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宣的第三世情劫,在700年前。


    那一世他名為奉暄,出生在凡界東崇州,乃歸元劍宗掌門獨子。


    東崇州靈氣充裕修仙門派無數,歸元劍宗為東崇州五大宗門之一,歸元劍宗的掌門奉洪,更是當時修仙界的頂尖高手,然修仙中人,越是修為高強,越難以有子嗣。


    奉洪年近六旬,才有了一個兒子。


    奉暄身為歸元劍宗掌門的獨子,一出生便受到萬千寵愛,爹娘對他倍加寵溺,師兄們對他愛護非常,按理說……這一生應當安樂順遂。


    事實上,他這一生的前二十七年,也確實如此。


    奉暄從小在歸元劍宗,備受寵愛的長大,養了個單純隨性的性子……雖然資質平平,修煉起來還有些疲懶,但宗門上下都寵著他,倒也無憂無慮。


    在他十六歲那年,他的父親奉洪收了一個關門弟子。


    奉暄聽說後好奇的很,偷偷的溜了去,那天他躲在大樹後,穿透縫隙間落下的斑駁光影,看到了一個溫雅如玉的白衣青年。


    青年看起來比自己大一些,文質彬彬的,不像個修仙者,倒像個讀書人。


    奉暄十分的意外,不明白父親為何要收這樣一個弟子。


    年齡越大越受凡世濁氣侵擾,若不能從小練氣鍛體,長大之後要想再踏入仙門幾乎無望,所以修仙是年齡越小越好的,修仙門派往往都是從小培養弟子,幾歲入門的不在少數,比如他們歸元劍宗,就規定十二歲以上沒有資格拜入內門……但他的父親,堂堂歸元劍宗的掌門,卻破例收了一個二十歲的關門弟子!


    這個叫江惟清的青年,到底有何不凡之處?能讓父親對他這般寄予厚望?


    奉暄有點失落,本以為自己終於要有個小師弟了,結果竟然年紀比他還大……


    後來奉暄打聽到,江惟清是南樾國人。


    東崇州是凡界修行聖地,這裏宗門林立,沒有皇帝平民之分……但在遙遠的南邊,有一個名為南樾國的凡人國度,那裏的人不修仙問道,而是讀書考試、經商賺錢,有皇親國戚也有販夫走卒,和這裏截然不同……


    奉洪遊曆南樾國之際,一次偶然遇到了江惟清,江惟清不過一介凡人,但舞劍之間竟劍意縱橫,他並非劍修,不過是個讀書人,卻無意之間碰觸到了,無數劍修永生無法碰觸的境界。


    奉洪見過很多所謂天才,卻是第一次為一劍驚若天人,區區一劍,便令無數天驕黯然失色。


    奉洪如獲至寶,於是他問江惟清,是否願意同他修行。


    江惟清答應了。


    奉洪十分高興,他帶著江惟清來到了東崇州,親自收他為關門弟子,傾心教導。


    江惟清也不負所望,接觸修行界不過數月,便以劍入道,一舉驚眾人。


    奉暄平日裏最喜歡看書,宗門裏的典籍雜記基本都看過,按照師兄們的說法,像江惟清這樣的天才,大概隻有宗門典籍裏,那無數華麗辭藻堆砌的,被所有歸元劍宗弟子們所崇拜的,歸元劍宗的創派老祖可以勉強比一比了……


    太誇張了吧?


    但天才就是天才。


    整個修仙界,都多少年沒有這樣厲害的人了,江惟清一出,其他天才都不好意思驕傲了。


    江惟清天生便為修道而生,


    他是劍,劍亦是他。


    悟性這玄之又玄的東西,有人求而不得,有人天生就有,人各有命比不得……比如他奉暄,雖然身為掌門獨子,卻是眾所周知的沒悟性,沒天賦,懶散懈怠。


    好在父親也從未指望過他,奉暄還記得,父親曾欣慰的和他說,江惟清是歸元劍宗之幸。


    父親為宗門操碎了心,奉暄不能分憂,隻能為父親高興。


    他並不嫉妒江惟清,但難免多了分好奇。


    在他這一輩的內門弟子裏,奉暄是最小的一個,他有一眾寵溺他的師兄,江惟清是唯一一個入門比他晚的,雖然年紀略大於他,但按照規矩,豈不是也要叫自己一聲師兄?


