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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雲,從今夜起,你不用再做軍妓,就做本殿下的專屬琴妓。去吧,回雪,你帶她下去吧。”他揮手吩咐侍立在一側的侍女。


    “謝殿下!”花著雨施禮謝恩。


    無論如何,今夜總算是有驚無險。而蕭胤的意外開恩,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


    琴妓?


    還是逃不過一個妓字!


    花著雨被那個侍女帶到了一個紅色帳篷中,這是一個一人居的小帳篷,應該是上等軍妓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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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回身對花著雨道:“日後你就住在這裏,隨時等候殿下的召見。一應日用的物品這裏都齊全,若有什麽事,便來找我。我叫回雪,記得,下次撫琴,可要小心些,這一次殿下開恩,並不說明下一次也開恩。”


    回雪冷冷說道,她身著一身高領胡服,頭上梳著北朝的發髻。模樣生得不錯,隻是麵上神色極是清冷。顯然,對於花著雨這樣的妓子很是瞧不起的。


    “好的!”花著雨淡淡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說道。


    這一夜,花著雨總算是睡了一個好覺,不用再擔憂夜半有人敲門來召寢。


    翌日一早醒來,卻看到整個連營的軍士都在收拾營帳,營中的氣氛冷肅而凝重。


    花著雨從蕭胤的侍女回雪口中得知,大軍要向南行進了。應是昨夜,蕭胤和將領們已經商議好對策,打算一戰了。回雪還說,軍妓不讓隨行,打算開戰了,自然不會帶軍妓去。不過,蕭胤卻點了她隨軍。


    如若能和那些軍妓一起留下來,或許她可以伺機逃走。若是隨軍,逃跑的機會就沒那麽大了,不過,倒是可以見爹爹一眼,或許可以想辦法讓爹爹知曉,她還活著。


    初春的太陽,高高掛在天邊,如發著光的白鐵,雖然明媚、耀眼,卻冷冷的沒有溫度。


    三萬精兵排成整齊的隊伍,綿延無邊。北朝的王旗在疾風中獵獵招展,盔甲和利刃在日光裏折射著寒烈的冷光。


    當先一匹馬上,端坐著北朝太子……蕭胤。


    森冷的黑鐵盔甲,襯托的他整個人愈加冷冽。紫色大氅在身後逆風飛舞,金線繡成的蛟龍閃閃發光,好似騰空欲飛。他的肩頭上,傲然聳立著一隻黑色羽毛白色利爪的海東青,一雙鷹目和他的主人一樣犀利,一樣冷。


    海東青,據說是“鷹中之王”,傳說十萬隻鷹才出一隻海東青,是北朝的圖騰。花著雨原以為,這種鳥是傳說中的鳥,卻不想,竟然真的有。


    而蕭胤胯下的那匹黑馬,竟然便是那夜花著雨看中的那匹黑馬,白日裏看來,更加神駿了。


    怪不得,原來是蕭胤的馬。


    一聲令下,大軍開拔,馬蹄聲震撼大地。


    花著雨照例被兜在一個布袋中,不過這次倒是讓她露著上半身,袋口的繩子捆在騎馬的男子腰帶上,她就半趴伏半站立的隨著馬兒跑了起來。


    大約是怕她自己騎馬太慢,追不上隊伍,而這行軍之中,自然不會為她這麽一個琴妓準備馬車的。


    這些其實都可以忍受,難以忍受的是那個男人竟然是那個可惡的達奇右尉。


    一路上,不斷地有長長的幹燥的蒿草打在身上,很疼,像鞭子抽一樣。這不可怕,可怕的是生怕打在臉上。


    這一路,對花著雨而言,無疑是煎熬。


    日暮時分,大軍已行進至北朝邊境,橫亙在眼前的是清明河。


    蕭胤隨即下令兵士修營駐紮,稍事休整。他召集部下,到帥帳之中,商議用兵之策。


    這一日行軍,花著雨感覺比自己騎馬還要累人,待她從馬上下來,幾乎站不穩腳跟。站在營盤中舉目遠望,隻見三萬人的兵營,排列整齊,場麵宏偉。行軍一日,兵士沒有絲毫的疲累,也沒有半句抱怨,隻聞巡邏的兵士整齊的腳步聲。


