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采華臉上為難的神情,嚴盈不但沒有著急,反而燃起一絲希望。她知道紀氏一直擔心她的身子,最怕她思慮過甚,更應為她不過是個孩子,這些事情能瞞都是瞞著的,采華此刻沒有拿那些粉飾太平的廢話來敷衍她,已經是個好的開始了,她看了看采華眼下淡淡的烏青,開口道:“在這裏,娘也隻有我和越郎,越郎還小不懂事,我不想娘一個人應對所有的事,況且生在這樣的人家,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這些事我都躲不開,我寧願早點麵對,不是嗎?”


    采華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這番話說得平靜而自然,全然不像一個八歲的小姑娘。現在的小姐已經越來越有主意了,似乎哪裏發生了變化,讓她很多時候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不再是拉著自己的裙裾,問她,“采華采華,今天去哪裏玩啊?”的那個小女孩了。她看向采月,在對方的眼中也看到的相同的感受,似乎麵對的不是嚴盈,而是紀氏,那一瞬間,采華有了決定。


    “昨兒個大概醜時二刻不到,東廂那邊傳來聲音,一個婆子來拍門,說是蓮秋不好了,肚子疼的厲害,屋裏的人都不知道怎麽辦,隻好來通報主子們。老爺便急了,起了身就要過去,夫人忙跟了過去,到了東廂那邊,蓮秋便又哭又鬧說是有人要害她,夫人便說去請大夫,誰知道派去的人走了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蓮秋便說似乎好些了,十分困倦,老爺便說要陪著她歇了,夫人隻得自行回房。”采華想著昨晚鬧劇般的情景,還是忍不住搖搖頭。


    嚴盈其實早已猜出七八分,她繼續問道:“娘她怎麽說的?大夫後來來了嗎?”


    采華搖搖頭說道:“到了二門就出不去了,後來我仔細問過,說是守門的婆子說派去的人麵生,不肯放行,一定要拿出憑證才行,那人隻好折了回來,後來自然也沒再去。夫人吩咐我先去查看廚房和昨兒個蓮秋用過的食材,沒查到什麽問題,後來扣了一個蓮秋身邊的小丫頭,問了半晌也沒發現任何異常,於是夫人便吩咐繼續由萍兒掌管廚房,說蓮秋可能是身體不適,今日再請個大夫過來瞧瞧便是。”說著采華也有些無奈,這樣的嚴家大宅,她們全無根基,就連二門的一個婆子都能進行刁難,想查什麽可以說是舉步維艱。


    “可請大夫來了?”嚴盈想起方才東廂那一幕,不由皺眉問道。


    采華點點頭,說道:“已經打發人去請了,瞧過了自會有人來稟報。”


    嚴盈點點頭,紀氏讓萍兒繼續掌管廚房,倒是極妙,隻是拖不了多久,早晚還是要收回來的,這一點紀氏想必也很清楚,隻是她最關心的事還是女兒的身子,所以還是將此排在了首位,想到此嚴盈問道:“娘也去了許久,怎麽還不回來,今早父親為何也跟出去了你可知道?”


    采華搖搖頭,采月算了算時間,說道:“聽說這位沈大夫名氣很大,找他看診的人想必很多,舅老爺就說恐怕不是那麽容易請得到的,本想再托他的朋友問問的,可是夫人等不及今日就去了。”


    嚴盈對這位沈大夫的印象並不深刻,隱約記得是舅父介紹的,其他便再無記得的了,正待再問幾句,便聽到外麵的聲音,麵色一喜,是紀氏回來了!


    “囡囡,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紀氏一進門便是一陣寒氣湧入,披風鬥篷在外間都已經全部卸下了,可是裏麵的衣服也散發著冷冽的氣息,見嚴盈向自己撲了過來,紀氏忙閃身躲開,說道:“先別過來,待娘換了衣服,這在醫館裏呆了半日,又冷又髒的,可別傳了給你。”


    采華采月幾個上前伺候紀氏更衣,又取了外間火爐上的熱水,替紀氏拭麵淨手,嚴盈蹭著蹭著到了紀氏身邊,趴在母親的腿上看靜靜地看著,采華取出青花扁瓷罐裏的香膏,細細地替紀氏抹勻了,一陣熟悉的蘭花香氣在暖洋洋的屋子裏氤氳開來,縈繞在鼻端,嚴盈突然覺得眼睛濕潤了,多少個午夜夢回,她全心念著的就是這樣的情景――她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不用麵對親人的背叛人心的叵測,慈母還是那麽的年輕,可以讓她仰望為她遮風擋雨。母親烏黑的發絲沒有被歲月的塵埃附著,而變得灰白斑駁;明亮溫柔的雙眼沒有為負心人流盡淚水,而變得呆滯無神;挺拔窈窕的腰身沒有被無形的重擔所壓,而變得佝僂且卑微,這一刻是那麽的美好,溫暖,永恒……


    “囡囡,怎麽了,身子又不舒服了?”紀氏突然覺得腿上一片溫熱,又見嚴盈把頭死死埋在自己的腿上,不由嚇了一跳,趕緊捧起女兒的臉問道。


    嚴盈眨巴著淚水汪汪的雙眼,囁嚅著說道:“娘,你真美……”


    此刻她突然無比感激能夠再來一次,有些曾經積鬱良久的心結也隨之淡去,心頭隱隱一陣輕鬆感。


    紀氏擔心了半天,冷不防聽到這句話,頓時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嚴盈的辮子,佯怒道:“小丫頭,沒事兒打趣你娘做什麽?瞧我不好好收拾你!”


