府的婢女奴才清理著宴會殘局,華泰去了軍機處,華晨回到燁字閣。


    華晨踮著腳尖走入二樓臥房,拿丫鬟手裏的玉如意,慢慢走到斐晨曦身邊。


    斐晨曦輕笑“燁哥哥,我都聽見了,你就別裝了。”


    華晨也笑道“還叫燁哥哥呢?”


    斐晨曦雙手攥著衣角,聲音軟糯“還沒掀開蓋頭呢。”


    華晨提起玉如意,輕輕挑起蓋頭,看著斐晨曦不施粉黛卻傾國傾城的麵頰,道“夫人,你真美。”


    華晨輕輕捏著斐晨曦羊脂一般滑膩的下巴。


    兩雙唇瓣顫抖著觸碰在一起,小心翼翼的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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