    此時,她猛然發覺,一直以來,她,還有爹爹甚至整個南朝,都小看了北朝。


    北朝建立國家還不足百年,之前隻是塞北遊牧民族的一個部族,隨著部族勢力的不斷壯大,逐漸吞並了其他弱小的民族和國家,到了蕭胤的父皇蕭乾這一代,終於建立了統一的皇權和國家。蕭氏原本不姓蕭,本姓呼韓,蕭胤的父皇建立皇權後邊改為漢姓蕭,並且下令子民們統一修習漢文化,學習漢話,並且準許和南朝邊疆人通婚。


    蕭胤手中有南朝的名琴“繞梁”,他的親衛,分明命名:流風,回雪,輕雲,蔽月。可見,蕭胤將南朝文化學得相當深厚。


    南北兩朝和睦相處近三十五年。


    北朝的兵馬雖然彪悍,但是數量太少,兼之他們糧草不足。北朝也學習了南朝的耕地技術,但並未推廣,多數還是以遊牧為生。


    在所有人看來,北朝,並不足以與兵多將廣的南朝抗衡。


    可是,今日,花著雨卻見識了北軍的強悍,或者說蕭胤治兵的強悍。他麾下這三萬兵馬,絕對可以以一當二,抵得上南朝六萬兵馬。


    用過晚膳,已然夜幕低垂。


    塞北的氣候極是惡劣,白日裏雖然也有些冷,但還能夠承受,這夜裏卻是滴水成冰。白日裏被當做貨物一般摧殘了一日,現下極累,花著雨原本打算早早歇下。回雪卻前來傳蕭胤的話,要她去王帳撫琴解除疲憊。


    花著雨隻得妝扮了一番,便隨著回雪到了王帳之中。


    蕭胤正負手凝立在桌前,對著一張地形圖出神,微微下闔的眼眸因為她的到來輕啟,眸光輕掃,便隨即又凝注在地形圖上。


    “彈吧,今日彈一首動聽的。”他凝視著地形圖,冷聲說道。


    “繞梁”早已在地毯上擺好,昨日斷掉的琴弦,已經續好了。花著雨跪在“繞梁”前,開始撫琴。


    這一次,花著雨彈奏的是一曲比較平和的曲子,動聽而輕緩,琴音泠泠,似縹緲的風從天際拂來,似乎能拂盡這世間一切的紛紛擾擾。


    演奏了不到一半,蕭胤便揮手製止道:“換一首!”


    這曲子雖然可以驅走疲勞,卻無疑不適合蕭胤此時的心情。


    花著雨隻得換了一首(破陣子),琴音錚錚,鏗鏘大氣,如金戈鐵馬入夢來。


    ?  蕭胤這才滿意,一邊聽著曲子,一邊望著地形圖,不時顰眉凝思,似乎琴音能夠助他思量一般。隻要一曲而終,琴音歇止,他便頭也不回地冷聲命令道:“繼續彈!不要停!”


    花著雨隻得一首接一首地彈下去,心中自嘲,這便是琴妓,如若客人需要,她便要一直彈下去,彈下去……


    手指沒有戴指套,北朝人才不會為一個琴妓準備指套。漸漸地,麻木的指尖隱隱有了刺痛感,低眸看去,有血滴在了琴板上,嫣紅的刺目。


    回雪看到她嫣紅的手指,清冷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震動,但是她望了望蕭胤高大的背影,卻並不敢去稟告。掃了蕭胤的興致,誰都知曉沒有好下場。


    花著雨勾唇一笑,伸指按住琴弦,將所有的音韻扣住,泠泠開口道:“殿下,請恕罪!”


    蕭胤聽到琴音歇止,手指從地形圖上點過,慢悠悠轉身,聲音裏皆是肅殺之意,道:“是,你是有罪!膽子不小了,沒有本殿下的許可,你也敢停下來?”


