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綱!這是……”沢田家光讓幫手去解開兒子的束縛,自己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激烈槍戰後的慘烈現場。然後,已經根據現場的痕跡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的他,走到昏迷的女孩麵前,親自檢查了一下阮眠眠的傷勢,當機立斷地把她輕輕抱了起來,轉身疾跑:“快!這孩子不行了!”


    兩個幫手聞言,顧不得把纏在綱吉手腳上的膠布撕開,一把扛上了就跟著跑了起來。他們的車停在附近,一路踩爆油表徹底踐踏了交通規則後,匆匆趕到醫院的黑手黨家族精英們除了把手裏的傷員交給醫生之外,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手術室外,聞訊而來的沢田奈奈不安地攬著自己那個受驚過度的兒子,眼睛來回地巡視著在手術室進出的醫生護士們的表情,一時擔心著那個被推進手術室的生命垂危的少女,一時為懷裏的孩子木訥的反應而憂慮。沢田綱吉隻是手腳被長時間捆綁而有些血液不暢,全身幾乎連一點擦傷都沒有。這孩子心靈上受到的創傷比起身體上的要嚴重得多,從見到自己的家人開始,直到現在,在超過八小時的時間裏,棕發男孩愣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沢田家光沉默地坐在妻子的身旁。這次的綁架事件他始料未及。作為西西裏島勢力最為龐大的黑手黨家族之一——彭格列家族的門外顧問,男人身上不僅背負著家族的眾多秘密,還勉強算得上是彭格列家族創始人的後代,如此舉足輕重的地位,也難怪會成為那些仇家打擊彭格列的重要對象。因為這一次的事件,意大利的彭格列總部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大清洗,揪出了好幾個叛徒。但這亡羊補牢一樣的舉動,卻絲毫沒有辦法祛除沢田家光心頭蒙上的陰霾。


    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自己在日本組建的家庭,再也無法在黑手黨的殘酷競爭中置身事外。自己的妻子、兒子包括在日本的平靜生活,全部都會成為家族間互相傾軋的犧牲品。


    而這第一個犧牲品,卻是那樣一個來曆不明的少女……


    ——她究竟是誰?這一切,又會是一個新的陰謀嗎?


    沢田家光歎了口氣,沒有注意到自己一向樂觀的妻子此刻放在自己身上的、擔憂的眼神。


    ……


    手術還算順利,阮眠眠內出血量不大,就是□肺葉的肋骨部分粉碎性折斷,折騰起來時間長了點,隻能慶幸醫生們技藝超群,這樣一個破破爛爛的身體都能妙手回春,不管如何,接下來兩天的危險期就隻能靠病人自己熬過去了。阮眠眠被轉移到了重症監護室,隔著透明的探視窗,被一堆儀器包圍的少女看起來單薄極了,完全沒有辦法想象那樣好像風一吹就會飄走的身體裏是怎樣裝下那種無堅不摧到不可思議的意誌的。


    沢田奈奈站在監護室外,透過玻璃遠遠地注視著還沒有從昏迷裏醒來的少女。今天是危險期的最後一天,阮眠眠的情況一直很穩定,醫生說她的求生意誌很堅定,病情惡化的可能性基本上被排除了。這個消息讓奈奈很是高興,守了幾天醫院的她今天總算精神一振,麵對一放學就跑到這裏來的綱吉也顧不上說什麽。棕發的男孩趴在玻璃上眼巴巴地往裏麵瞧,奈奈則遠遠地站在後頭,母子倆就這樣安靜地待著,直到善後工作結束同樣趕來醫院的沢田家光露麵。


    “我知道你一直不信任那孩子。”


    奈奈突然的發言讓站到她身邊的家光小小的驚詫了一下。他的妻子有點迷糊、太過樂觀,總是會讓他忘記,其實她是最關注自己、最不會誤解自己的想法的人。夫妻倆壓低聲音,沒有驚動到前方鼓著臉扒玻璃的小綱吉。


    “奈奈,是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那個女孩,她的來曆和目的……”


