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有一個可以完整詮釋生命的地方,這裏交織著喜,又充斥著悲,經年日久的演繹悲劇,又時刻饋贈著奇跡,這就是醫院。


    今天天氣不錯,晴,很晴,風和日麗。


    當跟著容爵到了這個地方之後,還沒有進門,葉安襲就望而卻步,手觸小腹,這個心咯噔一下,沉了三分,蹙眉,凝視,隻因為牌匾上的四個大字。


    腫瘤醫院。


    霎時間葉安襲感覺頭頂一團烏雲,再一抬頭,卻是晴空萬裏。


    此時此刻,她突然有些想要相信宗政賢還在國外忙的焦頭爛額的謊言,就算是宗研麵臨破產,也好過現在所見。


    她突然有些卻步,想讓所有的事情倒退到明天,一種無端的絕望縈繞心間。


    “葉安襲,他一時半會死不了。”


    表情平靜依舊,手卻下意識的顫抖,容爵有點後悔帶她過來了。


    “什麽病?”


    風中傳遞的聲音泄露了一絲凝噎,心一陣緊抽,手緊緊貼著小腹,祈禱著感染這生命的奇跡。


    “貌似是鼻癌。”


    想起那張恐怖的臉,容爵也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腳步一個踉蹌,忽地站不穩,容爵緊忙上步接住了葉安襲要倒下的身子。


    癌……


    這個字好象形,眾口紛紜的絕望如山一般壓倒了所有罹患的病人和他們身邊的人。


    葉安襲無法把一個月之前好好的人跟這個可怕的字眼串聯起來,他是那麽健康,認識這麽久就算生病都是少有的,為什麽會好端端的就得上這種病?


    喉嚨咽著吐沫,瞳眸緊皺,葉安襲極力維持著淡定,可聲音早已有些沙啞。


    “他……現在怎麽樣?”


    她幾乎不想問下去,似乎腦子已經浮現了那個男人瀕臨死亡的樣子,那樣的絕望隻有想象才能賦予。


    “還死不了,是早期,已經切了腫瘤,這段時間在放療。”


    放療……


    放療和化療就像是兩種現代科技發展帶來的人間極刑,那種痛楚和對身體的消耗,葉安襲就是沒見過,也聽過無數次了。


    容爵死皺著好看的眉頭,輕敲了一記葉安襲的腦袋。


    “葉安襲,你有點出息行不行?人還沒死呢,你倒先翹了。”


    不過就是暫時醜了一點,好像貌似死不了。


    死……


    葉安襲表情極其冷漠的瞪了容爵一眼,這樣的詛咒她聽不進去,不過他有一句話說的對,又沒死,她的崩潰意義何在?


    “哎,重色輕友……”


    看著那個進了住院部的女人,容爵煩躁的摸了一把頭發,抬腿跟了上去。


    高幹病房的門口,卓逸叼著一支煙,卻沒有點火,被挑起的餘怒似乎還未消氣,剛剛送安安回去,看見連璿穎在家粘著水晶腳趾甲,也不管孩子那個樣子,他脾氣原本就暴躁,一股火沒壓住,就跟連璿穎吵了起來。


    家裏出了這樣的事兒,她一天不管衛青琴,也不管孩子,整天不知道在忙著什麽,就算衛姨養了條狗還知道舔一舔,逗一逗主人開心,真是個白眼兒狼。


    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個女的,卓逸真想一拳把她那個塗的鮮紅的嘴打歪了。


    他懶得跟她吵,也沒時間跟她吵,一天兩頭倒,自己的公司幾乎都甩手了,卓逸這幾天基本上都泡在宗研集團。


    宗研跟雙子建築不同,雙子建築不過是地方企業,大部分的事隻要上了軌道,不存在什麽大方向的決策問題,而宗研不同,宗研決策層的一舉一動都影響旗下所有分公司的股價,所以宗研出不了問題,也不能出問題。


    好好個人攤上這麽個事兒,真他媽的沒天理了,卓逸煩躁的踢了一腳椅子,等一抬頭,就看見來人。


    “……”


    一眼瞥向葉安襲身後的容爵,卓逸知道這事兒還是沒瞞住。


    “人呢?”


