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樓裏夢古今,帝闕台上化神通。


    虛煌之界誰無敵,讖皇一怒皆為空。


    無神無仙吾逍遙,有酒有肉又自在。


    今夕把酒笑蒼生,古來聖賢皆寂寞。


    北荒城中,一位身材頎長的白衣少年獨自站在小橋上,忽而暢飲烈酒,忽而仰天頌歌,忽而悲傷流淚。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風吹動少年的衣袍,也吹動著少年的心。


    天空之中,一隻麻雀飛過,嘰嘰喳喳,似乎在對少年說著什麽。


    少年感覺自己的眼前有什麽東西擋住了,輕輕用手一撥,放到手中,是一顆碎了的雞蛋。


    腦袋之上,似乎也有什麽東西,拿下一看,居然是一張燒餅。


    少年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拿起燒餅咬了一口,香香脆脆,顯然剛出爐不久。


    小橋兩邊,一片喧嘩之聲,百十人朝著這個少年丟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少年卻絲毫不在意,邊啃燒餅,邊盯著小橋下方看。


    順著少年的目光,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正在劃著船,嘴裏吆喝著歌謠。船上坐著兩位頭戴麵紗的窈窕女子。


    左邊的女子身穿紅色長裙,裙子很寬鬆,讓人難以看到她的身材,一頭金黃的長發迷人至極,手上拿著一柄長劍。


    右邊那位女子則一身黃色長裙,並未佩戴任何武器,僅僅這樣坐著,眾人便見到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顯然是精心打扮過。


    看到又是這個少年,右邊的那位黃群女子不悅地說“楚公子,你能不能別來煩我了,我們不熟,再這樣,我便對你不客氣了。”


    周圍的一群人也紛紛對著少年指指點點,有的是鄙視,有的是嘲笑,還有的是憤懣。


    少年名為楚讖,今年十六歲,乃是楚家大少爺,自幼天資卓絕,文武全才,五歲能吟詩,十歲自創二品功法,十五歲便已達到覺醒三境巔峰。可惜,不知何故,受邀前往中洲進入一個名為“虛煌界”的秘境,回到北荒城後,便修為盡廢。


    若是僅僅如此也就算了,憑借楚家的地位與實力,足以保證少年衣食無憂。但這少年偏偏在見到那名為黃裙姑娘冰兒時,便開始瘋狂追求。


    可不知這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不勝其煩之下出動家族力量,逼得楚家將楚讖逐出家門。希望他停止對自己的追求,但這,都是她想讓別人看到的樣子。


    為了見到冰兒,楚讖每天都會在北荒城中轉悠,隻要知道影兒的下落,便會第一時間趕過去。有時更是為了趕時間,橫衝直撞,惹得好幾位攤主都做不下去生意,今日對他丟東西的,大多都是那些人,當然也有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


    楚讖對著那位黃裙女子冰兒說“虛煌界中,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啊,若不是你忘了嗎?”


    黃裙女子眼中閃光一絲殺機,她自然記得這一切,眼前的少年曾經是被人歌頌的一代少年至尊,她以自己的容貌成功讓楚讖愛上了她,並且兩人在虛煌界中便已經完婚。


    可惜,等她出了虛煌界,好不容易找到這楚讖,想要跟著他一絲享福,楚讖卻已經廢了。少女是個果斷的人,立刻與他劃清界限,絲毫不顧曾經夫妻之情。


    不過,她又擔心這楚讖故意裝作修為盡失,所以,一直就在北荒城中,嘴裏說著拒絕楚讖,心裏卻有著自己的謀劃。


    今日,她恰逢遇到京城而來的貴客,便是身旁的紅裙女子,上官影兒,表麵上邀請她一同遊玩,實則也是為了顯擺一下自己的魅力。畢竟,漂亮的女子遇到漂亮的女子,總喜歡做一番比較。