    “但是,阿綱信賴她,不是嗎?”奈奈扭頭,明亮的眼睛直視著男人的臉。


    沢田家光愣了一下明媚多姿全文閱讀。奈奈當然不會知道,有著彭格列血統的繼承人身上同樣繼承了那被稱為“超直感”的天然而強大的潛意識判斷力,但母親就是最理解孩子的人,綱吉的特質,這個溫柔樂觀的母親一直看在眼裏。


    “……阿綱還小。”男人根植在腦海裏的疑慮始終無法打消。的確,在那個倉庫裏看見傷痕累累的少女和毫發無損的綱吉的一瞬間,他很感激那個女孩,幾乎想要無條件地相信她、接納她……但是,理智和多年黑手黨鬥爭的經驗讓彭格列的門外顧問不敢輕率——他已經目睹過太多的同伴為他們自己的“輕率”付出代價了。


    “她是個很難向別人妥協的人……是個堅強的好孩子。”奈奈想起了自己和阮眠眠相處的那短短的大半天:她把溫暖的茶水放到對方手裏時,少女淡淡的警惕和之後略有些笨拙遲疑的感謝,總是繃直的脊背線條僵硬,好像輕輕一碰就會折斷似的……像隻受傷的流浪貓。


    “她保護了阿綱……你和我也應該相信阿綱才是。”奈奈溫和地望著兒子瘦小的背影。


    沢田家光順著奈奈的視線望向了自己的兒子。男孩的身上背負了他無法想象的重擔……眼前又閃過少女在休克中依然緊皺的眉頭,剛烈,隱忍,徘徊在自我毀滅的邊緣。


    這一刻,彭格列的門外顧問終於釋然。


    “等她醒來,問問她的名字吧……不知道她願不願意成為我們家的孩子?”


    看著丈夫輕鬆起來的表情,沢田奈奈溫柔地微笑,走上前去,半蹲□,輕輕湊到還在一眨不眨地盯著房間裏被氧氣罩遮擋了臉的少女的綱吉身旁,一板一眼地要求道:“阿綱要變得強大起來,保護姐姐,可以嗎?”


    已經整整兩天沒有說過一句話的棕發男孩沉默著轉頭,望著自己媽媽鼓勵的眼神,愣愣地不發一言。心理醫生說,沢田家的小兒子很有可能因為巨大的刺激和突如其來的自我懷疑而患上短期性的失語症,家長們雖然焦急,卻隻能靜靜等待這孩子想開來。


    綱吉有別於從前的活潑,此時這過於安靜的反應讓奈奈不由得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女人鍥而不舍,手指隔著玻璃指向房裏的少女,雙眼望進孩子清澈的眼底:“綱吉要變成堅強、善良、勇敢的人,這樣的人,才值得擁有一個那樣的姐姐。[.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因為,她是你的姐姐了。她保護了你,所以,你也要保護她才可以哦。可以嗎?阿綱。”


    “可以嗎?”


    男孩眼前,閃過阮眠眠在倉庫時擋在他身前的、強大又令人安心的背影。


    於是,綱吉沒有遲疑,張了張嘴,淺栗色的眼眸亮閃閃的,很久沒有運用過的聲帶有些凝滯,幹澀的發音擲地有聲:“可以!”


    沢田綱吉,八歲,國小二年級,未來的彭格列十代目,這一刻的理想,是變成巨大的機器人——足夠堅強、善良和勇敢,足以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任何人。


    這是個偉大的理想。無論日後被稱為廢材也好、垃圾也罷,男孩從來不曾懷疑過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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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匆匆,轉眼五年。


    “啊啊啊啊遲到了!我出門了!再見啦媽媽姐姐!”


    頭發亂糟糟的棕眸少年一身栗色的西裝校服,右手還揪著鞋子跟,左腳就蹦蹦噠噠地往門外衝了。已經國中一年級的這小子還是改不了那丟三落四亂七八糟的生活習慣,還沒有蹦出玄關,就左腳絆右腳差點摔了個狗啃泥,幸虧那邊隨後從樓上走下來的少女順手一撈,把少年從撲街的危機中拯救出來。來者作風豪邁地把綱吉整個人如同架起一隻沒有重量的布偶一般舉了起來,再在棕眸男孩已經習慣性木然地眼神下把他輕輕放在了地上斷翠全文閱讀。


