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冬季,大槐樹雖高聳枝繁,但每根長枝上都無樹葉。


    在那幹枯的大槐樹下,果然有人支了張桌子,正搖頭晃腦地在那裏說書。


    這攤子很冷清,隻有零星兩三個人在旁邊駐足圍觀。


    雷思聰也靠了過去,然而當他看見那位說書先生的臉時,當場就是一愣。


    這人身穿淡青色的熟羅綢衫,衣服有些舊但看上去極雅致幹淨。


    他戴著眼睛,嘴角含笑,手上拿著一把折扇,模樣看上去盡是文士獨有的那種詩酒逍遙的味道。


    原來這個說書先生就是雷思聰除夕那天在澡堂裏遇見的青年人!


    “想不到此人竟在這附近說書。”雷思聰暗道,“那天我被蜘蛛精襲擊,打鬥中此人無辜被打傷了額頭,當時情況混亂,我也沒好好和此人致歉,這人也沒要賠償……


    今天有緣遇見了,一定要好好感謝一下他才行。”


    此時那說書先生的故事尚未講完,雷思聰便靜靜站在一旁仔細傾聽。


    這人講的是一個“山南殺手之王俠義刺殺漁業黑老大”的故事,這是北國非常民間非常流行的一個江湖傳說,故事的主人公都是當世奇人。


    說書人選的故事內容尚算不錯,說書先生的發音咬字也算清晰,但他的說法有種照本宣科的味道,讓人聽了感到有些乏味。


    雷思聰不禁想起了夢樂門頭牌之一的孟玲姑娘。


    這女孩講故事時聲情並茂,並且她會隨著故事內容推進,時不時調整語音語調,於是再平凡的故事從她口中說出,也都是動人心弦。


    而眼前的說書先生講故事則並不生動,甚至有些生硬。於是不一會兒,剛才站在旁邊聽故事的一男一女也拉著手默默走開了。


    還留在原地仔細聽書的隻剩下雷思聰和一個中年婦女。


    這婦人看上去約莫三四十歲年紀,年紀不輕,容貌平庸,衣著卻頗為光鮮。


    雷思聰看她對故事內容的變化似乎不太感興趣,隻直盯盯地注視著那說書先生看,不禁覺得這婦人和那說書先生必有什麽關聯。


    於是雷思聰走了過去,低聲朝那婦人問道。


    “請問您知道這位說書先生姓甚名誰嗎?”雷思聰問道,“大冬天的,他為何在這室外說書?”


    “這家夥叫淩雲,是個窮酸秀才,”那婦人挖苦道,“我家院子就在這條街後頭,我老公去世後,家裏空出幾間房出租,他就租了一間,前段時間剛搬來的。


    這家夥仗著自己會幾個字,平日好吃懶做的,總是要熬到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了,這才出去找些工作。


    這不,今天我找他問這個月的房租,他把家裏所有的錢給我後,連買饅頭的錢都不剩了。


    現在又是年後,不需要寫對聯寫牌匾啥的,他便隻能拿起那把破折扇,在這裏擺攤說書來了。”


    婦人說到這裏,長長地歎了口氣道,“不過說來也奇怪,這人現在雖然落魄,但平時聘用他的人很多,而且這些東家來頭都不小。


    那些人請他寫篇文章,作幾幅對聯就給他不少錢呢,好像這種叫什麽?哦,對了,叫潤格!


    你說這多好啊,提提筆動下手腕就能賺錢。


    結果這家夥每次積攢了一些薪水就揮霍了,然後回家隻知道吃飯睡覺,你說他這能不窮嗎?”


    婦人嘟嘟囔囔地又說了不少,她這說話十句裏有八句在抱怨,但同時語氣裏也含著一絲欣賞,於是雷思聰聽明白了。


    這叫淩雲的書生實際上是個文才勝人一籌的大儒,隻是他的誌向在現實中受到磋磨,於是便憤青了起來,不肯把自己滿腹才華用在這汙濁的世上,隻肯在快餓死的時候賺口飯錢。


    “看起來,這人倒有點像前世的我。”雷思聰不禁想到穿越前的自己,“隻是我那時候心裏憤青,行動上卻還是老老實實打工,沒有他這般瀟灑。”


    正在這時,淩書生一合折扇,前麵那個“殺手之王刺殺黑老大”的故事就講完了。


    雷思聰把身上全部的錢——也就是兩塊錢——放到了淩書生麵前的那個裝錢的小鐵盒裏,而那女房東也哼哼唧唧地拿出一塊錢投了進去。


    這一直抱怨淩書生的女房東竟是除了雷思聰外,唯一願意為淩書生掏錢的。


    她掏完錢,嘟嘟囔囔地說自己家裏還有家務沒做完,不能再聽了,隨後又望了淩書生幾眼,轉入巷子深處去了。


    雷思聰看得出來,uu看書ww.ukash 淩書生在男人中算是長得好看的,這婦人或許是惜才,或許也是對淩書生含有特殊的感情。


    而與此同時,那說書的淩書生也認出了雷思聰來。


    “這位剛來聽書的朋友,莫不是……”


    “正是那天在澡堂誤傷了您的人。我姓雷,叫做雷思聰。平時就在青石街南口的茶館裏管賬。”


    雷思聰含笑道,“那天我偶然發病,打到了您的額頭,請問您還要緊嗎?”


    他抬眼望去,隻見淩書生的額頭上還有淺淺的一道疤痕。


    “不礙事不礙事。”淩書生笑道,“俗話說,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我又不是挨刀了,不過是擦破了一點小皮,這又算得了什麽。”


    “當時我頭腦混亂,感覺並沒有好好地給您道歉和賠償。”雷思聰說道,“事後我回去感到非常不安,不知道有什麽事情能……”


    “你如果真想補償,那就再聽我說一折書吧。”淩書生說道,“獨自一人在這正月的寒風裏說書,要是連一個聽客都沒了,那真是太可憐了。”


    “好的。”雷思聰點頭道,“請問您準備講一出什麽故事?”


    “講一個和妖怪有關的故事。”淩書生平靜地說道。


    雷思聰微微一愣,不知道對方這麽說有何用意。


    而那說書先生已經展開手中折扇,搖頭晃腦地說了起來。


    “各位看官,江湖人常說‘北有白霧遮天,南有黃土壓地’,這講的可不是南北氣候差異,說的實際上是山北山南兩省最大最可怕的兩個幫派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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