    輕輕一點船板,整個人便高高躍起,落到楚讖的麵前,眼神之中露出一絲厭惡,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對著他說“看樣子你是真的廢了,我們雖有過夫妻之名,卻未有夫妻之實,你配不上我獨孤冰兒。”


    配不上?配不上!楚讖感覺到一股甜味湧上喉頭。


    先前,他一直欺騙自己說獨孤冰兒隻是失去了記憶,所以才不記得他。如今,當聽到這句話時,他再也忍不住那心痛的感覺,一口鮮血直接噴出。


    不過,換來的卻是獨孤冰兒滿臉的不屑,緩緩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這是獨孤冰兒送給他的定情信物。低聲說道“這匕首還你,請把我送你的玉簫還給我吧!”


    然而,獨孤冰兒卻將那玉簫死死護在胸前,因為這是楚讖在虛煌界獲得的最大寶物,是她要求作為定情信物,才肯下嫁他。不過當時楚讖卻沒有絲毫猶豫便給了她


    想要拿回去,門都沒有!獨孤冰兒直接裝作十分驚恐地大聲叫道“救命啊,楚讖要殺人了!”


    船上的上官影兒聽到這話,眉頭微微一皺,不過還是輕點一下,整個人如出塵仙子一般飛了起來,擋在了兩人中間,沒有說話,隻是這樣盯著楚讖。


    同樣盯著這個紅裙女子,楚讖冷冷開口道:“上官影兒,你,想要弑主嗎?”


    一股來自靈魂契約的力量穿來,上官影兒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雙膝緩緩跪地,對著楚讖道:“主,主人,我不敢。”


    轟!獨孤冰兒腦中如同有道閃電劈落,令她難以思考。上官影兒居然叫楚讖主人?這怎麽可能?她可是上官家的天之驕女啊!


    圍觀之人也是一陣驚訝,再看這紅裙女子,身材比之那黃群女子更甚一籌,尤其配上那一頭火紅色如瀑布般垂落的長發,即使未見容顏,也令人心中視作高高在上的仙子一般。


    可,就是這樣一位仙子,居然向著一個被人唾棄的楚家棄子磕頭行禮,怎能不讓人驚訝呢?


    “起來吧,過去我戴著麵具,你認不出我來也實屬正常。”楚讖淡淡開口。整個人的氣勢似乎也是一變。


    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盯著獨孤冰兒,冷冷一笑“你走吧,記得今日你帶給我的恥辱,若是我實力恢複,必登門拜訪獨孤家!”


    聽出了楚讖話中的意思,原本打算想辦法騙過對方,讓他原諒自己,可得知對方確實是修為廢了,又看了看上官影兒恭敬地站在楚讖身後。直接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走吧,影兒,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有事情問你。”楚讖看了看周圍的人,對著上官影兒說。


    上官影兒周身瞬間釋放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圍觀的人群感覺到那股力量,都紛紛逃了開去。


    不消片刻,小橋之上隻剩下他們兩人。楚讖滿頭黑線地盯著上官影兒說“你是不是長本事了,剛才不與你計較,以後,知道怎麽稱呼自己嗎?”


    上官影兒嬌軀一顫,趕緊跪下恭敬地說“是,影奴再也不敢了。”


    楚讖點了點頭說“別忘了,你曾經犯下的錯誤,讓你為奴,已經是對你最大的寬容了。”


    “是,影奴一定牢記在心!”上官影兒連忙說道。


    楚讖沒有再說什麽,徑直朝著橋下走去。而上官影兒也跟在他的身後,不敢多說一句話,可在那紗巾之下,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慍怒之色,顯然沒有表麵這樣溫順。


    來到一棵楊樹底下,楚讖緩緩開口“其他三人還好嗎?”