    態度平靜,目光深沉,葉安襲就這麽盯著卓逸。


    他這個兄弟做的真到位,瞞的真好,這是她一天之內第二次見到卓逸,他們兩兄弟兄弟情義她懂,卓逸之所以瞞他,是裏麵那個人的意思。


    宗政賢還真是該死的偉大!


    “……”


    卓逸麵色尷尬,不知道怎麽說,宗政現在的情緒根本不想見人,更不想見她,可到了這裏,根本就不是他能攔住的了。


    可他還是試著站在了病房門口,他不想宗政的情緒再度崩潰。


    “弟妹,你回去吧,我跟你保證宗政沒事。”


    她老公生病了,她卻是最後一個知道。


    為什麽所有人都知道,卻要瞞著她,怕她傷心?怕她難過?


    他一個人扛住所有的痛苦和心酸,這樣叫偉大麽?


    宗政賢,你當我葉安襲是什麽,我們之間就那麽膚淺麽?


    突然理解她消失的那幾年,宗政賢的心情,是不是就像她現在這般,不能參與彼此的痛苦又算什麽伴侶?


    說來說去,還不就是那句,宗政賢,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們的感情。


    這樣很殘忍,也很自私,就像三年前的她的不告而別,一模一樣。


    冷眼如刃,鋒芒在被,看都沒有看卓逸一樣,葉安襲平靜的說著。


    “讓開……”


    這兩口子都是倔牛,卓逸也知道根本攔不住,無奈的搖了搖頭,斜身到了一側。


    “所有的情況,都是暫時的。”


    “我和他的關係,你不應該瞞我。”


    撂下了這話,繞過卓逸,葉安襲就進了房間。


    隻剩下走廊的兩個人。


    卓逸埋怨的掃了一眼容爵,這人嘴怎麽這麽不牢靠,他本來就沒指望他能為宗政的心情考慮,可……


    “葉安襲懷孕了,你這麽做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


    靠著牆麵,雙腿交疊,容爵撥了撥額前的碎發,鼻端輕哼一聲。


    “她的承受能力,比咱們都來的可怕。”


    他們都不了解葉安襲,那個女人的韌性從來就不是他們能夠想象的,對她來說,不讓她知道,才是更痛苦的事兒。


    至於宗政賢找他說的那番話,如果讓她知道了,難保不會氣死,可現在這邊太亂,他容爵雖然不喜歡這些一本正經的商人,但也沒到落井下石的份上。


    吱……


    推開門,那個穿著藍白條病服的高大人影就站在窗邊,背對著陽光方向的窗子極為吝嗇的擠進來了幾縷,照拂著他瘦的明顯的身子,也刺痛了葉安襲的眼。


    他瘦了,瘦了好多,那寬厚的脊背變得單薄瘦削,看上去加長的身子孤單極了。


    才不見短短20幾天,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宗政賢……


    眼眶倏地濕潤,雙腳像是灌了水泥,又想是被施了定身咒,就算是冷靜的做了無數的心理建設,卻還是無法麵對眼前的一幕。


    隻是一個背影,便讓她所有預備好的堅強望而卻步,葉安襲竟哽咽的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媽,我今天很好,你回去休息吧。”


    沙啞的聲音輕輕軟軟的,淡的沒有一絲力氣。


    這個無數次叫著她的名字的聲音,有咬牙切齒的,有怒不可遏的,有深情如棉的,有恣情戲謔的,卻從來沒有現在這樣一般,聽起來就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一般。葉安襲以為她能宣泄所有準備好的情緒,或嗔怒他為什麽不告訴她,或是撲過去抱住他,可卻都沒有。


    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就這麽看著他的背影,發呆,發怔。


    似是察覺到久未答話,空氣中的凝滯讓宗政賢察覺到來人並不是衛青琴。


    “誰?”


    為什麽他有種錯覺,像是那個女人來了,心裏一震顫,宗政賢下意識的去在空氣中辨別著那個女人的味道。


    嘶……


    可鼻端的創麵卻讓他疼痛不已,嗬嗬,真狼狽不是麽?


    “宗政,是我。”


    不知道什麽時候,卓逸已經進了房間,擋在葉安襲的身前,看著她搖著頭,有些事情,他忘記告訴她了。


    算他自私,他不想宗政就這麽一蹶不振,就差這最後的一搏了,他不真的不想他情緒失控。


    “安安送回去了?”