    而且對方還是這麽厲害的天才……奉暄一時頑劣心起,擺著架子去見江惟清,狡黠的說,你既然入門比我晚,應當叫我一聲師兄才是。


    這樣自己就是天才的師兄了!


    本以為江惟清這樣的絕世天驕,一定傲氣非常,怕是看不上自己這種人,畢竟所有的話本上都說,天才都是非常傲氣的!奉暄說完心裏也在打鼓,但是讓奉暄意外的是,江惟清沒有半點不悅。


    青年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含笑作揖道:日後還請師兄多多關照。


    多,多多關照……奉暄一下子紅了臉,這讓人如何拒絕!


    他當即豪氣衝天的說,以後有我罩著你,整個歸元劍宗你都可以橫著走!


    那時候他不是不知道,江惟清比自己修為高,比自己有天賦,他注定比自己要走得遠,但至少現在的江惟清,不過才剛剛展露鋒芒,自己還是可以稍微擺擺師兄架子的嘛,身為師兄,當然要罩著自己的師弟啊!就像師兄們照顧自己一樣。


    從前自己都是被照顧的那一個,但和江惟清一起的時候,奉暄終於找到了做師兄的成就感!


    他帶江惟清走遍山門,他給江惟清準備靈石……他給江惟清講故事說趣事,和江惟清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


    無論自己做什麽,江惟清都欣然接受,無論自己說什麽,江惟清都耐心傾聽。


    原本隻是一時好奇,後來是一時意氣,最後變成了喜歡。


    他喜歡這個人。


    喜歡他微笑著聽他說話的模樣,喜歡他不言不語的溫柔淺笑,喜歡他清風明月般的好樣貌……


    對了,當自己不小心闖了禍,惹父親生氣的時候,也隻有江惟清過來勸解,父親才會聽……而不管自己是對是錯,江惟清都會護著他,事後才會告訴他,以後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可以做,讓他不要再闖禍讓掌門憂心。


    奉暄喜歡和江惟清在一起。


    他也很喜歡他的其他師兄們,但唯獨對江惟清的喜歡,是不一樣的,和江惟清在一起自己很開心,很快樂,希望時間可以很慢很慢,希望世間隻有他們兩個人……


    一年之後,江惟清已是青年修士中的翹楚,在宗門大比中一劍驚鴻聲名鵲起,引得無數女修愛慕於他。


    但是江惟清不為所動,他永遠是那般風輕雲淡的樣子,待人溫和有禮,實則疏離淡漠。


    大概隻有麵對奉暄,才會有一些不一樣。


    那雙眼裏的淡漠會散去,多一分無法察覺的溫柔。


    奉暄不是個藏得住事的人,他喜歡江惟清的事情,到底還是被他的父親發現了。


    本以為要被訓斥,誰知道父親竟高興又忐忑,一番思索之後,父親親自去問江惟清的意思,在奉暄還沒回過神的時候,江惟清便請求同他結為道侶。


    道侶。


    這個詞奉暄之前從未想過。


    同性道侶在修仙界較為少見,自己雖然是喜歡江惟清,但也沒有想過這麽多呀……


    原來,江惟清也喜歡他的嗎?


    喜歡到,願意和他結為道侶?


    這可怎麽拒絕……


    就像,當初江惟清笑著望著他,眉目溫雅,聲音清越,彎腰執手說,日後請師兄多多關照一般。


    那一刻的心馳搖曳,竟真的開花結果。


    奉暄心中歡喜,臉又紅了。


    父親聞言欣慰無比,鄭重的對江惟清說,以後阿暄就交給你了。


    父親從前總是對他不放心,覺得他不夠懂事,又不肯認真修煉,還有些頑劣冒失,以後定然照顧不好自己,時常唉聲歎氣,現在他終於不必為此擔心了。


    大概江惟清,真的就是那種很可靠的人,讓人願意信任他。


    父親高興的不得了,像是了卻一樁心事,大擺宴席,邀請數百宗門來參加。


    這可是如今修行界第一天驕,和歸元劍宗掌門獨子的結契大典,這樣的盛事,當時東崇州但凡有頭有臉的宗門,都派人前來參加,就連那些小門小派和散修,也都來湊熱鬧。


    筵席大擺三日三夜,真真是風光無限。


    歸元劍宗有了江惟清,至少百年之內,正道魁首的地位都動搖不得。


    諸多宗門羨慕不已,還是奉洪有眼光,知道先下手為強。


    而其他眾多愛慕江惟清的女修,也在那一天心碎一地。


    修行中人,最重道心,一旦結為道侶,便生死相依,不離不棄,她們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但奉暄不在乎那些,他想的不多,隻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會很開心很滿足。