    上官影兒恭敬地說道“蝶和舒在最後那戰中已經戰死了,至於嵐,我就不清楚了,至少北域這片區域我沒辦法找到。”


    默默歎了口氣,輕輕撫摸了一下身旁的老楊樹,緩緩開口“也對,難道這就是命嗎?如今我的氣海盡廢,原本若是有蝶兒倒還好,可惜啊!影兒,接下去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上官影兒欲言又止,她想要拒絕,可是,絲毫不敢違抗這個男人,縱然她實力足以碾壓對方。可隻要有靈魂契約在,那麽,她便不可能威脅到楚讖。最終,還是彎下了她的纖纖細腰,恭敬地說“是,影奴一定為主人赴湯蹈火。”


    兩人來到一處破廟裏,楚讖隨意地躺在一堆茅草上,對著上官影兒說“我餓了,記住,老規矩,你隻有一炷香時間哦!”


    嬌軀一顫,上官影兒感覺到一股寒意襲向全身。


    回想起當初,她幾次借著打獵的名頭,想要逃脫那靈魂契約的範圍,可惜,每次他都疼的痛不欲身,猶如靈魂都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有時,他真的認為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是個惡魔。


    耀看著破舊的屋頂,透過縫隙,一縷陽光照射進來,讓他有些睜不開眼。


    先前在小橋之上,他雖然灑脫地麵對上官冰兒,可隻有他自己清楚,心中是多麽得難過。


    記得初見獨孤冰兒時,她時而若一位聖女般清純動人,時而又如嫵媚妖女般惹人遐想,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讓情竇初開的自己一下子愛上了她。


    若是沒有拜過堂,沒有行過禮,也就罷了。可惜,兩人除了洞房以外,全部都做了。


    不過也得慶幸,沒有真的讓獨孤冰兒成為他的妻子,否則,隻怕自己未來怎麽死的也不知道。


    不過現在,還是先想想如何恢複自己的氣海,提升修為吧!


    試了幾次,歎了口氣,自己曾經在虛煌界得到的功法,隨著丹田被廢,已經完全不可能再使用了。即使自己的氣海恢複,也不可能再修煉了,因為那些功法都相當於是虛煌界饋贈給他的。一旦失去,也就沒了。


    想不出便不想了吧,反正已經做了半年廢物,做著做著也就習慣了。


    感受著柔軟的茅草堆和溫和的陽光,今天經曆的事情著實有些多,他緩緩地閉上眼睛開始午睡。


    睡夢之中,他夢見自己抓了一隻野兔,然後做成了燒烤兔子,那味道香得沒話說。可是,當他一口咬下時,還沒嚐出味道來,煮熟的野兔居然想要逃跑。他一下子急了,拚命咬住夢中的兔子,嘴裏還模模糊糊地喊著“兔子,我的兔子。”


    一下子,被這個可怕的噩夢驚醒。然後發現自己似乎咬著什麽東西,吐出一看,居然是上官影兒的裙子。


    擺出主人的架子,咳嗽了一聲,尷尬地問“你剛才看到什麽了嗎?”


    上官影兒搖了搖頭,認真地說“影奴什麽也沒看見,主人剛才隻是小憩一下,都怪影奴打擾了主人的休息。”


    本來還欲說什麽的楚讖,突然看到上官影兒手中的東西,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咽了咽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說“給我,給我!”


    上官影兒連忙將手中烤好的野兔遞給耀。


    看著楚讖接過野兔,狼吞虎咽的樣子,絲毫沒有往日縱橫虛煌,鎮壓無數天驕的霸氣。猶豫了一下,難得主動開口問“主,主人,你是不是很餓,我抓了十隻野兔,再為你烤幾隻。”


    楚讖一邊吃野兔,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好次!謝謝你,影兒。”


    這段時間,他已經好幾頓沒有吃東西了,此時吃上如此美味的烤野兔,真的是太激動了。比先前的燒餅好吃多了。


    沒有想到堂堂讖皇居然對他說“謝謝”二字,最重要的是,居然叫她“影兒”,而不是“影奴”,再看這殘破不堪的小廟,她大概也能猜到這段時間楚讖是怎麽過來的。


    連著吃了三隻兔子,楚讖才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誘惑地說“影奴,想要自由嗎?”


