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宋月嵐的十五歲生日到了,盡管沒有得到最喜歡的生日禮物,那天還在父母跟前發了一通脾氣,可她到底是個小孩子,又生性活潑,很快就忘了那枚鑲和田玉的簪子,高高興興準備過生日了。


    “祖父,您準備給我送一件什麽禮物呢?不會真的就隻送我文房四寶和幾本書吧?”這一天,宋月嵐來到祖父宋老太爺的書房裏,看著一邊畫著墨梅的祖父,一邊問道。


    宋老太爺笑嗬嗬地說:“怎麽,不惦記那枚簪子了?”


    宋月嵐坐在桌子另一邊的椅子上,用雙手支著下巴,忽閃著長長的睫毛:“惦記是還惦記著,可那已經是心然表姐的了,我隻好不去想它咯。不過,我一年才過一次生日,才不想要什麽文房四寶和書呢,那些東西,我本來就有很多了。”


    “你呀……”宋老太爺滿意地看了一下自己剛剛完成的這幅墨梅,放下了筆,愛憐地看著自己這個最小的孫女,“都已經聘了人家兒了,還這麽淘氣。”


    “祖父……”宋月嵐的臉上騰起了紅暈,“我在說我的生日呢,您怎麽又說到這個了?”


    “哈哈哈……”宋老太爺開懷大笑,“咱們的小嵐兒,也有害羞的時候啊。不過――”宋老太爺正色道,“嵐兒,你是該好好看些書了。”


    “啊!”宋月嵐失望地將手臂平放在桌子上,“您還是打算送我文房四寶和書啊?”


    宋老太爺說:“祖父和你開玩笑呢。你今年十五歲了,這是個大生日,祖父哪兒能隻送給你一些筆墨紙硯和書籍就行呢?放心吧嵐兒,你的生日禮物,祖父早就給你預備好了,不比那枚鑲了和田玉的簪子差。那枚簪子。好看是好看,名貴也是夠名貴,可真的不適合你戴。你不會還在生祖父的氣。認為祖父有了心然就忘了你吧?”


    宋月嵐小孩兒心性,本來的確是很嫉妒徐心然的。可現在被祖父說中了心事,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撅著嘴嘟囔道:“誰生氣了?我爹娘說過,心然表姐的身世很可憐的,一出生就失去了母親,而且二十年了,祖父都沒有見過她。所以現在,祖父多疼她一些也是應該的。”


    宋老太爺十分欣慰:“小嵐兒長大了,懂事了。你能這樣想,是再好不過的。”


    宋林泉和他的夫人的確說過這個話。不過,那是以前,現在,確切地說,就在宋林泉被穆掌櫃和傅金山請了去喝了一頓酒之後。他的想法,就改變了。而且,他之前與妻子說那些,也隻是當著孩子們的麵,不好將真實想法表露出來。其實他們的心裏,對徐心然的戒備是愈來愈重了。


    可是,年紀還小的宋月嵐哪兒想得到那麽多,隻是聽見父母說了什麽,就在祖父麵前學什麽,因此,讓已經察覺到大兒子對徐心然有些排斥的宋老太爺深感欣慰,也就打消了顧慮,認為大家總歸是一家骨肉,大兒子雖然以前十分忌憚徐心然,可現在看來,他還是完全接納了這個外甥女兒,反倒是自己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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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月嵐的生日家宴並不鋪排奢華,反倒是簡樸而不失熱鬧,長輩和哥哥姐姐們都給她送了價值不菲的禮物,有的是衣料,有的是首飾,有的是擺設,有的是字畫古玩……總之,作為宋老太爺最小的孫女,宋月嵐今天是備受眾人寵愛的小公主。她也很高興,快活地穿梭在長輩和哥哥姐姐們中間,像一隻輕盈的小燕子。


    “祖父,心然表姐怎麽還沒有來啊?”眼看著家宴就要開始,宋月嵐一看就差徐心然了,於是跑過去問祖父。


    宋老太爺抬頭看了看天色:“應該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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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願宋家不會覺得這件禮物太寒酸了。”徐心然一邊親手將掛在製衣坊鋪麵小庫房衣架上的一件淺藍色刺繡絲綢長裙取下來,一邊細細查看了一番,又疊得整整齊齊,裝在了一個精致的木盒裏麵。


    這件長裙,是她送給表妹宋月嵐的生日禮物。因為她想來想去,從小生在富貴鄉中的宋月嵐,什麽沒有見過,恐怕那些金啊玉啊的,她看都看膩了,至於古玩字畫等等,她自知也找不到比宋家更名貴的,所以左思右想,給宋月嵐做了一件自己設計的絲綢長裙,樣式絕對是市麵上見不到的,而且也很符合宋月嵐甜美的長相和活潑的性格,絲綢自然是用最好的,而且,這件長裙,是她親手縫製的。昨天下午才完工,親自噴水熨平了之後,掛在了小庫房的衣架上,因為擔心拿回家之後,又會弄出來褶皺。而且製衣坊的鋪麵,離宋府很近,所以她就沒有將這件長裙拿回家,而是打算今天一大早就過來,在綢布莊和製衣坊鋪麵巡查一番後,就去宋府。


    綠雲說:“怎麽會寒酸呢?這種絲綢,可是咱們進貢給宮裏的,隻有太皇太後、皇太後和皇後娘娘才能用,就算是貴妃娘娘,也分不到呢。咱們用這樣的絲綢給宋小姐做衣裳,她一定會喜歡的。而且這顏色也淡雅而不失鮮亮,像宋小姐那樣活潑的女子穿著正合適。”