    這份感情水到渠成,終成正果。


    之後數年,江惟清始終都是個完美道侶。


    江惟清會耐心陪他修煉,就算他偷懶耍賴,也不會生氣,在外遇到好吃好玩的,會記得給他帶禮物……他修煉遇到瓶頸了,江惟清走遍靈山寶地,舍生忘死,為他尋來幫助突破的靈物。


    自己曾經對江惟清的一點點好,江惟清都十倍百倍的還給了他,奉暄覺得,這大概是自己做的最賺的一筆生意。


    雖然自己是個不成器的廢柴,但他有個愛他重他,令整個修仙界都豔羨的道侶。


    僅剩的看笑話的人,覺得奉暄配不上江惟清,想看奉暄被冷落的人,最後也都被打了臉。


    十年過去。


    不光奉暄不懷疑,就連整個歸元劍宗,整個修仙界,都沒人懷疑江惟清對他的感情。


    按理說有此道侶,實在別無所求,但人生到底沒有十全十美之事。


    奉暄和江惟清的問題,也許一早就已注定了,那就是——江惟清是個天才,而奉暄是個廢材。


    江惟清修為一路高漲,修行之途坦蕩無比,眼看兩人差距越來越大,奉暄第一次覺得,自己太廢柴了也不太好。


    盡管江惟清從不介意他廢,但他還是默默的收起懶散,開始努力修煉,開始鑽研道法。


    人人都說他們是神仙眷侶,但若有朝一日,江惟清真的飛升成仙而去,怕是和自己做不了道侶了。


    隻可惜天賦悟性這玩意,不是想有就能有的,這點奉暄不服不行,哪怕他認真努力了,還是沒有半點效果,奉暄不得不認清現實,他就不是修煉的料。


    他不是沒有嚐試過,隻是這條路不可行,還不如早點放棄躺平,實在不行,就讓江惟清獨自飛升吧!日後有機會,他能下來看看自己,也就夠了。


    奉暄想的開。


    隻是江惟清似乎不如他想得開,以前自己偷偷懶,江惟清無奈之下也就算了,但後來江惟清越加嚴厲,會很認真的督促自己修煉……為了幫助他提升修為,江惟清用盡了一切方法,為他尋來天材地寶,有一次甚至差點丟了性命……


    但這一切最終都是徒勞。


    奉暄明白,江惟清想要和他一起,但飛升這事兒,著實強求不得,如果這樣簡單就可以飛升,也不至於數百年都沒人能飛升了。


    你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我不是,我就連修成個金丹,都需要舉宗門之力。


    你有你的無上道途,我卻隻能止步於此。


    這條路我注定不能陪你一起走。


    所以他騙江惟清說,自己不想飛升。


    如果注定無法廝守,奉暄隻想專注眼下,他徹底放棄了修煉,日日鑽研各種美食,和江惟清討論去哪裏遊玩,吃什麽喝什麽……他想著,哪怕日後江惟清離開了,自己還能留下這些記憶,倒也不錯。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他從未想過讓江惟清放棄,留下來陪他……因為他知道,求仙問道,是江惟清畢生追求。


    江惟清付出了那麽多,自己不能那麽自私,讓江惟清為他舍棄他的堅持。


    而且若是飛升成功,至少多活幾千年呢……


    雖然心中不舍,奉暄還是希望江惟清能夠飛升,即便分離也沒有關係,他不想成為江惟清的拖累。


    他努力讓自己表現的不介意,表現的不在乎……可江惟清卻日複一日的沉默,終於有一日,江惟清告訴他,他感悟到,天劫將至。


    奉暄想,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他很快掩去眼中失落,用開心的語氣說,你一定會成功的!這樣日後我出去說,我的道侶是個仙人,不知多有麵子呢。