    上官影兒盯著楚讖的眼睛,點了點頭說“想!”


    楚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身體,又咬了一口手中的兔腿,笑著說“盡心盡力為我辦事一年,我還你自由!”


    聽到這話,上官影兒絲毫沒有懷疑,因為虛煌界中,所有人都知道,讖皇雖然有些無恥,但是說過的話,承諾過的事情卻從未食言過。不過,她也發現楚讖對她的稱呼又變成了“影奴”。點了點頭,恭敬一禮“多謝主人!”


    感受到上官影兒散發出的一絲興奮感,楚讖也有些無奈。其實,原本還有半年,上官影兒身上的靈魂契約就會自動消散,隻是這件事對方不知道。他很清楚,若是沒了靈魂契約束縛,上官影兒可不會像現在這般溫順,而是會第一時間將他擊殺。


    所以,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若是不能在半年內恢複氣海,補上靈魂契約,那麽他必死無疑。


    看著天色還早,對著上官影兒說“影奴,你身上有沒有銀子?”


    從衣襟裏拿出幾張銀票,居然有整整六百兩銀子。饒是楚讖作為陳家大少爺時,也沒見過這麽多銀子,沒想到這上官影兒居然是個富婆。楚讖對著她說到“去請幾個工匠來,補一補這小廟吧,怎麽也不能太寒酸了,順便買點蔬菜種子回來。”


    上官影兒微微一愣,她想說為什麽不去城裏買棟房子。不過馬上想到眼前之人的身份,性格完全不能用常理來衡量。恭敬地退了下去,按照楚讖的吩咐去辦。


    而楚讖,又開始美滋滋地品嚐起那美味的野兔肉起來。吃著吃著,腦海之中不禁浮現起一個粉色腦袋的小蘿莉在他身邊轉悠的畫麵。


    “老大,老大,你怎麽搶我的兔子吃!”


    “嗚嗚嗚,老大,你又打我的頭。人家會被你打笨的。”


    “老大,加油,老大,最強,快揍他,老大!”


    “老大,我可能沒辦法陪你走下去了,記得有事沒事想想我。”


    ……


    記憶如海水般湧上來,饒是楚讖自認為虛煌界那段歲月自己心性堅韌無比,也是流下了悔恨的淚水。uu看書.uukansu


    不光是那道身影,還有一天到晚都想向他挑戰的劍癡;成天迷迷糊糊,智商忽上忽上的狗頭軍師;全身都是高科技武器的腦回路少女;還有那能夠不停切換手中武器的光速禦姐……


    曾經,幾十人一起聚集在楚讖身邊,眾人一起喝酒吃肉,一起高歌猛進,一起鋤強扶弱。


    幾人一起在那裏生活了將近六年。因為,虛煌界中,時間流速是外界的三十分之一,也就是說,在虛煌界生活一個月,現實其實隻不過才一天時間。


    同樣的,也伴隨著缺點,那就是虛煌界中,最高修為隻能達到覺醒三境,而且,每個人一生隻能進入一次,並且最長時間為一年時間。


    楚讖想起與虛煌界中的約定,若是不能修複丹田,隻怕他便無法兌現約定了。


    走出小廟,也沒有管上官影兒何時回來,直接朝著小廟旁的一條小溪過去。


    直接將雙腳放在冰涼的水中,這是他來到這裏以後最喜歡做的事,不過,先前他跑過來基本就是為了獨孤冰兒的事情煩惱。可今日,他卻是放鬆了心情過來,隻想安安靜靜享受這種感覺。


    突然之間,他想起自己曾經在虛煌界一塊石碑之上看到的五個字符,那五個字符有些奇怪,根本看不懂那是什麽意思,可那五個字符卻猶如擁有生命一般,居然鑽到了他的體內,盡管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想起那五個奇怪字符,但他還是開始嚐試尋找溝通那五個字符的契機。


    也許是直覺,他感覺,若是能夠溝通那五個字符,他將破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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