    宗政賢沒有轉身,似是看著窗外的某一點靜止不動。


    她下午在附近的公園撿到的連安安,安安嘴裏一直叫著大大,想來她是從這裏走的,真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了,隻有她是最後一個。


    宗政賢,你當我葉安襲是什麽?


    逼退眼眶的酸澀,她不想等他轉過身時看見的是這樣的她,他生病了,無論怎麽樣,她的情緒不重要。


    隻不過,宗政賢卻一直沒有轉身。


    “恩,她沒事兒,你別擔心。”


    “嗬嗬,我真成廢物了,連個孩子都看不住。”


    似彈琴般的撫觸冰涼的窗台,指尖的微涼滲到心裏,嘴角撩起,口氣裏盡是自嘲。


    他太想她了,卻不敢見她,隻能讓衛青琴帶安安過來,也許隻有思維單純的安安才不會怕現在的他。


    下午帶她去公園,卻因為一句陌生人高呼的怪物,讓他無地自容,等再一回身,安安卻不見了,他想找,可卻是無力,他現在是廢物不是麽?他要回醫院還要靠別人,媽帶他回了醫院,安安卻無所蹤,要不是卓逸給他打了電話,真的不知道怎麽辦。“宗政,這一切隻是暫時的,會好起來的,再說安安也沒事。”


    “難為你了,要是忙不過來,擴張建廠的事兒就暫時擱在一邊吧。”


    “再這麽說,兄弟還要不要做?”


    別說隻是累一點,如果沒有家庭,就是這條命給他又怎麽樣!


    一場病,打擊最大的不是人的身體,而是人的精神,而經曆這樣的事,還沒有倒下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如果這事換做他卓逸,根本做不到宗政這樣的不言不語式的崩潰。


    葉安襲就這麽靜靜的聽著這番對白,她不願意去相信這樣的自嘲是從那樣一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嘴裏說出來的。


    “她……好麽?”


    聲音變得緊繃,卓說是她送回去了安安,她好麽……


    20多天沒見,像是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可……


    背對背的兩個人,卻在空氣中傳遞著彼此的訊息,那麽近,又那麽遠……


    “……你就打算一直這麽拖著?”


    夾在兩個人的中間,卓逸代言了最後一個疑問,他不明白葉安襲為什麽不說話,但他想讓她明白,其實她不說話,對宗政來說,最好不過。


    因為……


    “嗬嗬,不然怎麽樣,我這副鬼樣子怎麽見?”


    他的自嘲卻再次自殘般的插進葉安襲的心尖,看著緩緩轉身的宗政賢,牙齒緊咬住了下唇,所有的驚駭都宣泄在這一片薄薄的唇上。


    那是怎麽樣的一張臉,精致的五官底子基本上找不到影子,慘白的臉中間那駭人的紫紅斑就像一隻鮮豔的蝴蝶一般猙獰停在臉上,無數的小水泡聚集在周圍,整個瘦削的臉看上去麵目全非。


    眼周貼著兩塊白色的紗布,白的刺眼。


    怎麽會這樣?


    那個精致如瓷的男人,簡直就像一個地獄的羅刹。


    聽過無數次的放療,卻從來沒有真正見過,原來是這樣的殘忍。


    一定很疼吧……


    那樣的紅紫……


    葉安襲的眼圈一下就紅了,笨蛋,白癡,她怎麽會嫌棄他什麽樣子!


    那紗布是怎麽回事?


    他看不見了?


    為什麽他會看不見?不是鼻癌麽?眼睛怎麽了?


    她站在他的身前,他卻繞過了她走向病床。


    慢慢的向前探著步,卻還是沒有記憶住軌道,一個踉蹌,絆倒了櫃子,差點摔倒,頭頂上的假發也掉了下來。


    “宗政……”


    卓逸緊緊攥住拳頭,宗政拒接拐杖,他更理解,如果是他,也絕不會接受這樣脆弱的象征。


    “哈哈……卓,我真成了廢物。”


