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泠芷的家臨近小河邊,眼見著殺紅眼了的妖怪們就要衝到這裏,關英蘭沒有想再多,她隻是個普通農婦,像每個母親一樣,隻想保護自己的孩子。正準備叫起方清秋和方泠芷的時候,門猛烈的響了想來,她一哆嗦,就聽方慕言焦急的聲音打屋外傳來,“娘,快叫上兩個妹妹,我們抄小路跑!”


    關英蘭一聽是方慕言的聲音,心還稍稍落了地,這會兒也顧不上叫起方清秋和方泠芷,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直接一手一個夾在腰上,臨空一腳踹開鎖了兩把鎖的門,在方慕言和方鍾離驚訝的合不上嘴吧的時候,帶頭往村子後山飛奔而去。


    這一路,耳旁一直回響著的陣陣哀號,聲聲咒罵,似乎撕裂肌膚的微小聲音都近在身旁,腿部劇烈的顫抖讓三人幾乎腳步不穩,就這麽一腳一個深坑跌跌撞撞的向前跑著。終於,聽著那哀號聲漸小,似乎遠離了危險源,三人才漸漸放慢了腳步。關英蘭更是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上,方清秋和方泠芷打懷裏跌了出來。


    其實這兩姐妹也早就醒了,剛剛也目睹了那場血腥的掠奪,這會兒都不知是驚的還是嚇的,都雙眼無神的幹瞪著,牙齒不停的上下打架。關英蘭隻感覺自己渾身無力,但是兩個女兒才這麽小,就見證了這麽血腥的場麵,她實在於心不忍,於是顧不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又把兩姐妹摟回到懷裏,胸口劇烈起伏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啊,哈哈,這裏還有幾條漏網之魚!”就在幾人都鬆了口氣,正爭分奪秒的休息之時,怪異的聲音便傳入耳中。方清秋和方泠芷儼然嚇傻了,隻把頭埋在關英蘭懷裏,閉著眼睛,堵住耳朵,以為這樣便安全了。方慕言和方鍾離雖然也怕得要命,但畢竟是家裏的頂梁柱,這會兒便將三母女圍在中央,自己則握著手裏的木棍四處緊張的凝望。這裏比起家裏已然安靜許多,四下無人,但聲音是打哪裏傳來的呢?


    “無知人類,活著也不過白白占用地盤,又有何用處!”剛剛那怪異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下方慕言聽清楚了,聲音來自頭頂。他才要抬頭揮棒,一個龐然大物驀地從天而降,緊挨著方慕言的身子著地。在所有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方慕言的一條手臂已經掉落在地上,他甚至還沒感覺到痛,就已經失去了抓著武器的那隻手。


    “大哥!”方鍾離嚇壞了,連忙跑到方慕言身邊,打粗布衣裳上扯下一塊布,想要包紮方慕言那條不斷流血的肩膀。方慕言臉色蒼白,硬是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的推開了方鍾離,抱著必死之心護在眾人前麵,凜然道,“鍾離,娘親和妹妹,以後就交給你了。你們快跑!”


    “慕言!”關英蘭眼見著一直以來將家扛在肩上的大兒子渾身浴血,卻無法做出任何幫他的事情。她的擔子還很重,方鍾離身子弱,從來都是被照顧,方清秋和方泠芷又是女兒身……一想到這裏,她顧不得抹眼淚,鼓盡全身力氣又抱著兩個女兒起了來,喊著方鍾離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那妖獸卻似乎並不在意,隻邪惡的揚起嘴角,輕輕一吹口哨,成群結隊的妖怪便從天而降,幾乎形成了一個包圍圈,而關英蘭等人自然就是圓心。


    “這個,”帶頭的妖獸指著失掉一條手臂卻一聲不吭的方慕言,鱷魚皮般腫脹的臉上滿是興趣,“是我要的。其餘的,你們是撕掉,吃掉,我不管。”


    看起來這個龐大的怪異妖獸應該個小頭領,其他小妖怪聽到之後,便得令般的興衝衝的對著幾人張牙舞爪的衝了過來。關英蘭望著小妖們嘴旁殘留著的鮮血,絕望的跪在地上,閉住眼睛,兩行清淚流了下來。方鍾離手抖得幾乎抓不住那條木棍,但還是和小妖們對峙了一會兒。直到他親眼看見從小最疼他幾乎視他為心肝的娘親,頭與身體分離的那一霎,他瘋狂了,舉起木棍左右亂打,口中還不停的大叫著關英蘭的名字,那聲聲淒慘的“娘”回蕩在夜空中,讓人心疼的肝膽俱裂。


