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難道不是吃素的嗎?”


    在豪華西餐廳一般的食堂中,華萌陽托著下巴,看著正大快朵頤地消滅著盤中食物的周延壽揶揄道。


    “首先呢,我是剃度,但還未受戒,隻能算小沙彌,不能算和尚。其次呢,就算是和尚,佛經裏又沒說不能吃肉,至少三淨肉是能吃的。還有在我小相國寺倒也沒那麽多規矩,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嘛。”


    周延壽喝了杯茶,解了解滿嘴的油膩。


    “你還真有意思,跟我見過的那些和尚大師都不一樣。”


    華萌陽笑了笑。


    “對了,你今天是怎麽跟趙義那幫人牽連上的,他可不好惹……”


    周延壽把發生的事情簡單複述了一遍。


    “沒想到你骨子裏還是個俠客,喜歡打抱不平呢。”


    聽到她的話,周延壽尷尬地笑笑,其實要不是聽到林芊雅的名字,他還真不一定會趟這趟渾水。


    亦或者,如果那個黎光明最後屈服了,選擇用尊嚴換錢,他也不會插手。畢竟尊嚴這種東西,如果自己都不在乎了,那旁人又有什麽理由幫他呢。


    “不過我看那個趙義還是挺怕你的,看來你比他厲害多了。”


    華萌陽吮吸了一口果汁,說道:“還好吧,家裏還算是有些關係。”


    “哦~對了,你對十二班熟不熟啊?”


    他想著看能不能從她這裏找到些突破口。


    華萌陽換了個姿勢,翹起二郎腿:“還行,怎麽了?”


    在林芊雅的目光下,周延壽目不斜視:“那你知不知道林芊雅這個人啊?”


    “林芊雅……”


    華萌陽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你從哪裏聽到的這個名字。”


    “就是那個黎光明說的,他說多虧了她,他才重新撿起了尊嚴。所以,我有些好奇。她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華萌陽身體緩慢前傾,吐氣如蘭:“在一個女生麵前表現出對另一個女生的好奇,可是很不禮貌的哦。”


    “不過,林芊雅這個名字我也有所耳聞,隻是不是很熟而已。畢竟,那可是十二班的禁忌呢。”


    周延壽“哦”了一聲,示意她接著講下去。


    華萌陽又喝了口果汁:“不過是些有意思的謠言……”


    “什麽?”


    “十二班的那些人似乎叫她——魔女?”


    ……


    周延壽的腦海裏回蕩著“魔女”兩個字,腦海裏掠過十二班學生聽到林芊雅這個名字時臉上流露出的厭惡和恐懼。


    “魔女?別開玩笑了。”


    在醫務室裏包紮了頭部的黎光明輕嗤了一聲。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估計免不了一頓毒打吧。”


    周延壽問道:“那你為什麽要反抗呢?隻不過學兩聲狗叫,就能換回幾千塊錢……”


    黎光明慘然一笑:“嗬嗬,我以前也是這麽想的。尊嚴而已,對於我們這種沒背景的平民百姓而言,又值幾個錢呢?況且隻要我開口,我父母就能少些壓力。”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光明。”


    黎光明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握緊了又鬆掉。


    “我是不是很傻……”


    周延壽拍了拍他的肩膀:“傻不傻,我說了不算。看你是不是因此而後悔了。”


    黎光明笑了笑:“說實話我確實有些後悔了,不過今天發泄出來的感覺確實爽爆了!”


    “可是你被趙義盯上,我怕……”


    周延壽聳聳肩,一臉無所謂:“那就讓他來好了,到時候讓他領教下我的阿彌陀佛鐵拳。”


    黎光明眼神一陣恍惚,眼前的身影和他腦海中的影像重疊在了一起。


    他用力抓住周延壽的小臂,倒把他嚇了一跳:“不,不要!我不要你跟林芊雅一樣。快逃,對了,你快逃!”


    他神情急躁,眼神不停地散發著恐懼,央求周延壽趕緊離開。


    “冷靜點!你冷靜點!慢慢說,林芊雅到底怎麽了?”


    黎光明癱在床頭:“林芊雅對我來說,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道光,就像傳說中的天使一樣。可是,在我們教室裏,有著無數的惡魔,她鬥不過他們……你也鬥不過他們,我也一樣……”


    “不對,林芊雅也是惡魔。不,她是天使,不,是惡魔!”


    他的精神狀態很差,最後被他父母接回了家。學校給出的理由是他今天和同學起了點小摩擦,先回家反省一段時間。


    他父母一邊責罵他不珍惜自己辛辛苦苦供他吃穿讀書,一邊對著學校領導們感恩戴德。


    黎光明路過周延壽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眼神似乎恢複了清明,死死地盯著他。


    然後便被他父母給領走了。


    周延壽看到清清楚楚,他最後所說的分明是——


    “逃!”


    ……


    “魔女?”


    “天使?”


    “有意思。林芊雅啊林芊雅,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周延壽回到教室時,隻趕得上最後一堂課了。趙義一行人不在,讓本來就少了些人的教室更顯冷清。


    似乎是聽說了他的“光輝事跡”,老師對他曠課以及隨意進出教室的行為視而不見,這也讓他落得清靜。


    自從他一進來,班上其他人眼眸低垂,即便是平時最認真的幾個學生,心思也絲毫沒在課堂上。


    老師也察覺氣氛不太對,撂下一句接下來的時間自習,便匆匆離開了。


    學生們陸陸續續地開始收拾起了東西,周延壽孑然一身,也準備瀟灑離去,臨走時,一隻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周……周延壽同學!”


    他皺著眉頭看著突然拉住自己的男生,他的氣質看上去跟黎光明極為類似,看上去也是特別容易受欺負的那種學生。


    “你有什麽事嗎?”


    那男生有些局促:“光明呢?他去哪裏了?”


    “他被父母接走了,可能要在家待一段時間。”


    那男生突然很激動:“不行!他不能走!”


    周延壽有些疑惑:“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他如果走了的話……”那男生臉上流露出一絲掙紮,uu看書 .uunshu 但轉眼又神色猙獰,“趙義他們就會重新來找我了。”


    周延壽看著他的臉,覺得有些厭惡。


    因為擔心自己被欺負,所以心安理得地讓其他弱者來當替罪羊,隻要屠刀不架在自己脖子上,便可以無動於衷。


    “哦,關我屁事。”


    說完,他準備要走。


    可那男生不依不饒,推著他來到牆邊:“你不能走!你今天惹了他們,你就要負責!既然你能幫黎光明,那你也得幫我!”


    惡心!


    周延壽突然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相比他而言,那個笨拙的用頭撞人鼻子的黎光明真能稱得上勇士了。


    他冷冷地看著那男生:“鬆開。”


    那男生突然想起眼前自己揪著領子的男人,可是麵不改色地把彈簧刀重新送到一個學生腿上啊。


    “你幫幫我,你這麽厲害一定會幫我的對吧。就像,就像林芊雅一樣,她以前也幫過我的,你也一定……”


    “你可能對我有所誤會……我雖是個出家人,但可不是唐三藏!”


    那男生顫抖著鬆開手,然後哭著跑出了教室。


    君子可欺之以方。


    有些弱者其實並不弱,他們最善於用道德與良心來給善良的強者套上枷鎖,從而實現道德綁架。而他們從來不關心你為他們做了什麽,隻關心你吃了他們幾碗粉。


    周延壽看著隻剩值日生的教室,歎了口氣。


    突然那值日的女生掃完地後,經過他時撞了他一下胳膊。


    “教室有鬼!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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