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無形刀氣,劃過一隻遊屍的脖子,尹觀南走進了一處巷子裏,一腳踹開一戶人家的大門。


    “啊——”


    突然,一個衣裳不整的女人瘋瘋癲癲的跑了出來。


    “咻!”


    刀光揮斬,女人頭顱與軀幹一分為二,落地的臉還瞪著眼,眼神裏還遺留著絕望和恐懼。


    “吼!”


    一個男性遊屍衝著尹觀南張牙舞爪,麵孔極其猙獰,它如同一隻護食物的惡狼,守著一具脖子、胸口被咬爛的孩童屍體。


    它嘴裏正“吧唧吧唧”咀嚼著一塊碎肉,嘴角處流著紅豔豔的鮮血。


    那孩童屍體至死都用稚嫩的小手抓著男性遊屍的褲腿。


    這是一家三口。


    父親因為淋了黑雨而變異,親手撕咬了自己的孩子,並且殺死了他,甚至還要吃他。


    一個孩子能懂什麽?


    孩子是最無辜的,也是最可憐的。


    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就是因為受不了刺激而瘋掉的母親。


    她曾想過從已經變異了的丈夫手裏奪回孩子,可她盡力了,她爭取過、反抗過。


    同時她也被丈夫咬了一口,受到了感染。


    徒勞無功之下,受了刺激和傷害從而當場瘋癲。


    人間慘劇,莫過如此。


    一刀砍下男性遊屍的頭顱,再一刀分離孩童屍體的頭顱與軀幹。


    尹觀南親手終結了這一家三口。


    走進這戶人家的廚房,尹觀南拿起碗從水缸裏打了一碗水,一口飲下。


    水不是酒,卻越喝越麻醉。


    他咽了咽喉嚨,再打了一碗水,再次一口飲下。


    然後,走出廚房的門,尹觀南對著孩童的頭顱蹲下,輕輕給他合上了眼睛。


    微微抬了抬手,一抹靈光乍現,詭差之印自動收取了一家人的靈體。


    不論是詭物還是活人,他們死後都會產生靈體,都能被詭差之印吸收。


    隻是詭差之印吸收詭物的靈體能增加冥域內的陰力和法則之力,而活人死後的靈體被詭差之印吸收後隻能增加法則之力,因為詭物屬陰,靈體內蘊含陰力,詭氣同樣也屬於陰力的一種。


    當前,詭差之印吸收靈體是有著限製的,它隻能吸收經過尹觀南之手親自斬殺的詭物或人而產生的靈體。


    尹觀南起身走出了院門,身後地上的男性遊屍化成了灰燼,路過女人屍體時,他停了下來。


    尹觀南默視了一會兒,便撿起女人的軀幹和頭顱,先是給女人頭顱合上眼睛,然後一手提著頭顱,一手提著軀幹,走向院裏。


    他將女人的軀幹和頭顱放在一起,擺好姿勢,然後將小孩的頭顱和軀幹同樣擺好姿勢。


    他後退到門口,對著內裏深深鞠躬,算是一場道別和救贖。


    在關門瞬間,從越來越小的門縫裏頭,能看見一個躺在地上的母親正懷抱著孩子,唯獨少了父親的身影。


    這般殺人,本就是錯誤的。


    可不殺這個被遊屍撕咬了的女人,她同樣也會變異。


    尹觀南沒有辦法救她,整個清河縣同樣沒人能救她,在她變異之前殺了她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這樣的人實在太多了。


    這就是平民百姓的悲哀,在這種特定的情形下,他們沒有被施救的價值,也沒有成為潛在危險的必要。


    尹觀南直接跳上牆頭,翻躍而下,這是這巷子裏的第二戶人家。


    落地處是一塊草坪,地上鋪滿黃色的野菊花,這一家人正準備將這些野菊花曬幹製成茶。


    “小夥子,能讓我喝最後一口茶嗎?”


    這是一位坐在涼亭裏的老人,他渾身是血,手裏拿著一柄菜刀,身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咬痕,血流順著傷口緩緩落下。


    在他腳下倒地的是一具屍體,那是一個老婦人。


    “吼吼——”


    發出聲聲吼叫的遊屍,應該是老人的兒子,它赤著身子被一根粗麻繩束縛在一顆石頭柱子上。


    婦人的頭都被菜刀砍爛了,看得出老人用了很大的力氣。


    親手殺妻束子,老人下了手還如此殘忍,又是何等悲涼?