    然後他又假裝隨意的拿出一件靈寶,說這個你拿去防身吧,我聽說天劫挺危險的,萬一渡不成也能保個命……


    江惟清以前從不拒絕自己的禮物,每次自己送他東西,他都會笑著收下,溫柔的說謝謝阿暄,但是這一次……江惟清卻一言不發,拂袖而去。


    奉暄怔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其實這靈寶不是隨意取來的,是他特意為江惟清取來的鎮派靈寶,因為他聽說天劫厲害的很,雖然江惟清這麽厲害,按理說應當是可以成功的,但萬一失敗了呢?他很害怕江惟清有危險,所以才精心準備了這個,就等著江惟清要渡劫的時候送予他……


    但是江惟清卻沒有要。


    甚至生氣了。


    這是江惟清第一次對他生氣,奉暄十分難過。


    江惟清離開了。


    靈寶沒能送出去。


    奉暄焦急問遍了所有的師兄,都沒有人知道江惟清在哪裏。


    奉暄找不到江惟清,又怕天劫隨時會來,日日忐忑,他寧可江惟清成仙離開,也不希望江惟清死在天劫之下。


    三日後。


    就在奉暄寢食難安之時,江惟清忽然回來了。


    奉暄不安的問:你生我的氣了嗎?


    江惟清搖搖頭,說:如果我走了,你會怪我嗎?


    奉暄連忙搖頭。


    江惟清喃喃低語:是啊,你不會。


    這一瞬間,盡管江惟清語氣平靜,但奉暄卻心口驀地一緊,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悲哀、無奈。


    奉暄諾諾無語,不知如何開口。


    挽留的話在舌尖打了個轉兒,又咽了下去,江惟清都要走了,自己何必亂他心呢。


    有些話,說了不如不說。


    江惟清望著奉暄,眼神溫柔一如往常,沉默良久,忽的輕輕歎道:可是,我卻不能丟下你一個人。


    奉暄頓時急了,就要勸江惟清別管他了,我沒事你走吧,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你不用擔心我的,但這些話全都——沒有機會再說出口了。


    他低下頭,便看到一柄劍,刺穿了他的胸口。


    這柄劍他再熟悉不過,是江惟清的本命靈劍,和自己的本命靈劍一對,名為霽光。


    他怔怔抬起頭,落入江惟清的雙眸,男人眸光依舊清澈,隻是其中,隱隱有一絲偏執幽暗,讓他有些陌生。


    他笑了笑。


    是自己會錯意了,原來江惟清的不會丟下,是這個意思啊……


    幸好那些話,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早知如此,自己又何必糾結苦惱呢,江惟清已經為他選了一條,不會分開的路。


    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再也不必讓人為他擔心了。


    某種意義上,江惟清倒也是兌現了他的承諾,照顧自己一生,隻不過代價是自己的性命罷了。


    喬宣回憶到這裏。


    真要說的話,江惟清應當確實是愛他的,若是不愛,便可隨意扔下他,獨自飛升成仙……反而是因為愛他,難以割舍,才走了這麽一條殺妻證道的路。


    他是愛他,才殺了他。


    對此喬宣隻想說兩個字:我呸!


    這種愛誰要給誰啊。


    這種說著愛卻毫不猶豫取愛人性命的狠戾手段,還不如那些明明白白薄情寡性的呢,而且江惟清看似愛他愛的深,但最愛的其實是他自己罷了……有種你放棄飛升留下來陪我啊?


    江惟清要真能為他留下,喬宣還得敬他一句漢子。


    但他想到的解決辦法卻是,殺了他所愛的人,這樣便可了無牽掛,繼續追尋他的大道永生。


    看似溫柔如玉,實則冷心薄情。


    也許和其他人相比,江惟清確實獨愛自己,也做到了一個愛人該做的事情,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阻礙他的修行之路,但凡誰阻擋了他的修行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心愛之人自然也可殺。


    也許他是有過猶豫,但在他的道心麵前,這份愛意微不足道。


    他不允許有任何一絲羈絆,擾亂他的心。


    他愛的時候,這份愛純摯真誠,但一旦成為阻礙,便能揮劍斷情,果決冷酷。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喬宣並不怪他自私,但你殺我就是你不對了……自己當時都已準備放手,你走了我也不會恨你,何必做的如此狠絕呢?


    隻有我的死,才能成就你的大道嗎?


    豈有此理!


    但凡自己當時有一丁點兒記憶,怎麽也不可能再一棵樹上吊死!