    徐心然親手抱著木盒,與綠雲出門坐上了馬車,又吩咐車夫老王駕駛得慢一點,穩一點,因為怕將這件長裙顛壞了:“但願嵐兒妹妹能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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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徐心然到來,宋月嵐十分高興,因為她不再為了那枚簪子而生氣,況且她本身就性子活潑,心裏不擱事兒,所以快活地迎了上去:“心然姐姐,你可來了。”


    徐心然抱歉道:“路上耽誤了一會兒。”


    “不耽誤。”宋月嵐說。“家宴馬上就開始。心然姐姐,咱們到那邊去坐吧,你和祖父坐在一塊兒。昨天他老人家還念叨來著。說是不是最近福盛祥的生意忙了,怎麽好些天都不見你來看他。”


    徐心然微笑道:“最近是挺忙的。不過今天是妹妹的生辰。我是一定要來的。對了,這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你看看,喜歡不喜歡?”


    宋月嵐打開了盒子,驚喜道:“好美的絲綢啊!心然姐姐,這是福盛祥的織染坊做出來的吧?”


    “是啊。”徐心然說,“我選了福盛祥織染坊最好的絲綢。又設計了獨一無二的樣式,然後是我自己剪裁縫製的,因為怕別人做得不精心。”


    “謝謝心然姐姐。”宋月嵐抖開了這件長裙,又一次驚歎道。“姐姐的針線刺繡功夫果然了得啊,都看不出來針腳。還有這刺繡,在這樣輕盈的絲綢上麵刺繡,一定很難吧。”宋月嵐興奮地拿著長裙在自己身上比劃著。


    不遠處,宋林泉夫婦有些坐立不寧。


    “老爺。他們的話,靠得住嗎?不會真的傷了嵐兒吧?”宋林泉的夫人壓低了嗓音,幾乎在對丈夫耳語,盡管他們離所有的人都很遠。


    宋林泉也悄悄貼著她的耳朵說:“不會的。他們說了,這種藥粉隻會持續兩天。卻看起來十分駭人,中毒的人會昏迷,身上還會起一些紅疹子,可兩天之後,自會消失。”


    宋林泉的夫人還是十分擔心:“可那……不會給嵐兒留下什麽病症吧?”


    “不會。”宋林泉看起來比妻子鎮定多了,“那種藥粉,用量愈大,症狀反倒會最輕,可會使人內裏受到損傷。相反,用量愈小,看起來愈嚇人,可實際上對人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你就放心吧。他們要對付徐心然,我們也要對付徐心然,他們沒有必要、也不敢對嵐兒怎樣。”


    “我說老爺,”宋林泉的妻子到底是做母親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受到丁點兒委屈,何況,宋月嵐從小到大,還真的沒有過什麽委屈,“咱們非得用嵐兒嗎?換個人行不行?哪怕是我,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若是換了別人,老爺子會震怒嗎?”宋林泉白了妻子一眼,“這些孫子孫女裏麵,老爺子最疼愛的就是嵐兒,而且今天恰巧是嵐兒的生辰,換個人,肯定是不行的。”


    兩人說話間,宋月嵐已經和徐心然走了,因為宋月嵐要穿徐心然送她的這件長裙過生日。


    宋林泉的夫人歎息了一聲:“唉,但願佛祖保佑嵐兒。”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宋林泉對妻子說,“咱們也過去吧,免得被人懷疑。”


    宋月嵐已經換了衣裳出來了。


    眾人皆誇讚這件長裙簡直就是為了宋月嵐而做的,每一個細節,都是那麽精致,腰身也捏得恰到好處,既顯出了宋月嵐活潑輕盈的身姿,又不會感到狹窄局促,而宋月嵐穿上這件長裙,簡直就是嫦娥仙子下凡了。


    宋月嵐是十分得意,並且特意戴上了祖父送給她做生日禮物的海藍寶石鳳釵,與這件淺藍色的長裙相得益彰。


    宋老太爺樂嗬嗬地看著這一幕,小孫女兒又長大了一歲,又能與外孫女徐心然和睦相處,他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麽美滿。


    可是,家宴開始後不久,宋月嵐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嘴唇也開始變成了姿色,就像是喘不過氣來的樣子。


    宋老太爺緊張地問道:“嵐兒,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我這就叫人去請大夫。”


    宋月嵐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祖父,嵐兒沒事。”


    可她話音未落,就覺得一陣眩暈,手裏的酒杯不由得掉在了地上,人也幾乎要昏倒。兩個丫鬟及時扶住了她。


    宋月嵐臉色蒼白,嘴唇青紫,用微弱的聲音說:“奇怪,怎麽好好兒的頭暈起來了。”


    “嵐兒!嵐兒!”宋林泉的夫人跌跌撞撞跑過來抱住了女兒,“你怎麽了?啊呀,怎麽會出紅疹?你吃了什麽了?”


    她的焦灼,不是假裝出來的,雖然宋林泉一再向她保證,說宋月嵐不會受到什麽傷害,這眩暈,這紅疹,隻是用來唬人的,兩天之後,會自行消退,可一個母親的本能還是讓她擔憂不已。她害怕,萬一穆掌櫃和傅金山沒有掌握好藥量,真的給女兒體內留下毒素,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呀。


    眾人一聽她的尖叫,也細細注意宋月嵐的手和臉,發現才這麽一會兒功夫,宋月嵐的皮膚上就長滿了密密的小紅疹,看上去十分可怕。


    而宋月嵐的呼吸愈來愈急促,她張著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最後,拚盡全身的力氣擠出來幾個字:“這長裙……不……不舒服……極了……”


    然後,宋月嵐軟軟地倒在了母親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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