    方清秋和方泠芷一直藏在關英蘭的懷中,直到感覺到關英蘭的擁抱不再那麽緊,聽到方鍾離發瘋般的喊著“娘”,她們終於知道發生了最不好的事情,也都抬起了頭,卻發現再看不到娘親關懷的微笑。


    幾個小妖漸漸跑近,將方清秋和方泠芷打關英蘭懷裏抓了出來,拋得老高,還歡呼著,覺得好玩極了。對他們來說,破壞、別人的哭泣、哀傷,都是他們最值得高興的事情。方泠芷眼見著不遠處的大哥方慕言失去雙臂、雙腿,空餘一個身子在那裏苟延殘喘,眼下的娘親關英蘭也隻剩一具肉身,頭已然被幾個小妖分食而盡。愈發逼近的小妖似乎刺激了她體內的氣,在她的身體還沒落地之前,臉上的胎記忽的變暗,雙眼也迸發出狼一般的綠光。盡管身子並沒有什麽變化,她還是穩穩的在空中翻了個身,之後便淩空望著眾妖,一臉的肅穆,之前怕的要命的方泠芷完全換了個人一般。


    “死!”借著月光,半空中的方泠芷臉上的那道胎記越來越暗,她高舉雙臂,雙手間漸漸形成了一個帶著紅色幻影的晶體球,隨著胎記的愈發暗淡,那晶體球反而越來越大,同時那紅色似是血光四濺般,不停的幻化著方向,在晶體球內四溢亂竄。天上仿佛有了兩輪明月,一輪皎潔、一輪血紅。而方泠芷臉上早已沒有恐懼,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憎恨和驚人的殺氣。


    妖獸和他手下的小妖們似乎很怕那個紅色幻影的晶體球,這會兒都停了動作,隻呆呆的望著半空中的方泠芷。殘餘著性命的方鍾離和方清秋這會兒也呆呆望著半空,甚至都忘記了哭。


    一旁的大石上,銀發女子支著下巴,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還在看著好戲。突然感覺背後一陣陰冷,她心中一驚,回頭一望,被稱作主子的好看男人正憤怒的盯著她。


    “我讓你保護她,你竟然讓她衝破我的結界?!”男子狠狠瞪了銀發女子一眼,之後冷冷留下一句話,“從此以後,你自由了,別再跟著我!”


    語畢,便一飛衝天,眨眼工夫便到了半空中的方泠芷身旁。方泠芷眼珠一轉,望向男子的綠色瞳孔中盡是殺意,攻擊對象立即轉為好心救她的男子。男子卻不慌不忙的抬左手先攔住她的攻擊,而右手則以極快的速度在方泠芷側臉上重新印下結界。紅色胎記再度由暗變強,方泠芷手中祭著的紅色幻影晶體球也跟著慢慢縮小,直至消失不見。


    失了力量之後,方泠芷立即雙眼一閉,在空中便暈了過去,不省人事。幸得男子將她抱住,才沒摔個狗啃屎。妖獸也知這一次是遇到高人了,偷偷摸摸的想撤退,不想那銀發女子不知從何處出來,與方泠芷一般雙手祭出一個火紅色混沌球體,向著妖獸所在位置輕鬆一投,那妖獸便瞬間化為飛灰。一旁的小妖們自然也不在話下,銀發女子隻念了幾句口訣,他們便被圍在一個半圓的結界之中。結界裏不斷落下粘稠的火滴狀物體,那些小妖便融在熔岩中,骨頭也不剩。餘下想要逃跑的,都被銀發女子幾道飛刀釘死原地,倒是比那些化在結界中的死的痛快,一刀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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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本想將方泠芷帶走,但不知忽然想到什麽,又返回將她放在方清秋身邊。之後一個轉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銀發女子得意的望著自己的結界,意猶未盡的拍拍手,還想聽男子寵溺口氣的誇獎,誰知一轉身,男子早已不在。她氣的直跺腳,不滿道,“主子,你怎麽能丟下我!不管你到天涯海角,我都要跟著你!”語畢,也與男子一般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無端端的,周圍起了小霧,將那些或妖怪或人類的屍體都藏匿其中。方鍾離和方清秋嗅著霧中若有似無的香味,也都腦袋一沉,睡死過去。男子在霧中漸行漸遠,口中呢喃著,“忘了吧,忘了這段血腥的過往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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