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淩皓最近好像挺忙的?”好不容易逮到沈延落單的機會,我打著哈哈隨口問他,閑話家常的語氣,盡量裝作不經意。他是淩皓的特別助理,上至公司大事,下至吃喝拉撒,隻要是淩皓的事他沒有不知道的。


    不想問淩皓,越問他越得意。可是,被這樣吊起了好奇心卻不知道真相,我的心裏真的好難過。


    沈延看我一眼,一臉你是白癡的神情,沉默不語。


    “沈延,不會連你都不知道吧?”哼哼,不甩我是嗎?請將不成我也會激將。


    沈延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著我:“蘇,我發現你這個人很奇怪。”


    在我多次義正辭言地聲明,據理力爭地抗議後,沈延總算不再稱我為蘇先生,這不能不說是個重大的進步。


    奇怪嗎?好像第一次有人說我奇怪呢?以前大家可是都認為我很特別呢。不過,在某種意義上,特別就是奇怪的同義詞。這樣一想,我就釋然了。奇怪就奇怪吧,隻要他能告訴我答案,就算說我是變態也沒關係。


    我微笑著,用“我也有同感”的讚同眼神鼓勵他說出我想知道的東西。


    “蘇,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是非常非常奇怪。”


    沒關係,沒關係,我告訴自己不要著急,讓他去說好了,這不過是滿足我的好奇心前的必由之路而已,所以我繼續保持微笑。


    “蘇,你這個人,外表看起來成熟冷靜,做事有條有理,脾氣溫和,性格恬淡。事實上,根本不是這樣的。我覺得你在陌生人麵前有很強的表演欲,像個職業演員,隻給對方看你想讓人家看的那一麵。隻有在真正熟識的人麵前,你才會稍稍露出你古怪刁鑽的真麵目。”


    我默。沈延竟然要分析起我的性格來了。怎麽會這樣?難道他打算改行做心理谘詢師了嗎?


    “蘇,你這個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真話說得像假話一樣,同樣也能把假話說得像真話一樣。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雲裏霧裏。如果不用心體會,根本分辨不出你這話是正話還是反話。”


    我不知道這是讚美還是諷刺,該說謝謝還是好好回他兩句。反正我的笑容是沒法維持下去了,實在是辜負了職業演員的美譽。


    “蘇,你這個人,最最奇怪的地方就是沒事要去注意無關緊要的地方。”


    無關緊要的地方?我總算明白了。這個人,說了半天,就是想告訴我。我的問題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問題。


    厲害。我不得不承認,沈延是最厲害的。


    說了半天,兜了一大圈,浪費了一堆口水,隻是婉轉地告訴我,我又一次注意到了無關緊要的地方,所以他不屑於回答。


    我鬱悶,我還是回去工作,再和他扯下去,我恐怕會愈來愈鬱悶的。


    “蘇,你為什麽不去關心點有營養的問題呢?比如說——”我落荒而逃,在他說出那個例子前逃回了我的工作室,繼續在電腦前奮戰。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悲慘。陷入了工作地獄,每天在電腦前做得天昏地暗不說,偏偏想調劑心情,滿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都會受挫。真的是好失敗,做人做得太失敗了。


    我一邊碎碎念,碎碎念,一邊努力工作。人家是化悲痛為力量,我隻要化鬱悶為靈感就行了。


    工作最大。


    努力工作,努力工作。


    九月的某天是我的生日,二十九歲的生日。


    每年到這天,我都會好好慶祝我的生日,捎帶回憶一下年少輕狂的過往,一生中最大的收獲和教訓,這次也不例外。


    隻是,這次有這個人相陪。


    溫馨的燭火,精美的食物,出色的男人。


    我凝視眼前的男人。恍然間,發現人生已經過去了一半,可我竟然不長進到還在繼續和眼前這個男人糾纏,還是沒法從愛情這所學校畢業。


    命運與我們開了個玩笑,繞了一大圈,我們再次回到起點,隻是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有個稍有點新意的終點。


    二人世界,燭光晚餐,甜言蜜語,含情脈脈,該有的一切都不缺。他深情地凝視著我,我眼中的熱情不遜於他。我們的表現像所有熱戀中的情侶一樣,濃情蜜意,你儂我儂。


    我和他都相信這是真的。如果這都是在做戲,那我和他無疑都是最出色的演員。奧斯卡的最佳演員獎除了我倆外,也沒人配得了。


    燭光晚餐結束,蛋糕也吃了,我等待著淩皓要給我的驚喜,然後回去睡覺。


    等看到管家推出來的東西,我當時的心情隻有一句話可以形容。


    那就是——


    淩皓實在是太閑了,真的是太閑了,時間多到不象話。我都要懷疑他的公司還在不在運轉,沈延他們到底在幹嘛,竟然放任他們的老板這樣胡鬧?