    大手抓著那頂假發,宗政賢自暴自棄的使勁兒錘著那櫃子,金屬質地的櫃子被敲的鐺鐺作響。


    那暴躁宣泄了他的無力,他的絕望,他的自卑。


    而欲要伸手的葉安襲,卻在這個時候把手僵在半空中,無聲的眼淚流了一臉。


    這個男人的驕傲,他最在乎的驕傲,被這一場病消弭殆盡。


    她應該伸手去扶他,卻不能伸手去扶他……


    她好想告訴他她在,卻不能告訴他她在……


    她很想告訴他她不在乎,卻也知道更在乎的是他……


    猙獰的臉,剔的幹淨的光頭,骨瘦如柴的身子,短短20天,才短短20餘天,宗政賢竟變成了這個樣子。


    在放化療麵前,再強勢的人都一樣,不過是肉體凡胎。


    “卓逸,今天的探病時間過了,要準備今天的放療了。”


    護士長秦羽站在門口咚咚的敲著門,這是baby的世交家的姐姐,跟卓逸很熟,看到那個淚流滿麵的葉安襲,眉頭皺了起來。


    “宗政,你準備準備,這周最後一周了,再挺挺。”


    “恩。”


    不挺又能怎樣,這是他唯一的選擇不是麽?


    待幾個護士攙著宗政賢去放療室後,整個病房就剩下了幾個人。


    秦羽年長她們10幾歲,掃了一眼眼眶紅紅的葉安襲,口不留情的數落著卓逸。


    “他現在是治療關鍵期,原本就情緒低落,不能讓他激動,不知道麽?”


    這個病人是她們科室最怪的病人了,放療之後無論多疼也一聲不吭,就像是不痛不癢似的,可每當照鏡子的時候,就大發脾氣,再脫發之後更是嚴重,就連病房的專用護士也一個不準留。


    而且身份又尊貴,誰都得罪不起,沒辦法,卓逸去找的秦羽,秦羽不是一般的護士,不是因為專業技能多好,而是善於調節病人情緒。


    最重要的是,世家的關係,她不怕得罪人,最後還是她有辦法,欺騙了宗政,說他鼻竇腫瘤像眼底傾斜,壓迫了眼底的視神經,暫時不適合見陽光,等過了這個療程之後,再摘紗布。


    “秦姐,我們沒……”


    她不知道宗政對葉安襲的感情,這是他不知道,隻是想想就這樣了,如果知道她就站在他眼睛跟前兒,看著他的狼狽,那才是他真正的崩潰。


    “秦姐,我兄弟眼睛這紗布什麽時候拆啊?”


    卓逸總覺得,騙著宗政不是那麽個事兒,不過宗政前一段的脾氣真的大的嚇人。


    “你要把他那pad搶走,讓他不發郵件,馬上就拆。”


    “不是說怕他照鏡子情緒不好麽,關pad什麽事兒?”


    看著秦羽那樣兒,他怎麽覺得這事兒這麽不靠譜呢?


    “他一擺弄完那東西,就跟我科室的護士發脾氣,我這做大家姐的也不能看著是吧。”


    剛脫發那幾天,拿著那個pad發一會那什麽郵件之後,就像瘋了似地,砸東西,罵人,像是個野獸似地,每天靜注的階段,都是她們護士的噩夢。


    雖說身份很高,但真是個難伺候的主兒。


    “秦姐……”


    卓逸左額頭三道黑線,不知道秦羽的做法對自家兄弟是好還是不好,但他也知道秦羽這個人,說是這麽說,但對病人她向來負責。


    玩pad,是每天給她發郵件麽?


    他每天都說,老婆,我想你。


    是在什麽情緒之下呢?


    一個人住在這空蕩的病房裏對抗病魔,讓葉安襲的精神回到了她戒毒的那陣子,對抗不是最無力的,最最痛苦的是那種自己一個人的感覺。


    好像天地間都沒有人分享你的孤單和絕望。


    宗政賢,你每天也是這樣麽?


    “他還要這樣的治療多久?”


