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金光順被放了出來,時隔32個小時,他終於重見天日,於是立即奔去了附近的火鍋店,不在乎身後跟著他的人。在審訊室的時候本來決定吃壽司的,可天一黑,他就瘋狂的想吃起火鍋來,他這32個小時內心受到的創傷,必須得用油乎乎,滾燙爆辣的東西才能安撫。


    江寶火鍋店


    二樓


    “老鴇,你介卡作業太不油耗了。”


    “呃……”服務員呆愣的,看著金光順肥碩的身軀勉強擠進卡座裏,她在想等會兒他吃飽了之後該怎麽出來才好。“先生,一位嗎?”


    “係,才單那來。”


    “給。”


    金光順點菜一氣嗬成,總之就是把看到的一路勾下去,他對吃沒太大的要求,好吃就行了,中國火鍋裏的東西都好吃,這一點他早就發現了。


    “ok了,勤快店,我快餓四樂。”


    “好的,請稍等。”


    服務員拿著菜單撤退,這才鬆了一口氣。她預感到這一單不會太順利,現在中國的外國人越來越多了,不過口音這麽奇怪的她還是第一次見,聽著讓人瘮得慌。


    金光順特意挑了一家人少的店,這家店地理位置不太好,他沒什麽顧慮,因為他吃過的火鍋沒有難吃的,不用排隊就是最好的。金光順少考慮到的一點是,在人少的地方,像他這樣體型的人十分引人注目,簡直是全場的焦點。尤其是他一個人吃火鍋,更顯得有點可憐的感覺,店裏閑著的服務員都在偷偷看著他。


    “好像是外國人,他說話是外國口音。”


    “哪國的,說的什麽話?”


    “不知道,說的中文。老板說成老鴇,這卡座說成介卡座。”


    “這不是廣東人嘛。”


    “我看他是日本的吧,像相撲選手。”


    “誒,應該不是。日本長的這麽胖的人應該不好意思出來吃飯。可能是韓國的吧。”


    服務員們竊竊私語,同時目不轉睛的盯著金光順看,她們很警惕,因為這種人有逃單的可能性,甚至是為了逃單而假裝外國人。


    金光順可不知道服務員們的想法,一個人大塊朵頤著,他胖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從小,所以早就習慣被注視著。他吃得津津有味,頭也不抬,這時噠噠噠一陣高跟鞋的聲音緩緩向他走來,到他麵前停下。


    “鴨腸不是這麽吃的。”女人說。金光順抬頭一看,是個不認識的人,而且沒穿服務員的製服。


    “sorry,i dont speak chinese。”


    “嗬。”女人輕笑了聲,隨即直徑在金光順對麵坐下,她穿著緊身連衣裙,胸口大開,褐色長卷發,金光順皺緊眉頭,捏了鼻尖上的細汗,順便擤了一把鼻涕,這下換對麵的女人皺眉了。


    雖說飽足思**,但金光順對於這種送上門來的女人,有很強的戒心。


    “who are you?”


    “別這麽緊張,寶貝。看這兒。”女人把胸前的頭發甩開,金光順視線往那兒移去,突然覺得鴨腸不是那麽香了。“我是說這兒。”女人把手移到耳朵上,把玩著耳垂上的耳環,那是一個銀色的l。


    “哦。”


    金光順收回視線,繼續麵無表情的吃起東西來,等到滿嘴塞滿食物之後,他才發出混沌不清的音節說,“撇在介兒,又人定這。”


    “沒人,你從警察局從來後沒人盯著。反而是,你不看我才顯得奇怪,正常人都會盯著我看。”


    “那是america,我們漢過人都很漢續的。”金光順抬起頭來重新打量對麵的女人,她的臉也不錯,先前隻注意她的裙子了。她長著中韓美國人都會覺得好看的臉,又美豔又楚楚可憐,微調過,整容大國出生的人一眼看得出來,是故鄉的手法。她年齡應該在25以上。


    “want do you want?”


