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綿長的鼓聲響起。


    正磨煉刀法的尹觀南收刀入鞘,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聽到有人擊鼓鳴冤。


    他想去看看。


    縣衙門外,被鼓聲吸引而來的百姓漸漸聚集,人越來越多,很快裏三層外三層。


    這些人都是來看熱鬧的。


    擊鼓鳴冤的是一整家人。


    兩個孩童,一兒一女,男童隻身著一件補丁粗麻上衣,下身裸著,女童穿得還算完整,他倆被一個婦人攬在身前。


    婦人也是穿著一身縫縫補補的衣服,蓬頭散發遮住了容顏。


    在她身前是一張破草席遮住著一具已經僵硬的屍體,這是她的男人。


    拿錘擊鼓的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阿婆,她沒有哭,隻是在用盡全力擊著鼓,目視前方。


    “何人在此擊鼓,報上名來!”


    一聲大嗬自縣衙傳來,蓋過了鼓聲,也蓋過了竊竊私語的圍觀群眾!


    鼓聲停止!


    群眾隨之安靜,所有人都一臉肅然。


    “民婦柳村張氏,張金娥,有冤!請縣令大人主持公道!”


    老啊婆帶著兒媳和孫子孫女一同跪下,憤慨高喊。


    清河縣令領著下屬從縣衙裏走了出來,這是一個眉清目秀的胖子,他趾高氣昂的指著跪地的一家人,嗬斥道:“張氏,有無訴狀?”


    “無有訴狀,民婦不識字,家中清貧如洗,沒有銀錢請狀師寫訴狀,請大人見諒!”


    張氏抬起頭,一臉乞求說道。


    “張氏,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可知擊鼓鳴冤是何等行為?沒有訴狀,你就敢擊鼓,這可是無視法規的大罪!這次本官念你初犯,網開一麵放你一馬,你們走吧!”


    縣令眯著眼睛,滿臉的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縣令大人,您可是我們的父母官啊!”


    “民婦找人打聽了,隻要有冤屈,就可擊鼓鳴冤,縣令大人就會管的!”


    張氏一臉不可置信,她帶著一家人,和兒媳一路抬著兒子的屍體走了近百裏路,從山裏的村子出發,連夜趕路才來到縣城,好不容易找到伸冤之地。


    她從未想過所謂的青天大老爺縣令大人,清河縣的父母官竟然是如此做派。


    “趕了!”


    清河縣令揮手轉身。


    “縣令大人,這可是一條人命,您怎麽能這樣?”


    張氏絕望呼喊,語氣裏充滿了質問和無助的乞求,連滾帶爬欲往台階上衝。


    “滾!”


    還未等張氏衝上台階,縣令身旁一個護衛直接伸手,準備對其進行推慫。


    這時,一道人影從人群後拔地而起,跨過人潮,落地站在護衛身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另一手攔住張氏。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公然衝擊縣衙!”


    護衛臉色漲紅大聲警告,那咄咄逼人的語氣仿若要將尹觀南生剝活吞。


    因為他被抓疼了,所以才存著報複心理質問。


    “我何曾衝擊過縣衙?你可不要冤枉我,我隻是在阻止一位老人即將被一個漢子推到的事情發生,如果老人被你推到在地有了閃失,你可就攤上事兒了。”


    尹觀南平靜看著護衛,語氣淡然。


    原本他也是同群眾一樣過來湊個熱鬧的,可哪知會看到這樣令人憤慨的一幕。


    同時,他也對這清河縣令表示憤然。


    這是官嗎?


    這就是官,清河縣所謂的父母官,清河縣不作為的縣令大人。


    對於縣衙的做派,尹觀南極其失望。


    原來,貪官汙吏、不作為的為官者不論在哪個世界都存在著。


    環視周圍,圍觀的平民百姓個個衣衫襤褸,麵黃肌瘦,臉上一片迷茫和苦楚,日子過的有多麽清貧可想而知。


    而清河縣令呢?錦衣綢緞一身,身寬體胖,油光滿麵,一看就是營養過剩,大魚大肉之徒,


    還有,他兩手竟然帶了六個金鑲玉扳指,又是何等的奢華?


    縣令身後的主薄以及其他官員,哪一個不是麵色紅潤,過著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


    百姓之疾苦,仿佛與他們全然無關,他們個個身居其位,卻都德不配位。


    清河縣是個大縣,依伴一條大河,土地肥沃,縣城之外良田眾多,郊野也是青山綠水,物產豐富。


    然而,田地都被世族、當官的和大勢力這些地主階層把持瓜分。


    不論城中城外的百姓,大多數都是以傭田為生。


    擁戶幫著地主階層種了一年的田地,七成收成都要上交,甚至連剩下的三成也要被官府征收掉一部分。


    層層剝削,清河縣百姓過的日子其實很淒涼,絕大多數百姓都過著餓肚子的日子。


    “見過張叔叔!”