    “奴家不是不彈,而是生怕將殿下的琴弄汙了,無法清洗,還請殿下恕罪!”花著雨淡淡說道。


    蕭胤的眸光從琴麵上一掠,便凝注在她的手指上,這才注意到她的一雙青蔥玉指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哦?”他有些訝異地揚眉,冷若冰霜的紫眸閃了閃。


    回雪慌忙拿了錦帕,不斷地擦拭著琴麵上的血痕,帳內的氣氛一瞬間冷凝下來。


    “這麽不中用,你的手指是紙糊的還是泥捏的?罷了,你下去吧!”他冷聲說道,不再看花著雨,沉聲對帳外的流風道,“讓他們進來。”


    原本候在帳外的將士們魚貫而入,花著雨帳篷一角閃避。隻聽得蕭胤吩咐道:“今夜,我們便從清明河攻入南朝,他們原本以為我們會在此迎戰,或者從最易攻克的肅城或襄魚關攻擊。達奇,你帶一萬精兵去攻打襄魚關,迷惑南軍。我們這就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在花穆大軍到來之前,攻下清明河以南的墨城。”


    “可是,殿下,我們如何過清明河?”張錫問道。


    “你們過來。”幾個將領聞言圍了過去,蕭胤再說什麽,花著雨並未聽見,便被回雪領著出了帳篷。


    花著雨用布條將自己的手包紮好,躺在床榻上,想不通蕭胤要如何從清明河過去。眼下的天氣,河水上盡是浮冰,就連用船渡水也不能,而蕭胤也根本就沒有準備船隻。如若是架浮橋,她記得之前有一次看地形圖時,聽爹爹說過,清明河下盡是淤泥,很難下樁。


    這一夜花著雨睡得並不好,第二日,當她看到清明河上的浮橋時,蕭胤的三千騎兵已經從清明河連夜渡河,攻破了墨城。


    花著雨從回雪口中知悉,原來清明河並非全是淤泥,四十年前,南朝曾在一處較窄的河床築堤壩,打算旱澇蓄水。隻是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擱置了。堤壩終究沒建成,然而地基卻已經打成了。蕭胤便是利用了那段河床,打樁架的浮橋。


    四十年前的事,他都打聽到了。


    此君,不可小覷。


    二日後,花穆率五萬精兵趕到了襄魚關,和原本在此鎮守的馬蘭將軍的一萬兵馬會合。與蕭胤的三萬兵馬在襄魚關形成了對峙。


    旌旗蔽日,號角衝天。


    日光無論如何耀眼,如何明亮,卻也驅不走空氣裏那沉重的肅殺之氣。風,在兩軍陣中穿梭,無論如何迅疾,卻也吹不散戰爭的陰雲。


    花著雨從城樓上向下望去,眼前密密麻麻盡是高昂的戴著鐵盔的頭顱,和萬千寒光閃閃的兵刃。


    北朝兵馬的最前麵,蕭胤端坐在馬上,繡著金龍的大氅在空中肆意飛揚。旗幟就在他頭頂,被風吹展開來,旗上繪著北朝威猛的圖騰……海東青。


    蕭胤的對麵,南朝的旗幟也在風中呼啦啦飛揚,旗上用黑線繡著大大的“花”字。旗下,是平西侯花穆……花著雨的爹爹。


    號角聲不知何時停歇,萬人對峙的戰場上,猶若墳墓一樣死寂。


    戰爭,眼看著一觸即發。


    而這一戰的理由,竟是她……花著雨。


    都說紅顏禍水,前朝曾有兩國國君為了爭奪一個女子而戰。而她,雖是這一戰的理由,但卻不是為了爭奪她。


    南朝遺棄了她,而北朝根本就不屑要她。


    這場戰事,其實和她沒有任何關係,隻不過是為了滿足當權者的野心。卻拿她做借口,讓她成了百姓口中的千古罪人。


    此刻,她很想衝過去製止這一場戰事,但她心中清楚,就算她說自己是和親公主,她沒有死,這一場戰事,卻也避免不了。


    北朝已經率先攻占了南朝的墨城,殺了南朝無數兵士。這一戰,就如同搭在弦上的箭,不得不發了。


    她凝立在墨城的城樓上,清澈的眸光越過北朝大軍,凝注在爹爹身上。原本,爹爹率軍北上,是要大軍壓境,攻向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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