    “那東西,還在你身上吧?”


    “why do you think that,l just came from the police ”


    “那東西現在在那兒,被警察找到了麽!還是你放哪兒了?!”


    女人顯得有些焦急起來,金光順斜了她一眼,內心有了判斷:這人警方派來的女間諜。果然從在紙上看到l的那一刻就該知道了,警方已經掌握了一些信息,他們暴露了,現在什麽人都不可信。


    金光順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懷疑。他拿紙巾擦了擦嘴,“waiter,check please!”


    結完賬之後他就匆匆離去了,隻是那女人緊緊的跟著他,於是肥碩的胖子騰騰騰的奔跑起來,意想不到的輕盈,最終甩開了穿高跟鞋的女人。


    “該死!”


    類蓁不顧眾人的目光,在大庭廣眾之下脫了硌腳的高跟鞋,然後憤憤的撥通了電話,“讓他跑了,這人賊頭賊腦的,我真懷疑他已經對警察交代一切了,東西也許在警察那兒……啊,什麽?怎麽回事,不是說,哦,好吧。”掛斷電話,類蓁久久呆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思緒之中,她耳墜上的l被風吹得,跟鏈條相撞,叮鈴作響,除了這個聲音,大街上車水馬龍,她都聽不見。路人走過,用怪異的目光看著她,任誰看都還以為她剛剛被男友甩了。


    其實電話那頭的人隻是用無比平靜的聲音對她說:別白忙活了,你沒什麽用。


    沒有任何指責的意味,但類蓁的眼眶濕潤了,她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毅然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下一輛,幾秒之後就會到達,不會連死都做不到吧,類蓁嘲諷的心想。這時她身後一個龐大的身軀牽著狗經過……


    “太耀眼了。”


    走在林蔭道裏的原曼羽擋住雙眼,一個站在公路上赤足的緊身美女,果然引人注目的人的行為方式是跟其他人不同的,所以他怎麽也引起不了別人的注意啊。放眼望去,路過的人都在看那位美女。甚至路過車輛裏的人都在色眯眯的打量她。隻是,站在那裏會不會有點危險呢,那裏可不是人行道。原曼羽看著那個背影,慢慢停下了腳步。


    很熟悉的感覺……


    那種絕望感。


    十幾米外一輛開著遠光燈散發著令人生厭氣息的車即將靠近,類蓁心想就是它了,5、4、3……“砰!”


    果然五秒還是太長了麽,類蓁身子已經向前傾倒,可撲了個空。各路汽車鳴笛聲響起,仿佛一場交響樂,類蓁跪坐在地上,不敢睜開眼,是因為自己麽,她又失敗了。“啊!你沒事吧?”耳邊傳來驚恐的問話聲,類蓁淒美的一笑,她身體毫發無傷,可內心已經遍體鱗傷。


    “呃,我沒事。”一道咬著牙的男聲響起。


    誒?


    無數腳步聲匆匆從類蓁身邊經過,停到了她一米外的地方。類蓁睜開眼,發現麵前,開著遠光燈的車停著,眾人正齊心協力的把擋風玻璃上的人抬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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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主的解釋是,是這個胖子突然撲到了他的擋風玻璃上,這番言論自然不能服眾,眾所周知,胖子是不會輕生的。最終達成的協議是,他不追究車的賠償,胖子也不找他要醫療費。一場驚心動魄的事故就這麽草草了事,車主急急忙忙的開車跑了。


    眾人也散去,似乎沒人想要問一下胖子的感受。除了類蓁,她現在還雲裏霧裏,為什麽明明是自己想要自殺,卻是一個胖子被撞了。“你沒事吧?”


    “唉,又沒死成。”原曼羽失望的說。


    “什麽?死,你是自殺?!”


    “嗯。”


    “為什麽?”