    罷了罷了,誰讓世界觀不同呢。


    雖然死的憋屈。


    喬宣卻也沒什麽要報仇雪恨的想法,自己既然是去曆劫的,這一遭自然是免不了,否則也就不叫是情劫了,現在能重新做人便已心滿意足……如今他們各自得償所願,過去的事兒煙消雲散,自然是沒有再提的必要。


    而且江惟清現在又不認識自己,喬宣定定神,他可不能自亂陣腳。


    喬宣恭敬的對江惟清道:“弟子見過清珩劍君。”


    江惟清淡淡看他一眼,看似君子如玉,卻有著淡然疏離,頷首微笑:“你就是新飛升的弟子。”


    喬宣乖巧點頭,仿佛見到了前輩偶像,用激動仰慕的語氣道:“其實弟子在凡界的時候,就聽說過劍君您的事跡了,您可是最近一千年來,唯一飛升的歸元劍宗弟子!”


    江惟清眼神溫和,聲音清越悅耳:“哦?現在我可不是唯一一個了。”


    喬宣連連擺手:“弟子僥幸而已,和劍君您比不得。”


    江惟清笑著搖頭,道:“你既能飛升,自有不凡之處,不必過於謙虛。”


    江惟清頓了頓,又道:“你是哪一輩的弟子,身份令牌可還在?”


    喬宣心中一緊,果然又來了!


    不等他開口,鄔子墨笑著幫他解釋道:“他的令牌在渡劫的時候碎了,但我已查看過他的劍法,確是我歸元劍宗的劍法,沒有錯的。”


    喬宣垂眸低頭裝鴕鳥,之前鄔子墨詢問他的時候,他便用的這個借口,又隨便演示了一招,鄔子墨就深信不疑,驚喜萬分的接受了他,著實是個可愛的傻白甜……但江惟清卻不是這般好糊弄的人。


    他和江惟清恩愛十載,又被穿心一劍,對他最是了解不過,此人看似謙謙君子,溫和雅致,光風霽月般的人物……但實則冷心寡性,心思縝密,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從不會輕易相信別人。


    令牌又不是什麽護身靈寶,卻恰好被天劫劈碎了,這理由恐怕引起了江惟清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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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宣站在那裏,模樣單純又無辜,他眼珠子一轉,想要迅速轉移這個話題,道:“晚輩仰慕劍君已久,才疏學淺,日後還請劍君多多指教。”


    江惟清看他一眼,道:“好,擇日不如撞日,你且將歸元劍法演示一遍我看看。”


    喬宣一怔,隨即露出一副驚喜模樣,當即執劍而立,鄭重的對江惟清行禮道:“多謝劍君!”


    這是要指點喬宣的意思了,其他弟子們看著都十分羨慕,沒有想到劍君這麽好說話,早知如此,自己等人也去請教啊!


    喬宣轉過身,捏著劍的手,手心滿是冷汗,他知道江惟清性格寡淡,不愛多管閑事,那話本是客套而已,誰知道江惟清答應的如此爽快……什麽指點?怕是不放心他,所以要親自驗證一番呢!


    但喬宣也不至於過於慌亂,那一世他本就是歸元劍宗弟子,雖然是個疲懶的水貨,但這歸元劍法練了幾十年,基本功還是有一些的,說起來當時還是江惟清親自督促他修煉的呢……


    喬宣努力回憶當初的劍法……


    許久不練有點生疏了,而且那最後一招倦鳥歸林,自己當初怎麽練都練不好,關鍵時刻可不能掉鏈子啊……


    喬宣全神貫注,凝神屏氣,一招一式的練了起來,練到一半的時候,江惟清卻忽然出手了!


    江惟清並未用劍,而是雙指並攏,隨意一劃,一道淩厲劍氣便直衝喬宣麵門!


    喬宣神色一凜,腳步連連後退,長劍手中轉了一圈,將將化解了那道劍氣!


    就連抵擋的動作,用的都是歸元劍法中的一招。


    喬宣心底冷哼一聲,就知道你沒這麽簡單,肯定會偷襲試探,而我麵對如此意外突發危機,‘本能下意識’使出的依然是歸元劍法,當然能很好的證明自己的身份……


    除非你現在就去一趟凡界,否則誰能說我不是歸元劍宗弟子!


    喬宣假裝吃驚惶恐不已,腳步踉蹌後退,然尚未站穩之際,瞳孔微微一縮……江惟清瞬間出現在他麵前,驀地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兩人距離近在咫尺,喬宣望入那幽深如墨的雙眸,不由得一怔,下一刻便感到一股真氣探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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