    有病也不怕,能治就好,她要的不多,她隻要宗政賢活著。


    一句話,讓兩個人都看向葉安襲這邊,除了眼眶紅紅之外,平靜如常。


    秦羽擺明了不知道她是誰,卓逸在一旁提醒。


    “宗政的老婆。”


    老婆?怪不得,起先她還以為那個抱著小女孩的女人是,看那女的一副不敢看他的樣子,她心裏就厭惡,結果弄了半天,是她弄錯了。


    “這周還有三次,這個療程就結束了,結束之後,要緩一段時間,然後再檢查,如果情況好的話,就暫時停止治療,如果不好的話還要繼續放化療。”


    看著葉安襲聽的仔細,秦羽看這女的不吵不鬧的也不煩人,又補了一句。


    “如果沒有意外,他的治愈率在80,以上。”


    有希望就有一切,微微點頭,葉安襲淡淡的道。


    “恩,我知道了。”


    對於這女的突如其來的冷靜,卓逸真是刮目相看,如果不是她剛剛的情緒泄露,他幾乎覺得她完全不在乎宗政。


    如果是他家的老婆知道了,會哭死,鬧死的。


    可秦羽是護士,醫生和護士見過的家屬太多了,這樣冷靜的太少了,反而讓她想多跟她說幾句。


    “你別太擔心,他現在的症狀不過都是放療的副作用,等停下來養一養會好的。”


    這些她不在乎,不管他變成什麽樣,隻要活著就好。


    “卓逸,我先走了,我待會要查房。”


    秦羽走之前,葉安襲又補了一句。


    “謝謝你的眼罩。”


    看了一眼葉安襲,秦羽莞爾一笑,還是女人懂她這份心思,他們這群人上人的少爺們活的太驕傲了,以至於這樣異於正常人的打擊對他們來說是致命的。


    而宗政賢那樣驕傲的人,更甚。


    “寶貝兒!”


    秦羽腳前剛走,baby驚訝的聲音就響起來。


    安襲知道了?


    葉安襲當然也看見那個一身黑裙的鍾席寶了,更看見了baby攙著的衛青琴。衛青琴跟上次見到的時候完全是兩個人,麵色蠟黃,眼窩深陷,原本就瘦的她腮都塌了下去,


    看上去一點潑辣的味兒都沒有了,隻是一個擔心兒子的媽媽。


    就連看見了厭惡無比的葉安襲都沒有力氣再罵了,看著那空蕩蕩的病床,就知道兒子又去放療了,每天這個時候都是他的疼痛,她的煎熬。


    “衛媽,你別這樣,再過幾天,宗政這個療程就結束了。”


    卓逸從小沒媽,就受不了衛青琴每天的必哭戲,要麽說打在兒身,痛在娘心。


    可哪有人知道衛青琴的難過是另有原因,想著自己撞死的那個小孩,她就覺得兒子的病是報應,是她的報應!


    就連葉安襲都被衛青琴這個樣子弄的心裏不舒服了,別管宗政賢這個媽是個什麽樣的過去,她很疼宗政賢,這是真的。


    看衛媽又哭了,baby也沒顧得上葉安襲,把全身癱軟的她扶到沙發上去坐。


    “衛媽,別這樣,宗政又沒真出事兒,你這樣再把自己折騰個好歹的,可怎麽辦呢?”


    baby說的眼眶都紅了,你說衛媽這麽大歲數了,還笨蛋的學人家去上香拜佛,一路的五體投地大拜,她這身子骨哪兒受的了?


    要不是她昏過去之前手機裏有卓逸的電話,這日頭還不一定出什麽事兒呢。


    衛青琴拿出來求來的一個佛珠,嘴上喃喃自語著。


    “大苦大難觀世音菩薩,求你保佑我兒子……咳咳!”


    一陣猛咳,接過麵前這杯水就喝了,再一抬頭,卻看見,倒水的是一直沒有說話的葉安襲。


    衛青琴沒說謝謝,也沒再給她白眼。


    當然,葉安襲也不想聽她說謝謝,作為她來說,她替宗政賢感動,母親就應該是這樣的,不是麽,倏地,葉安襲的腦子裏忽然浮現起金玲的那張臉。


    同樣的出身,對待自己的孩子確實天差地別。


    “你在這裏幹什麽?”


    一記尖銳的嗓音,當這個病房出現第5個人的時候,就熱鬧了。


    “你在這裏幹什麽?”


    看見葉安襲的一刻,連璿穎就氣不打一處來,她不是不知道麽?媽怎麽讓她在這待著?


    宗政賢她不抱希望,可衛青琴還是疼她,怎麽她不罵葉安襲不說,還看上去相處那麽和諧?


    看著這像甩不掉的蒼蠅似的女人,葉安襲連吵都不想吵,直接無視她。


    她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是廢話麽?


    她跟宗政賢是法定夫妻,需要她來置喙麽?