    “您喝。”


    尹觀南走向涼亭,對著老人微微欠身,他是在傳遞一種尊敬和祈福。


    他站在老人身後,手握在刀柄上,老人隻要變異他隨時會一刀砍下老人的頭顱。


    “我是一個失敗的父親,更是一個失敗的丈夫……”


    老人自言自語著,他對著死去的老婦人念叨著。


    “這不怪您。”


    尹觀南搖了搖頭,勸慰著老人說道。


    “如果我有著足夠大的權利,萬貫家財,甚至有著像你這般的武力,何至於如此?這是命啊!”


    老人拿起還未泡開的菊花茶,一飲而下,不禁老淚縱橫,可哭,又有何用?


    “這真的怪不上您。”


    尹觀南輕輕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低聲安慰著。


    “在送我上路之前,捕快大人能不能滿足老漢兒最後一個請求?”


    老人給尹觀南上了一杯菊花茶水,又從胸口掏出一疊銀票,望了望被束縛在石頭柱子上的年輕遊屍一臉不舍,又複雜的看了看倒地的婦人屍體,說道:“如果捕快大人答應了,這就是報酬。”


    “我答應你。”


    尹觀南點頭,伸手接過了老人手裏銀票,直接揣進了兜裏,說道:“我會給你們找一塊風水寶地,並且將你們全家人葬在一起。”


    “謝——”


    老人話音剛落,一抹刀光飛過,“咚”一聲人頭落地。


    鮮血如同泉湧一般,噴濺飛射。


    “抱歉,不用謝。”


    尹觀南再反手一刀砍下年輕遊屍的腦袋,對著老人的遺體說道。


    拿起桌上裝有菊花茶的盒子,尹觀南跨著大步繞過涼亭走向書房裏。


    一腳踢開書房的門,內裏一片漆黑。


    劃開火折子,尹觀南點亮了燭光。


    他看到了一個女人,一個赤身裸體死去的女人,她什麽也沒有穿。


    燈光搖曳下。


    她脖子處有手掌印記大小的淤青,她因為痛苦伸出了舌頭,那嘴角還殘留著血管破裂擠壓而出的鮮血,眼睛因為痛苦和窒息瞪得老大。


    這個女人是被人掐死的。


    尹觀南將目光投向門外的涼亭那塊石頭柱子上。


    剛才老人的兒子即便是變了詭物,也還是赤著身子被老人用粗麻繩束縛那一幕再次重現。


    老人的兒子在沒有變異之前已經殺害了一條性命,甚至還玷汙了這女人的清白。


    所以,老人自己都說他是一個失敗的父親,更是一個失敗的丈夫,慈母多敗兒,他不僅沒有管好自己的兒子,同樣也沒有管好自己的妻子。


    老人是一個好人嗎?


    老人是一個壞人嗎?


    他所說的命,就是他此生至死都沒有得到更大的權利、財富、實力,u看書 .uukanu這是何其歹毒的心腸?


    慈母多敗兒,那是因為這個爹的實力還不夠強大,多少紈絝子弟實則是因為父親的放任才會肆無忌憚,才做下惡果累累,父親永遠都是孩子的榜樣。


    而老人自己最後又選擇終結了這一切,他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也許,他自始至終都有一絲良知吧?


    “唉……”


    尹觀南深深歎了口氣,直接打翻了燭台,燭台倒地在木地板上燃燒了起來。


    退出書房大門,尹觀南遠遠看了一眼那個死不瞑目的可憐女人。


    燒吧!


    燒吧!


    這其實就是一處風水寶地,他答應老人的他做到了,可憐女人的仇也同這一場黑雨變異落下了帷幕,當場報應就來了。


    燒了這戶人家,其實是保住了這可憐女人死後最終的尊嚴,也許她也有家人在這場災難裏存活下來呢?


    畢竟人言可畏啊!


    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


    尹觀南原地躍起,跳過牆頭,頭也不回。


    他不想看,也不願意再看。


    人間本亂,從未安寧。


    如今黑雨臨世,人間遭災,亂上加災,何止是不再安寧?


    禮樂崩壞,詭物橫行;


    秩序動蕩,人心不古;


    這世道何談未來可期?


    普通人連活著都是個奢望。


    明天,是怎樣?


    明天,這城裏還有多少人活著?


    這些,尹觀南很難去想象,他隻能盡力去消滅詭物,極力去救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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