    嚴盈裝作被扯疼了的樣子,一邊討饒一邊躲閃,逗得紀氏笑個不停,又怕真弄疼了她,隻得放了手,屋子裏的人都笑作一團,沒人注意到嚴盈一邊笑一邊悄然落下的淚水。


    紀氏今天事情辦成了,是以心情好了許多,將嚴盈抓到床上躺好,囑咐道:“沈大夫可是京城名醫,你要乖乖聽話,不許像之前一樣頑皮,惹大夫不高興,知道嗎?”雖然嚴盈現在安靜了許多,可是在南海時候有多頑皮紀氏還是不會忘記的,一個幾歲大的小姑娘日日跟著男孩子出海,想想就覺得頭痛。


    “都看了那麽多大夫了,每個人說的都差不多,他們不厭煩,女兒也厭了。”嚴盈知道紀氏的苦心,可是想起那一碗接一碗的苦湯子,她就犯怵,本想找機會跟紀氏說說昨晚的事情,問問她父親嚴君興又在哪裏,無奈紀氏把瞧病看的什麽都重,隻得暫時作罷,躺在床上直歎氣。片刻,一位留著花白胡子的老先生走了進來,看到他,嚴盈不由感歎舅舅的苦心,找位名醫也許還不是那麽難,可是找到這麽一位年紀這麽大又眼不花耳不聾的就不一定了,這位沈大夫的年紀足以讓任何人說不出閑話來。況且這位沈大夫精神矍鑠,腰身直如鬆柏,雙眼炯炯有神,麵色紅潤發光,一開口就震得嚴盈耳朵嗡嗡作響,恐怕平日裏都被人們叫“老神醫”吧?想到這裏,嚴盈突然樂了,因為覺得這個稱呼很有喜感。


    沈大夫見剛才還撅著嘴一臉不耐的小姑娘突然自己嘿嘿笑了,不由一愣,仔細打量起這個小病人來。不同於一般的閨秀,她膚色略深,卻奇怪的並不難看,眉眼間倒是有幾分精致,雖然年紀尚小還未長開,不過可想象得到日後也必然如母親一般是個美人兒,這一笑之下露出幾顆白白的小牙,充滿了稚氣。


    沈大夫還在疑惑,卻見嚴盈看向自己,頓時笑意全無,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沈大夫又是一愣,一時間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開始老眼昏花了,他一撩竹葉青色的長袍下擺,在床邊的圓凳上坐了下來,旁邊一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小童便乖巧的遞上了白玉脈枕。


    “這位小姐,請把手放在這裏。”沈大夫說道。


    嚴盈伸出手來,放到那枚雕琢古樸的白玉脈枕上,一陣溫滑的感覺升起,她放下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東西,玉質卻是極佳,竟是個古物,不由多看了兩眼。


    沈大夫見狀,又多了幾分笑意,伸出手來,指尖搭上嚴盈的手腕,同時閉上了眼睛:“這位小姐是否夜間輾轉難眠,即使勉強入睡也是夢魘纏身,時時盜汗?”片刻後沈大夫睜開了眼睛,開口問道。


    嚴盈眨眨眼睛,不在意地說道:“娘,是不是你說的?”


    紀氏本正在一邊聚精會神地瞧著,冷不防被嚴盈點名,隨口道:“娘當然要跟大夫說了……”說到一半卻是突然反應過來,有些尷尬的看了看沈大夫,然後頗有些惱怒的瞪了嚴盈一眼。


    隻是沈大夫卻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想必是當日落海淤積了寒氣,損了經脈,我先開個方子,先祛除了寒氣再談其他。”


    紀氏不住地點頭,雖然這樣的話在南海已經聽過不知多少遍了,可是她仍懷抱希望,這位京城的名醫的方子能夠有所不同,她連忙吩咐丫鬟鋪紙磨墨,伺候著沈大夫行雲流水般的開始寫藥方。


    眼看源源不斷的苦湯子又要來了,嚴盈忍不住坐起身來,說道:“每個大夫都這麽說,開來開去都是那些方子,也不見什麽效果。”


    沈大夫筆下一頓,稍一沉吟便說道:“我的方子小姐或許可以試上一試,若是不放心,老夫倒有個辦法,苓兒,將針盒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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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趕報告趕的頭暈眼花,蓬頭垢麵……


    可是我沒有偷懶不更新哦,多好的理由都沒用啊,可惜了!


    同學們,你們也不要偷懶哦,看見偶的星星眼了麽?不投票,不收藏,不評論,累死了之後就晚上去找你們,o(n_n)o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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