    “現在才來,是知道我哥快好了吧,他沒手術不知是死是活的時候,你哪去了?”


    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她,像是看著瘋狗撒歡般的蔑視,連璿穎現在在她眼裏不過就是一顆老鼠屎。


    因為衛媽現在的狀態這樣,卓逸和鍾席寶夫妻沒說什麽,要是沒有衛媽在,baby真想派她老公去打這女的。


    這裏是醫院,她隻想宗政賢從這裏好起來,而不是她在這裏吵起來。


    可葉安襲不說,有人說。


    “夠了!璿穎!回家!你非的作死我個老太太麽?”


    厲聲厲色,衛青琴不愧是一帶潑婦,簡單的罵人字兒也能讓她罵出力度。


    氣的連璿穎一下就臉色煞白,這輩子,衛青琴還是第一次說她,還是當著葉安襲的麵,臉兒已掛不住,直接甩腦袋走了。


    “這裏也不歡迎你。”


    暖和勁兒一會還沒過,為衛青琴就跟葉安襲下了逐客令,她知道,兒子見不得她。


    葉安襲也是跟baby點了下頭就出來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小腹有點痛。


    她得堅持住,宗政賢會好的,孩子也一定平安會生下來的。


    孩子,你要堅持住,連帶著爸爸的份,堅持住。


    手觸著小腹,像是感受到了生命的奇跡,當初就是這樣的力量支撐著她走下去,這一次也一定可以!


    “寶貝兒,咱們出去坐坐。”


    10分鍾後,腫瘤醫院附近的貓屎書屋,這裏顧名思義,以貓屎咖啡著稱,混合著國內外時尚的各種小書,看小書,喝咖啡,輕鬆,休閑,愜意。


    可現在的三個人除了容爵一個人情緒高漲的翻著漫畫,其他兩個女人,都低沉的可以。


    “寶貝兒,你不怨我吧。”


    拿著小勺攪著咖啡,baby一臉的歉意,作為姐妹,隱瞞真相就是不對。


    “你有你的考慮。”


    葉安襲知道她是出於對她的考慮,可對她來說,如果錯過這樣的一段,她才會後悔一輩子。


    看著葉安襲表情的凝滯,baby的鼻子一下就算了,這麽多天的心酸就開了閘,泄了洪……


    “這是怎麽了,好好的人說病了就病了,明明你這懷孕就是個天大的好事,可現在這是得罪誰了……”


    baby是個性情中人,眼淚說來就來,吧嗒吧嗒就掉了下來。


    這一下前後左右的書友們都開始看他們這一桌了,容爵就別扭了,眉毛一皺,就開始數落baby。


    “我說這位大姐,不是死不了麽,哭什麽呐~”


    葉安襲遞給baby一張紙巾,又回頭死死的瞪了容爵一眼,可他這回算是撞槍口上了,baby情緒再低落,她也是那個嘴皮子犀利的人。


    “我盼著你死,替你哭喪行麽?”


    嘿!我說!


    鍾席寶的話氣的容爵吹胡子瞪眼睛的,這女的可比他老公難對付多了,因為葉安襲一直在旁邊瞪著,他就吃了這記悶虧,一口氣幹了那杯貓屎研磨的咖啡。


    一看baby一副鬥誌昂揚的樣子,葉安襲反倒是笑了。


    她該多笑笑的不是麽?


    她記得那個男人說過,父母的個性會影響孩子不是麽?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傷心又有什麽用呢?


    難過會減少宗政賢的痛苦麽?


    答案當然是不會。


    “寶貝兒,你哭出來吧。”


    看見葉安襲笑了,鍾席寶反倒是懵了,發生了這樣的事兒她怎麽還笑的出來?是不是心裏太難受了,又強忍著?


    “baby,我沒事,你別擔心,還沒有結果,就是現在最好的結果。”


    眼瞳的清透,神色的鬆弛,鍾席寶以前就覺得這個妹子鎮定,可現在真遇到了大事兒,她真是徹徹底底的知道了什麽是真正的鎮定。


    “寶貝兒,你真不一般。”


    如果這事兒攤到她身上,她早哭死了,哪還能考慮到別人,剛才出來的時候,老公就跟她說,安襲說秦姐那蒙眼睛的事兒做的好了。


    那意思不就是說……


    “你真不打算讓宗政知道你知道了?”