    我承認我反應這麽大是因為心理不平衡。


    在我陷入工作地獄的悲慘境況下,他還有閑工夫去玩這個,我詛咒他遭天遣。


    管家拿來的茶盤上放著一堆瓶瓶罐罐,宜興紫砂壺,白瓷小茶杯,茶洗,茶墊,小火爐,水缽,還有一堆我叫不上名字的東西。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應該是功夫茶的用具。


    竟然是功夫茶。我無話可說。


    “是不是很感動?這可是我花了很多時間才學會的。”淩皓竟然還很得意。


    我點頭,我無語,我感動,我佩服,我感激涕零,我五體投地。淩皓,我不服你都不行。


    茶我是喝的,但我隻要有好茶和好心情就夠了,茶道這種事,我一直認為是無聊人才做的無聊事。當然,這純粹是我小市民的心態在作祟。


    淩皓優美嫻熟的動作,就算以我外行的眼光看來,也肯定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花兒都快謝了。他總算灑茶完畢,作了個請的動作。我拿過茶杯,學著電視上的動作,一啜而盡。


    “好茶。”我不由得讚道。


    芳香溢齒,甘澤潤喉。當然,如果等的時間能短一點,茶水能多一點,我會更高興。不過,我的這種想法是上不了台麵的。那不是品茶,隻能稱作牛飲了。


    “是不是很不錯?”淩皓快要得意忘形了。


    “不錯,不錯,真是好茶。”我點頭稱是,大大點頭。


    連洗個碗都會死傷無數的人(死的是碗,傷的是他的手),竟然能玩這麽高深的東西,我如果不讚美他幾句我會過意不去的。


    “隻是——怎麽突然想到要去玩茶道?”我問他,心裏還是很迷惑。


    他奇怪地看著我:“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不是你說想喝的嗎?”


    “啊?”怎麽會這樣?這關我什麽事?我確定我沒有提過這種要求,我還沒有無聊到這個地步。我努力思考自己到底什麽時候說過這句話。


    “那晚我問你要什麽禮物,你自己說想喝茶的。”淩皓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麽,馬上幫我回憶。


    “嗬嗬……”我隻好傻笑,我隻能裝傻,我已經想起那晚我的確說過要喝茶了。隻是現在和他明說我隻是要他去倒杯水,我確定他肯定會惱羞成怒的,還是算了吧,將錯就錯吧,小命要緊。


    不過,這禮物還真特殊呢。以前他送過很多昂貴的東西,現在都不記得了。這禮物,我想我會記很久的。


    “蘇逸?蘇逸?”


    “什麽?”我從神遊太虛中回過神來。


    他鄭重其事地望著我,問:“蘇逸,你愛我嗎?”


    天,又是這個問題。


    我在心中默數三十下,深吸一口氣,擺出了最深情的眼神,最莊重的語氣。


    “淩皓,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愛你。”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試圖從我的表情中發現什麽,或者幹脆是在等待我笑場,良久不語。最後,他歎氣,他說蘇逸你在騙我。


    我再一次無力。我這樣深情的告白,就算對麵的是朱麗葉,也該深信不疑,馬上拜倒在我的西裝褲下了。這個人憑什麽一口斷定我在騙他。如果不是我有問題,那一定是他有問題。


    關於我愛不愛他這個問題最近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饒有興致地追問一次,樂此不疲,始終不厭。令我困擾的是這場考試我始終過不了關,甚至連被當的原因也不清楚。因為他每次的理由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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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他問我時我在工作,隻是點頭,他嫌我沒誠意。


    第二次我在0.1秒後回答,他覺得我回答太快根本沒有認真思考過。


    第三次我足足考慮了三分鍾才回答,他又認為我考慮太久,答案不可信。


    這一次,我已經盡力做到最好了,可是還是過不了,我真是個失敗的考生。算了算了,下一次,我一定要回答不愛,看他說什麽。


    “蘇逸,你就沒有什麽話想問我嗎?”淩皓顯然還不想結束這個話題。


    “我嗎?”我目前倒真有個最大的疑問,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為我解惑,“淩皓,你為什麽認為我不愛你?”


    古人有個詞叫“不恥下問”,我現在正需要這種精神。


    “蘇逸,你還好意思說,你自己想想,你為我做過些什麽,你的所作所為像是愛我的樣子嗎?蘇逸,愛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可是,淩皓你現在還缺什麽?”


    “這不是我缺什麽的問題,而是蘇逸你想沒想到的問題,你願不願做的問題,隻是看你的心意如何的問題。比如說,蘇逸你就從來沒想過要為我做個愛心早餐的什麽的嗎?你就不能想點哄我開心的事情嗎?”


    我愕然。愛不是嘴上說說而已。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隻是這話由淩皓來對我說,不能不說滑稽。真的是很滑稽。


    “淩皓,你是我的唯一。”我用這句話結束這個話題,留淩皓一人繼續發呆,獨自去睡。


    愛不愛這個話題我不想再討論。也許淩皓他憑著天生的直覺不肯相信我是有道理的,也許我現在的話中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但這句話沒有虛假,我可以用生命起誓。至少到目前為止,淩皓他是我唯一真心愛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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