    “運動神經負分。”少女麵無表情地總結。


    綱吉被親愛的姐姐打擊得淚流滿麵,耷拉著尾巴垂頭喪氣地上學去了。


    “啊啦,阿綱!早飯不吃了嗎?!”沢田奈奈從廚房探出頭來,兒子早就跑遠了,這種情況她也習慣了,於是轉而招呼養女兒,“阿阮,來吃早餐吧。阿綱的份又要交給你了。”


    自從五年前入籍了沢田家之後,阮眠眠就一直呆在這個生活平凡溫馨的小家庭裏。神出鬼沒的沢田家光消除了對她的懷疑和偏見,帶著她見識了不少“奇人異事”;沢田太太那大大咧咧又迷迷糊糊的性格她也習慣了;至於綱吉,那孩子的粘人勁兒在上了小學五年級之後才好了一點,上了國中後,少年的性格越發的讓阮眠眠捉摸不透了。


    周遭的一切都運轉良好,過得最艱難的卻恰恰是阮眠眠。自從綁架事件中那雙有問題的眼睛突然看到了標誌著死亡的黑線後,少女的視野裏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彩色的、正常的景物。如此不正常的視覺不僅極大地消耗著她的精力,而且還產生了可怕的精神壓抑,長時間使用那樣的眼睛,阮眠眠根本無法進行正常的生活,嚴重的話,甚至會人格崩潰。於是,平日裏,隻要並非必要,少女隻能用繃帶綁住眼部,限製這雙魔性的眼睛的作用,因此而造成的不便,在她這幾年來的辛勤訓練下,已經漸漸可以克服了。


    方才,少女能夠憑著聲音準確地撈住了即將摔倒的綱吉,就是證明。


    少年上學去了,而一直都是在家學習的少女則坐到了餐桌旁,熟門熟路地在熟悉的位置上摸到了餐具,毫無障礙地開始進食。沢田媽媽也同樣落座,關心了一下五年來外表都沒有怎樣變化的女孩的進食情況後,見對方一如既往不用自己操心,一方麵覺得有些安慰,一方麵作為母親的那部分卻又有些落寞——她可是很懷念當初阮眠眠受傷期間,事事需要依賴自己的那個可愛的模樣的喲。


    “奈奈,你在煮的東西焦了。”阮眠眠語氣平直地提醒。


    “要叫媽媽。”不知道第幾次習慣性地糾正對方的稱呼,沢田太太頓了一下,忽然驚呼一聲,衝往廚房,把她焗的小蛋糕從毀滅的邊緣拯救了出來。然後,瞥到料理台上的飯盒,奈奈扶了扶額頭,一向不在意自家兒子的無能程度的樂觀母親,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迷糊基因是不是無意中傳給了自己的兒子:“阿綱那孩子又把便當忘記了!”說著挪眼偷偷看向餐桌旁的少女。


    阮眠眠低著頭嚼嚼嚼——這個吐司烤的剛好。


    “阿綱會餓肚子呢,說不定會哭哦,那孩子的話。”奈奈故意大聲說道。


    阮眠眠喝一口牛奶,被繃帶纏住眼睛的結果就是少女的表情被切割得完全無法分辨。


    “唉~餓著肚子回來,上課集中不了精神,體育考試也會不合格呢……那麽多倒黴事集中在一起的話,阿綱回來後肯定會黏著姐姐哭訴一整天的吧?”奈奈裝模作樣地歎息,最後一句話故意說得一波三折,音調蕩氣回腸。


    “……給我。”咽下最後一口吐司,阮眠眠接過心滿意足的奈奈遞過來的便當盒,拿了專屬的雨傘就出門了。少女腳步穩健迅速,不時用雨傘輕輕磕一下腳邊的地板,看起來跟路上任何一個普通的路人沒有區別,暢通無阻地一路前進,如果不是遮掩了半張臉的顯眼的繃帶,幾乎讓人忘記了她眼睛的不便。


    轉過一個彎,黑發的少女繼續輕盈地前進,附近遛狗的鄰居大姐姐熱情地朝她打了個招呼,阮眠眠溫和地應了,又跟路過的認識的伯伯問了好。這個社區的人普遍都對這個失明卻自立的少女挺熱情,這種情況在現實世界都沒有發生過,讓阮眠眠覺得挺陌生的。不過感覺還不錯……