    “因為我養不起這孩子了。”原曼羽指向林蔭路裏的狗,它乖巧的搖著尾巴,絕不踏出人行道一步,哪怕是自己主人被撞。“買不起他的食物,帶他看不起醫生,還有每周一次的洗澡,他都兩周沒洗澡了,我給不了它最好的生活,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就因為這?”類蓁目瞪口呆,難以理解,隨即感到有些憤怒,“這算個屁啊,太可笑了。”


    “你不懂,人和人的悲歡是不相通的,這就是我生活的全部,別人卻覺得可笑。隻有死了才能被關心吧,反正現在死也是一種潮流。”原曼羽睜著死魚眼對類蓁麵無表情的說,那張非人類的臉震得類蓁說不出話來,她張著嘴愣在原地,而原曼羽牽著狗沒有停留繼續走向他的路了,兩個人像從來沒有過交集。


    “居然說死是一種潮流,真是荒唐,沒有比這更嚴重的侮辱了。”


    類蓁回頭時,那個胖子早已消失在人海裏。


    “太荒謬了。”


    真是太荒謬了,居然把死亡這麽崇高的事跟狗相提並論,那樣的人根本沒資格死。類蓁在心裏哀歎,同樣,她也沒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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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你怎麽來了?都快下班了。”


    “我來值夜班。”


    “真是努力啊!”


    努力個屁啊,夏夜內心os,要不是迫不得已,她寧願在家睡上個七天七夜,到現在,她還是忘不了同事們對她的懷疑。她來是有要緊事,一整個下午,她忙著聯係所有能聯係上的人,學校裏的,可是沒有一個人跟原曼羽有聯係,甚至沒一個人對他有印象,包括跟他同一個班級的人。


    “最後一次,不然我真的要放棄了。”


    夏夜用警方的手段查找原曼羽的個人信息,到這個時候,她似乎也忘記了為什麽如此執著尋找那個人,仿佛是一項挑戰,尋找一個不可能找到的人,因為那個人不被任何人記得。


    不可能找到的。


    夏夜滑動鼠標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一摸到熟悉的工作工具,她的理智和作為警察的直覺突然回來了,不可能找到那個人的,沒必須浪費時間了,夏夜心想。


    “那個,警察同誌們,你們能幫忙找一下狗嗎?”


    “找消防員去。我們忙著追殺人犯呢,你看我們有空找狗嗎。”


    “我是說,它剛剛好像不小心闖進來了,就在這兒。”


    外麵的對話引起了夏夜的注意,什麽人臉皮如此厚,居然大大咧咧的讓警察幫忙找狗。刪掉原曼羽身份證信息的頁麵,夏夜走出去察看,看到的正是剛剛電腦頁麵上的人。


    “呃!”


    這跑火車的直覺,一路亂竄不知正確方向在何處,夏夜腦中出現了紅色卡通火車的畫麵,然後短路了。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原曼羽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貌似在做少年常做的動作,可他的巨型身材做起這個動作來,愈發顯得他的肚子鼓鼓當當。


    “誒,是你,美女警察!你說要賠我冰淇淋的,記得嗎?”原曼羽看著夏夜驚喜的說。“呃,是……嗎。”夏夜記得她已經賠過錢了,這倒提醒她了,這個大胖子對她一整天忙著調查他的事渾然不知,他笑得就像一個三百斤的傻子。


    “找到了。”


    龍寧抱著一隻毛絨絨的白色狗狗走了進來,她渾身散發著一種母性的光輝,這是夏夜第一次見她笑得這麽溫馨,也是王虎第一次見,王虎看得移不開眼。


    “跑食堂裏去了,也許是餓了吧。”


    “明明出門前才吃過飯的,這個貪吃鬼。也許是警察局裏食堂的飯不一樣吧。”原曼羽伸手撫摸龍寧懷中的狗,王虎瞪向他,“你要關進來吃吃看嗎?還不帶著狗走,再闖進來告你妨礙公務。”


    “好吧,麻煩警察同誌們了,我馬上就走。對了,那位警察小姐姐……”


    原曼羽指的是夏夜,他滿心期待的看著她,夏夜愣了一下,環視了一圈,對同事們沒認出來他就是昨天監控上的人感到驚奇。“啊,賠你冰淇淋的事是吧,我用手機付給你吧。”


    原曼羽要的不是錢,而是夏夜的電話號碼。


    “夏夜,你說過你叫夏夜。什麽時候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吃個冰淇淋?”


