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京聽到這女子的呼聲,心中一喜,心說看來這裏是內宅了,想必守衛調動沒有那麽迅,且待我擒住這女子為人質,說什麽也要看看到底是哪路高人用簫音破法,不然豈非死不瞑目


    他雙手一撐牆頭,目光打量院中,卻見眼中一片青黃間雜的竹林,夏風中沙沙作響,偶有清風徐過,帶起一陣清香,煞是雅靜。左京不知這便是有名的湘妃竹,不過就算知道,此刻他也沒有這個閑情雅致去欣賞了,正所謂窮途末路,人之將死,倘若能說話的,當然是其言也善,若是情急拚命,或者有什麽心願未了的,哪還顧得上旁的


    左京一眼掃過,見竹林邊立著一個青衣女子,身量尚未長成,頭上挽著雙髻,穿戴甚是素雅,望哪湘妃竹林邊一站,整個人也好似一枝秀氣的湘妃竹一般,似乎有絲絲清香飄過來,這女子眉目清麗難言,雖然猶帶著一絲稚氣,卻已經是絕世美人的坯子了。


    左京看罷欣喜,他倒不是見色起意,死到臨頭還能色心旺盛的強人也不是沒有,不過肯定不包括這個日本國的高手在內。他隻是覺得這女子的相貌越是不凡,裝扮越是脫俗,顯然在這府中的地位也自與眾不同,用來作人質的效果也就越好。


    當下正要長身而起躍過牆去,準擬一把將這稚齡美少女一把擒來,眼角不經意的向下一掃,看到一件物事插在那少女腰間,左京渾身如遭雷擊,又如跌入冰窖一般一陣冰寒之氣流遍全身:這竟然是一管洞簫


    適才他被突如其來的簫音破了術法,更使得身子大傷特傷,情知自己命不久長,剛才又用藥力極力催體內的潛能,已經快到了油盡燈枯的境界。所憑借的隻是一口氣支撐著自己,一定要看到要了自己命的到底是哪路高人。


    隻是這時看到一管洞簫插在這弱齡少女的腰間,在他眼中卻仿佛看到了這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一樣,按照自己一直追尋的簫音傳來的方位,該當就是在這左近,而四望無人,唯有這個少女在此,腰間又插著洞簫一管。難道壞了自己大事的高人,竟然就是這美貌少女不成


    左京這一震驚不要緊,待到回過神來,橫下一條心,不管到底高人是不是真正的高,抓住這少女一問就知端倪。不過這一下遲疑和震驚,再要重新動作就不是那麽容易了,左京雙臂一撐,竟然一陣酸軟。身體沒能縱起,反而在牆頭上下沉了一尺,有些支撐不住的趨勢。


    左京這一驚非同小可,眼前一陣昏黑,情知自己這一下泄了勁,又是傷上加傷。恐怕眼前若是跌下了牆頭,別說是再跳上來,隻怕就再也沒什麽機會能站起來了。


    他一咬舌尖,一陣劇痛令自己稍微驚醒了一些,功用雙臂正要再起,哪知氣數已盡,就聽耳後一人沉聲猛喝。聲如悶雷:大膽狂徒,竟然敢窺伺內宅,照箭


    這一聲光明磊落,雖然是背後放箭,射的卻是響箭,更出聲示警在先,顯然這箭手非同一般。左京心中暗歎,此等箭手自重身份,必定是箭術非凡。這一箭恐怕是淩厲之極,自己體術並不擅長,便在平時也是難以抵擋的,此刻命在頃刻,又如何能夠躲閃


    隻聽空中一道尖利哨音響過。左京背心陡然一痛,那一箭從後心直透前胸,再也支持不住,兩手一鬆,身體隨著箭矢地餘勢向前一倒,軟綿綿地向牆內倒了下去,紮手紮腳攤在地上,再也掙紮不起來了。


    隻聽那適才放箭的箭手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又是沉穩幹練:兒郎們,快些搜查外宅各處,看看有無同黨走漏,並有無混水摸魚的不法之徒,再與我世忠報知內宅兩位蔡幹辦,請他們盡快搜查中箭之人的行蹤,不要驚了安人和內宅女眷


    一係列分布井井有條,顯然此人不但箭法精通,統領家丁更是一把好手。左京心中這般想著,不由苦笑了一下,大宋果然是人才濟濟,自己在日本國內可算是頂尖的奇人異士了,來到這裏卻一事無成,終於落得身死異鄉的下場,主公的大業托付,自己可不能再有什麽助力的右京,右京,我這一死,你便不再是傀儡了,恢複了自由身,今後的路,就看你自己怎麽走了


    意識漸漸渙散,忽然聽到一個嬌膩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謹慎,卻略微又有些好奇:敢問大爺活著嘛


    左京勉力睜開眼睛,分辨出眼前這個綠色身影,可不正是自己適才看到的,那腰間插著一管洞簫的綠衣少女他也不知哪裏來的氣力,開口道:請問這位姑娘適才,適才那激越簫曲,是何人吹奏


    那少女正是年方十三的李師師,與去年相比,這位少女已將長成,又加上少時長於青樓,後來又進了太尉府,所見的世麵著實不少,因此看到這人滿身是血,形容可怖,她卻也並不是很害怕,反倒有些好奇。


    待聽得這人竟然惦記著自己的音樂,師師的小小心靈頓時一喜,美滋滋地應道:那正是奴家所奏的,先前奏了半闕碧霄吟,卻不知怎的心緒不寧,吹了一半吹不下去,奴家無奈,又硬著頭皮吹了這破陣子,好一解心中煩悶,大爺聽著可還中聽麽她一心一意練簫學琴,聽到別人問及,小心思便都轉到了這上頭來。


    左京暗歎,這真是天意,想不到自己縱橫十餘年,遠來中土,竟然會被一個小姑娘的簫曲給破了術法,時也,命夫隻是還不甘心,又掙紮問道:姑娘,請問你師承何方高人


    師師偏頭想了想:教我的人麽,那可就多了,從前怡紅樓的王大姐,劉大姐,進這府裏之後又跟著教坊地李媽媽,孫媽媽,還有汴梁的白行姐姐,燕大官人,都教過我不少呢還有我家衙內,常常聽我練琴,每每有些奇思妙想,都能啟我不少啊,說起來,倒是衙內對我的教益最大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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