    尹觀南強忍著內心的惡心感,對著清河縣令的背影拱了拱手,以他的身份稱呼其一聲叔叔不算高攀。


    清河縣令姓張,全名張悠攀,乃是京城人士,上任已有三年。


    “哦?你是何人?”


    清河縣令聞聲扭頭問著,他不認識尹觀南,但是他一定認識死去的尹大捕頭,還有現任大捕頭段天德。


    “張叔叔,您可能沒有見過我,我卻對您久仰大名,我是前任大捕頭尹項城的兒子,現任大捕頭是我的叔叔,同時我也是捕衙的一位捕快,我叫尹觀南!”


    尹觀南自報家門,扭過頭微微搖了搖給了張氏一個眼色。


    張氏畢竟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看眼色行事這種人之常情還是懂的。


    張氏立刻安靜了下來不再鬧了,眼巴巴凝望著尹觀南,她絕望的心又開始燃起了希望。


    原本她是想大鬧一場,然後再以死相逼。


    老人畢竟是老人,她又哪裏知道她即便是今天在這裏死了,又能真正影響到清河縣令什麽呢?


    她即便死了,也隻能成為人們的談資而已。


    清河縣令那所謂的名譽和風評。


    縣城裏的百姓,誰不知道清河縣令是個什麽貨色?


    誰又敢說?


    誰又敢議論?


    難道去指望一個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大俠突然出現嗎?


    貪隻是清河縣令罪狀之一,


    惡才是清河縣令最該死的原罪。


    他所犯的罪實在太多。


    中飽私囊,私下裏收好處,殘害無辜,包庇逍遙法外的惡人……


    他的罪,罪無可恕!


    王二麻給人頂替被砍了頭,若無這位清河縣令點頭,誰又敢派人做出如此天理難容之事?


    殺官可是死罪,舉國通緝!


    大俠大多存在於江湖裏頭,那些錯綜複雜的恩恩怨怨造就了大俠,是江湖事成就了大俠。


    對於當官的,即便是那些大俠也隻能退避三舍。


    就算是有這種除暴安良的大俠存在,那也是做官的實在太過分先惹到了大俠。


    兔子急了都會咬人呢,更何況是人呢?


    尹觀南也曾在酒館裏頭聽過說書人講江湖裏的故事,講那些大俠的事跡,往深處想,不就是這回事兒嗎?


    身處在這個封建世界,尹觀南至今還沒有聽說過和見識過所謂的真大俠。


    他所聽說的大俠,都是被逼出來的,所見之處也就清河縣一畝三分地,除了江湖幫派打打殺殺,就是武者之間的爭名奪利。


    清河縣沒有大俠,隻有一位好官:段天德大捕頭。


    “噢!原來是賢侄啊!哎呀,我和你父親、還有你叔叔段大捕頭可是好朋友呀!賢侄啊,你可真是懂事!給本官製止了一場大麻煩!”


    聽到尹觀南自報身份,清河縣令立馬回頭轉身,滿臉是笑,要多熱情就有多熱情,簡直親切的有些離譜。


    我呸!


    這個人實在太假了!


    “還不快賠禮道歉!這可是我的賢侄,他怎麽可能衝擊縣衙!真沒有一點眼力勁兒的廢物!”


    清河縣令對著護衛的大腿就是狠狠一腳,嘴巴漏風似的噴著口水對其怒罵。


    “尹公子,小的不知您身份,u看書.uukanshom 多有得罪之處,請您見諒,要打要罵請便!”


    護衛一臉慘白,額頭立刻冒出冷汗,強忍著清河縣令噴了一臉口水的惡心感,趕忙躬身對尹觀南道歉,神色極度惶恐。


    “滾吧,我不想看到你!”


    此人隻是一條惡人養的惡狗,與之計較,有失尹觀南的身份。


    “還不快滾!有多遠滾多遠,丟人現眼的東西!”


    清河縣令一把拉扯住護衛,對著護衛屁股狠踹一腳。


    護衛被清河縣令踹倒在地,很是狼狽爬了起來,恨不得多生幾隻腳,連忙退進縣衙裏頭。


    “賢侄,要不我們進去品品茶?”


    清河縣令拉著尹觀南的胳膊,往縣衙裏頭拽著。


    “不了,多謝張叔叔好意,觀南剛入捕衙不久,急需一些案子證明自己,張叔叔可否將這個案子接下,晚輩願意全權負責!”


    尹觀南一把按住清河縣令拉扯的大肥手,請求道。


    “好,張氏你的案子本官接了!”


    清河縣令眯著眼,故作思索一番,對張氏說道。


    “多謝青天大老爺,多謝尹公子!”


    張氏語氣哽咽著連連道謝,跪地連連磕頭。


    之後,尹觀南領著張氏在師爺那裏存了案底,並且直接越過捕衙從清河縣令那裏領了案卷。


    案卷上僅隻有一句話:調查張氏之子張仲牟的死因。


    雖然張氏懷疑兒子是被人害死的,可這也隻是懷疑而已,她指證不了任何人。


    此案需要去張氏所居之地進行實地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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