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真道:“不將辛苦意,難近世間財。”抬起身來,再把鬥笠戴了,著了蓑衣,捉腳步到墳邊,把刀撥開雪地。俱是日間安排下腳手,下刀挑開石板下去,到側邊端正了,除下頭上鬥笠,脫了蓑衣在一壁廂,去皮袋裏取兩個長針,插在磚縫裏,放上一個皮燈盞,竹筒裏取出火種吹著了,油罐兒取油,點起那燈,把刀挑開命釘,把那蓋天板丟在一壁,叫:“小娘子莫怪,暫借你些個富貴,卻與你作功德。”道罷,去女孩兒頭上便除頭麵。有許多金珠首飾,盡皆取下了。隻有女孩兒身上衣服,卻難脫。那廝好會,去腰間解下手巾,去那女孩兒脖項上閣起,一頭係在自脖項上,將那女孩兒衣服脫得赤條條地,小衣也不著。那廝可霎叵耐處,見那女孩兒白淨身體,那廝淫心頓起,按捺不住,奸了女孩兒。你道好怪!隻見女孩兒睜開眼,雙手把朱真抱祝怎地出豁?正是:曾觀《前定錄》,萬事不由人。


    原來那女兒一心牽掛著範二郎,見爺的罵娘,鬥別氣死了。死不多日,今番得了陽和之氣,一靈兒又醒將轉來。朱真吃了一驚。見那女孩兒叫聲:“哥哥,你是兀誰?”朱真那廝好急智,便道:“姐姐,我特來救你。”女孩兒抬起身來,便理會得了:一來見身上衣服脫在一壁,二來見斧頭刀仗在身邊,如何不理會得?朱真欲待要殺了,卻又舍不得。那女孩兒道:“哥哥,你救我去見樊樓酒店範二郎,重重相謝你。”朱真心中自思:“別人兀自壞錢取渾家,不能得恁地一個好女兒。救將歸去,卻是兀誰得知。”朱真道:“且不要慌,我帶你家去,教你見範二郎則個。”女孩兒道:“若見得範二郎,我便隨你去。”當下朱真把些衣服與女孩兒著了,收拾了金銀珠翠物事衣服包了,把燈吹滅,傾那油入那油罐兒裏,收了行頭,揭起鬥笠,送那女子上來。朱真也爬上來,把石頭來蓋得沒縫,又捧些雪鋪上。卻教女孩兒上脊背來,把蓑衣著了,一手挽著皮袋,一手綰著金珠物事,把鬥笠戴了,迤逶取路,到自家門前,把手去門上敲了兩三下。那娘的知是兒子回來,放開了門。


    朱真進家中,娘的吃一驚道:“我兒,如何屍首都馱回來?”朱真道:“娘不要高聲。”放下物件行頭,將女孩兒入到自己臥房裏麵。朱真得起一把明晃晃的刀來,覷著女孩兒道:“我有一件事和你商量。你若依得我時,我便將你去見範二郎。你若依不得我時,你見我這刀麽?砍你做兩段。”女孩兒慌道:“告哥哥,不知教我依甚的事?”朱真道:“第一教你在房裏不要則聲,第二不要出房門。依得我時,兩三日內,說與範二郎。若不依我,殺了你!”女孩兒道:“依得,依得。”朱真分付罷,出房去與娘說了一遍。


    <a id="ads" href="/">【本站首發,最快更新】</a>


    話休絮煩。夜間離不得伴那廝睡。一日兩日,不得女孩兒出房門。那女孩兒問道:“你曾見範二郎麽?”朱真道:“見來。範二郎為你害在家裏,等病好了,卻來取你。”自十一月二十日頭至次年正月十五日,當日晚朱真對著娘道:“我每年隻聽得鼇山好看,不曾去看,今日去看則個,到五更前後,便歸。”朱真分付了,自入城去看燈。


    你道好巧!約莫也是更盡前後,朱真的老娘在家,隻聽得叫“有火”!急開門看時,是隔四五家酒店裏火起,慌殺娘的,急走入來收拾。女孩兒聽得,自思道:“這裏不走,更待何時!”走出門首,叫婆婆來收拾。娘的不知是計,入房收拾。女孩兒從熱鬧裏便走,卻不認得路,見走過的人,問道:“曹門裏在那裏?”人指道:“前麵便是。”迤逶入了門,又問人:“樊樓酒店在那裏?”人說道:“隻在前麵。”女孩兒好慌。若還前麵遇見朱真,也沒許多話。女孩兒迤逶走到樊樓酒店,見酒博士在門前招呼。女孩兒深深地道個萬福。酒傅士還了喏道:“小娘子沒甚事?”女孩兒道:“這裏莫是樊樓?”酒博士道:“這裏便是。”女孩兒道:“借問則個,範二郎在那裏麽?”酒博士思量道:“你看二郎!直引得光景上門。”酒博士道:“在酒店裏的便是。”女孩兒移身直到櫃邊,叫道:“二郎萬福!”範二郎不聽得都休,聽得叫,慌忙走下櫃來,近前看時,吃了一驚,連聲叫:“滅,滅!”女孩兒道:“二哥,我是人,你道是鬼?”範二郎如何肯信?一頭叫:“滅,滅!”一隻手扶著凳子。卻恨凳子上有許多湯桶兒,慌忙用手提起一隻湯桶兒來,覷著女子臉上丟將過去。你道好巧!去那女孩兒太陽上打著。大叫一聲,匹然倒地。慌殺酒保,連忙走來看時,隻見女孩兒倒在地下。性命如何?正是:小園昨夜東風惡,吹折江梅就地橫。(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醒世恒言(全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馮夢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馮夢龍並收藏醒世恒言(全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