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阿牛在電話中說:


    “這羊我也沒有去羊場看過,既然代表們一致認為不適合我們養,如果你和張隊長覺得代表們說得有理,就不拉了。”


    王曉西道:“就這樣回來,不但我,而且你也會被周書記批評的。”


    尚阿牛道:“不管是縣上,還是鄉上,叫群眾養羊,就是為了讓群眾增加收入,既然你們認為不適合我們村的群眾養,就不要往回拉。”


    王曉西道:“其它七個村已經把羊調回去了,隻剩下了我們一個村,我們怎麽給鄉上交待。”


    尚阿牛道:“縣上考察羊場時,看到的是小尾寒羊多產,拉回來後在羊場確實實驗成功了,但並沒有在農戶實驗。


    這農戶能不能散養,還是個未知數。


    正如萬三強說的,我們村的群眾不具備羊場的條件,也沒有錢買飼料,還沒有專門的養殖知識。


    如果就這樣拉回來,死了羊,給群眾造成損失,那就真的對不起他們了。


    既然你們都認為我們村不適應養,就不要往回拉。即使我們要拉,也等十頭半個月,看看其它村養的情況。


    如果其它村把小尾寒羊拉回來能養,那個時候我們再去拉。


    至於周書記批評我們兩句,挨了就算了。”


    轟轟烈烈的拉羊,就這樣夭折了。


    往回走的路上,大家心裏都很沉重,花了幾千元,在路上來回折騰了四天四夜,回去後還要挨批評。


    小小的車廂裏,空氣好像增加了壓力,壓得胡一刀喘不過氣來。


    這不拉羊,是胡一刀首先提出來的。如果胡一刀不提,其他的代表也許就隻在心裏裝著,不會說出來。


    胡一刀心裏亂如麻。


    如果其它村把小尾寒羊拉回去後,不但沒有得病,反而養成功了,見錢了,那麽包村幹部尚阿牛和王支書不但白挨批評了,而且群眾也會罵他們這五個代表。


    罵他無所謂,到時候一定有人罵包村幹部尚阿牛和王支書。


    這包村幹部和村幹部已經夠辛苦了,起早貪黑,在玩命工作,到時候上頭領導批評,下麵的群眾罵,他們的日子該怎麽過?


    胡一刀想到這裏,開始後悔他當初說過的話,車已經啟程返回了,如果還在羊場,他一定改口。


    說什麽,也不能把駐村工作隊和鄉村幹部置於兩難之地。


    愛說話的萬三強,也閉上了口,好像變了個人一樣,連眼睛也閉上了。


    大家口上雖不說,但心裏一定在說,而且一定說了許多許多。


    可人心隔肚皮,胡一刀盡管有雙眼,但看不見眾人肚子裏的東西,當然也聽不見眾人肚子裏的話。


    胡一刀好想聽別人說一兩句話,減輕他的自責,但眾人都緊緊閉著口,呼吸沉重。


    那吸到肚子裏的好像不是空氣,宛如一塊塊大石頭,弄得胡一刀好難受。


    胡一刀呀胡一刀,你隻是一個孩子,為什麽要參與大人的事?


    什麽族長?胡一刀隻是一個四年級的小學生,為什麽要當那族長?


    這不是抗日戰爭,這裏根本就沒有小鬼子。


    可這也是一場戰爭呀!與貧窮的戰爭!


    如果家家戶戶都有錢,三萬塊錢花就花了。


    可買羊的,都是貧困戶,太窮了,連雞蛋都舍不得自己吃,拿到集市上賣了。


    三萬元,對於有錢人而言,也就是個小錢,家裏的狗也許一個月就得三萬元花銷。可貧困戶不行呀,一分錢也是錢。


    有錢人呀,花錢時不用揪心!


    沒錢人呀,花錢宛如在割身上的肉,一分一毛都見血。


    那小尾寒羊根本就不適應散養,要養就要辦個養殖場。


    窯洞裏的花端出外麵,也會曬死,何況沒有曬過太陽的羊。


    配方飼料,羊離開飼料就會餓死,要麽落胎。


    那廠長已經把話說明了,要養就必須用配方飼料,還要消毒,要防止人給羊傳病,也要防止羊給人傳病。


    人究竟身上有什麽病能夠傳給羊?羊身上究竟有什麽病能夠傳給人?


    難道有一種人畜互傳的病?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種病,叫什麽名字?


    看個個羊場如臨大敵,是不是這種病傳播起來特別快,特別害怕?


    如果把那小尾寒羊帶回來,把那羊病帶回來,那麽羊傳羊,羊傳人,那麽……


    胡一刀簡直不敢想,他覺得他做得對,而且非常對。


    胡一刀不再自責,直覺讓他感到他是正確的。


    但一會他又懷疑起自己了,聽說何縣長帶隊考察過羊場,也就是他們去過的那些羊場。


    何縣長一定帶著專家去的,難道他們看不出什麽嗎?


    一定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往回拉不是要過幾道檢疫嗎,一定不會把病羊拉回來。


    這麽說,一定是胡一刀錯了。


    可為什麽胡一刀老感覺到有問題,問題出在那裏。


    胡一刀想了想,終於想到了感冒。


    人之所以感冒,那是因為人感染了病毒,但感冒是會好的,病毒也會離開人身的。


    人沒有了感冒,並不證明空氣中沒有了讓人感冒的病毒。


    對呀!


    就是這個理,何縣長考察羊場時,羊場的羊正好感冒好了,而他們來時,正好感冒來了。


    不對呀!


    感冒的羊過不了檢疫台。


    那是什麽理?


    春天,人愛害感冒;夏天,人很少害感冒。


    何縣長來時正好是夏天,他們來時正好是春天。


    不對呀,他們來時,正好是杏落麥熟的時候,應該是盛夏。


    這繞來繞去,繞得胡一刀頭疼,可胡一刀依然不願意放棄繼續思考下去。


    羊場的羊為什麽那麽容易得病?


    山裏的羊為什麽不容易得病?


    羊場的羊,uu看書w..co 封閉養,飼料養。


    山裏的羊,散養,百草養。


    兩種養殖方式,完全不同的兩種養殖方式。


    散養通空氣,百草中有草藥,羊吃百草也是在吃藥呀。


    對呀!


    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還有一點便是山裏的羊是自然長大的,羊場的羊是人工催大的,至於用什麽催,人家保密著。


    人家在拔苗助長,可拔的方法巧,一次拔一點點,每次拔了給上水、追肥。


    山裏的羊就是自然長,就像山裏的莊稼,鋤草是莊稼人必須幹的事。


    什麽時候下雨,那是老天爺的事;什麽時候黃,是地老爺的事;什麽時候收割,才是莊稼人的事。


    山裏人拔苗助長,苗就會死;城裏人拔苗助長,苗不但不會死,而且越長越快越好。


    這羊場的羊,喂了飼料,三個月的羊羔就長成了一百斤左右;山裏人的羊,吃著百草,八個月的羊羔才能長八十幾斤。


    羊場的羊,見錢快,特別快;山裏人的羊,見錢慢,特別慢。


    對呀,何縣長一定是這樣想的。周書記叫改變養殖方式,也一定是這個意思。


    西施雖然美麗,但不是人人可以效仿的,不是有個成語叫什麽來著?


    叫……


    叫――東施效顰!


    東施看見西施美,學西施什麽來著,是學西施走路,還是學西施笑呢?記不清了,反正是越學越醜。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夠照搬照抄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胡一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山穀村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山穀村夫並收藏胡一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