    街邊民居的圍牆頭上,一個黑西裝黑禮帽的小嬰兒踩著有節奏的步子迎麵走來。這景象奇怪極了,但走在圍牆邊的偏偏是無法捕捉事物形象的阮眠眠和老師同居:風流學生。少女聆聽這那仿佛貓咪在牆頭上走過的聲音,麵無表情地與那怪異的小嬰兒擦身而過。一步,兩步,兩人目不斜視地離對方越來越遠,忽地黑西裝小嬰兒停下腳步,在狹窄的牆頭轉了個身,黑豆一樣的眼睛盯住了阮眠眠筆直的背影。


    “那位小姐,請問,沢田家怎麽走?”


    小嬰兒一邊問著,禮帽上本來如同裝飾物一樣盤在帽簷邊的綠蜥蜴竟然嗖地爬到了他的手上,然後變形成了一支手槍。未等阮眠眠轉過身來作出反應,對方扳機一扣,一顆彭格列家族研製的死氣彈已經出膛,“噗”的一聲撞入空氣,眨眼就要射穿少女的後腦勺!


    “突”!


    子彈正中眉心——棕發少年的眉心——突然飛竄過來擋了射向姐姐的突襲的少年的眉心。


    沢田綱吉跑到半路想起了自己的便當,轉頭跑回去拿,然後在半路上看見了自家姐姐正興奮著,下一秒就目睹了不知哪來的死小孩亂開槍。未來的十代目抱著必死的信念攔在了少女的前麵,怒瞪著那亂搗鼓玩具槍的熊孩子,結果,緊接著就感覺到了額頭被洞穿的可怕觸感。


    轟!


    橘黃色的火焰在少年的額頭上燃燒了起來!


    和小嬰兒——黑手黨殺手裏包恩預想的不同的是,棕眸少年的意誌並沒有就此燃了起來。他既沒有撕裂衣物,也沒有對天咆哮。死氣彈附帶的屬性好像在年幼的彭格列身上起了意想不到的反效果,綱吉眼眸裏靜靜地暈出了明亮的橘橙色,澄澈的瞳仁滿是冷靜……和……溫和?


    一隻手飛快地掐住了裏包恩的脖子。


    不知何時已經整個人貼上了站在牆頭的小嬰兒的眼前,棕眸少年甚至在製住對方要害的同時,還能溫潤地露出一個和他平時的羸弱無能完全相斥的微笑。他無視手裏隻是個“孩子”的事實,從嘴唇裏逸出來的字一個一個經過火藥爆炸加速的子彈似的。


    “玩夠了嗎?不要擺弄那麽危險的東西啊,呐,快向姐姐道歉。”


    裏包恩疑惑地凝視著眼前這個被托付到他的手上、據說是個“問題兒童”、“特別廢材”的未來的黑手黨首領,一時間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絕對純粹的黑手黨氣息給驚了一下,竟然忘記了反抗,也不介意自己處於被挾持的劣勢,徑自在腦海中轉過好幾個念頭,然後視線定格在少年唇邊“無害”的微笑上。


    ——性格軟弱?悠遊寡斷?


    ——運動無能?基本廢材?


    ——……情報部門、不、沢田家光那家夥該不會是耍我吧。


    ——……還是說技術部把死氣彈改良了沒有告訴我?


    “這哪裏看起來像是欠□的樣子啊?”裏包恩直接把自己的感想說了出來,然後手指往少年的腕部一扣,輕鬆掙脫鉗製,跳開幾步重新在牆頭站定後,黑手黨著名的嬰兒殺手沉吟了一下,黑豆般的眼睛望向綱吉身後的少女。


    然後,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了門外顧問給自己的情報裏的一個關鍵詞。


    “哦,姐控啊……”黑西裝嬰兒左手作拳敲向右手掌心,瞬間掌握了事情發展脫離計劃的關鍵。


    作者有話要說:呦!呦!這就是黑化的節奏啊……


    綱吉醬爆發吧!趁眠眠仔還在的時候緊緊扒住哦!【喂!


    看鬼畜嬰兒吃癟什麽的最喜歡了!【喂喂!!


    下一章預告:不如來點熱鬧?彭格列彩虹戰隊集合~!【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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