    “不了,我今天值夜班。”


    “知道了,我會給你發信息的。”原曼羽笑眯眯的牽著狗走了,夏夜甩了甩頭,真是中邪了,這人怎麽會如此自信,好像完全沒有因為身材而困擾。更邪的是,警察局裏居然沒一個人在意他。這些人平常看見個光頭都要議論半天。


    原曼羽走後沒幾分鍾,夏夜就收到了一條信息,附帶一張照片,是一個冰淇淋的照片,看來他到那家店了,走得真快。


    【辛苦了,夏警官,夏警官請的冰淇淋格外美味,有空請跟我一起吃冰淇淋吧】


    “什麽呀,這是……”夏夜左右看了看,還好沒其他人看見,光看文字就覺得好...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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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索!阿拉索!呱唧呱唧呱唧呱唧……”金光順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回到了久違了的愛巢,這幾天他還沒好好睡上一覺,他放肆的甩出鞋子,脫了褲子,關掉手機,往沙發上一趟,片刻之後,他又立馬跳了起來。


    差點把最重要的事往了,他闖了這麽大的禍,上麵不搞死他才怪。拿起手機又打開,撥通了一個號碼,“喂,是我金光順,有件事我不得不稟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電話那頭冷淡的回複,隨即告訴金光順任務已經完成,他不必再操心。


    “什麽?”金光順無比驚訝,可電話那頭已經掛斷。這就跟學生心情忐忑的交上去沒做的作業,結果屁事沒發生,發下來後甚至還發現上麵的作業都已經寫完了一樣。


    說任務已經完成了,怎麽可能,他明明已經失敗了。金光順把手機貼到胸口,細細思索起這兩天的事來,他最後一次拿著那東西的時候是把它交給了一個陌生人,之後就被帶去了警察局,然後警察局裏貌似有自己人,還是暴露了,唉,不知道了,他隻是蒼海裏的一滴水珠,這這環環相扣中,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什麽。uu看書.uuknsh


    “任務完成了就好……”


    金光順連被子也懶得蓋,就這麽渾身汗臭的睡去了。


    另一邊,


    原曼羽享受完舒適的沐浴後,躺到豪華的大床上蓋著昂貴的毯子悠閑的等待著夏夜的回複,現在已經是12點,距離他短信發過去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他確定她看到了,就算是警察這年代也不可能兩小時不看手機。原曼羽不打算發第二條,他有自己搭訕風格,死纏爛打絕對不是其中之一。


    “要不再發一條?”


    幾年沒約會過足以改變一個男人的任何風格了。原曼羽搖搖頭,還是不行,半夜發信息會被別人當做閑人的吧。沒有哪個女生會喜歡閑人。話說之前她找上門來是為了什麽呢?


    答案很快就來了。在0點20分的時候,夏夜發來了信息,


    【我想問一件事,前天我們在街上辦案的時候,你當時在那兒做什麽,我記得你停留了半個小時】


    “難得有人記得我的一舉一動。”原曼羽不太在意其中飽含的疑心,反而非常感動。


    【還在工作嗎?】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天色已晚,聊這麽嚴肅的話題可不好。改天我們見麵聊吧,你想問什麽我都回答,明天有時間嗎?】


    【為什麽總想約我出去?】


    【隻是吃個飯而已,夏警官無需多慮,難道還怕我欺負你不成,我知道你可是有槍的哦】


    【知道就好,我要忙了,以後再說!】


    夏夜就這麽被繞進去,又沒有問清楚她想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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