    明明知道了卻要裝不知道,心裏多難受,baby想想就心酸。


    “既然這樣對他的治療更好,那我尊重他。”


    拿著手中的熱牛奶喝了一口,像是說著一件今天天氣不錯般的輕鬆話題,就連容爵都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麽。


    打了一個奶嗝兒,葉安襲又道。


    “別讓他知道我懷孕了。”


    今天看宗政賢的樣子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她懷孕了,她的郵件他看不見,而看卓逸護他的樣子,也一定不會說。


    否則她才宗政賢會比現在的情緒激動好多倍,不能參與自己的孩子的成長,那種感覺多無力……


    “對不起……”


    baby對這件事很歉意,總是覺得這樣子委屈了安襲,但是宗政的情況確實不好,左右都是朋友,騎虎難下……


    看著鍾席寶那一臉愧疚,葉安襲伸出手抓住她,輕聲的像哄她似的。


    “別這樣,我要謝謝你和卓,替我做了太多的事兒。”


    其實宗政賢出事大家都在保護她不是麽?


    宗政賢是她的老公,她孩子的爸爸,她卻置身事外,有些事情,本來就是她該做的,不是麽?


    “女人,羅嗦的動物。”


    容爵真受不了這兩個女人的謝來謝去,有意思麽?


    “服務員,買單!”


    “山炮。”


    哪有書屋有服務員買單的,這個世界,有錢也不是到處都能當大爺的。


    鍾席寶心情也好了,侮辱人,自然不遺餘力。


    看著輕鬆的姐妹,葉安襲也莞爾一笑。


    有些事情,橫看成嶺側成峰,她應該看向希望的一麵,不是麽?


    一個小時後,葉安襲沒有回家,而是又回了醫院。


    她十分知道自己現在要做什麽,必須做什麽。


    醫院的長廊的凳子上,衛青琴靠在那僵直的盯著屋頂,就好像上麵有神仙一樣,能保佑她兒子平安……


    “媽。”


    一聲陌生的稱呼出口,確實有些別扭,葉安襲已經10幾年沒有叫過這個稱呼了。


    不過這個稱呼,衛青琴配得上,她是一個好媽媽。


    “我不是你媽,攀不起。”


    靠牆,閉眼,衛青琴累了,她沒力氣去管這些事兒了,隻要她兒子好,什麽都行。


    “你可以不承認,但這是事實,你是我婆婆,我是你兒媳婦。”


    她是宗政賢的媽,就是她婆婆,不管她成不承認,關係都在。


    “你要幹什麽?”


    這個女人衛青琴就是看不出來哪裏好,就連稱呼人都是這麽的冷漠,而且她始終無法忘了她給別人生過兒子這件事。


    “現在宗政賢身體這個樣子,你別再倒下了,他一定想看著你健健康康的。”


    衛青琴的樣子比宗政賢還要憔悴,如果真的因為照顧他而倒下,宗政賢這輩子都不會安生,又何來的好情緒抵抗病魔。


    ……


    雖然她說的一板一眼,但這是事實,衛青琴半眯的眼睛睜開,她沒有力氣盤算她這樣的接近是懷著什麽目的。


    不過她說的有道理,兒子每次摸到她又瘦了的手的時候,都心情低落,小賢是個懂事兒的孩子,她怎麽能不知道……


    看看她這沒用的,幫不上什麽,還竟讓孩子心難受……


    想著想著,衛青琴又哽咽了,卻不曾想葉安襲徑直走過來,拉住她的手。


    “從現在開始,我們都不要哭,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麽意外,我們再哭也不遲。”平靜,淡漠,一板一眼,這話說的絕對沒有語言藝術,確是那麽實在。


    衛青琴眼眶通紅的看著葉安襲,卸下了犀利的她,眼底盡是混亂的找不到方向。


    看著葉安襲那雙鎮定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沒生病時候的兒子,都是那麽的鎮定人心,似是讓迷失的她有了方向。


    “你放心,交給我,我來照顧他。”


    一字一頓,卻是承諾……


    ------題外話------


    太晚了,抱歉,節日是家庭主婦的殺手,結婚的親們,你們懂的……


    那個這事兒沉重了點,我明天就換輕鬆的寫法了~


    不會苦哈哈的,各種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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