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帆對長風喜歡閱讀寫作的這件事情很輕視,有時候甚至很反感。她說:隻有你的父親,婆婆那麽奇葩,怎麽別人都沒有?別人看了隻會笑話我們前世一定做了很多過才會這樣的。


    男人其實也很小心眼,二憨最嫉妒的人是他舅舅家做醫生的表哥,因為他的父母幾乎庇佑了他一生。把醫生的職業傳給他,並且到現在八十歲的他們還在照顧他的日常生活。長風說二憨嫉妒你,他很得意地說:那沒辦法,這都是我前世修來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肯定生活的很好很幸福。可事實他和長風一樣的痛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深淵。如果這個深淵是來自父母,反倒輕鬆多了。盡管也是一輩子的陰影,但是長風在歲月幽暗的隧道裏終於慢慢琢磨出來:這不是我的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他們才是那樣的人。他們的問題是來自他們的認知,我要做的就是把他們當做一麵鏡子,慢慢修正自己。


    就算是生活在現代的零零後,看似養尊處優在蜜罐裏的他們同樣會遇到不成熟的父母,盡管他們的父母受過高等教育,事業有成或者是名流總統,但是關上門,你不知道門的背後,他們的孩子麵對的是一個什麽樣的父母。就算是傅聰他擁有傅雷那麽智慧慈愛的父母,孤獨的他所背負的痛苦卻一樣的深重。


    閱讀寫作讓長風在黑暗裏默默地挖出一條通向彼處的隧道,即便身處黑暗,也不會坐以待斃,而是摸索前行,尋找光明。等到穿越黑暗,從隧道出來的時候,會感激那個不放棄的自己,道一聲:辛苦啦!好孩子!


    2021年,長風傍晚和二憨散步的時候,走到小橋上看夕陽緩緩落下,覺得他們就似那夕陽。最後的漫天晚霞就是書恒剩下的光陰了。長風現在有愛人陪伴,可以手牽著手,話趕著話的漫天閑談。可是自從媽媽和梅姨走後,爸爸孤身隻影過了二十多年,那種深夜難眠到天明的寂寞孤獨應該是侵心蝕骨。所以婆婆才會那麽抗拒獨自生活吧。


    但是晚年孤獨每個人都是逃不掉的。先走一步的是福人,後麵的人才是要曆經煎熬與考驗的。為什麽她那麽愛爸爸呢?因為他堅強,樂觀,勤勞,仁愛,博學,嚴謹,聰明,溫柔,細膩,有尊嚴。人有千麵,一個優點大於缺點的人就是值得尊敬善待的人。


    最近他把自己沉浸在《中國共產黨簡史》裏麵,拿隻筆邊看邊劃,像個認真備考的高中生,和今年參加高考的雲帆的女兒思思認真研究書中的細節,爺爺問孫女:“六七十年代為什麽不是十九世紀而是二十世紀呢?”


    思思扶扶眼鏡一本正經地侃侃而談:“二十世紀指1901-2000年,公元元年都是從1年開始算的,沒有0年的說法,也就是說1世紀是1-100年,2世紀是101-200年。”一家人在一旁看著聽著就覺得好治愈。


    可是這樣的時光太少了,想想以前思遠上學的時候還有寒暑假在一起陪伴度過,可是現在上班了,在家的日子就越來越少,他們都隻能看著孩子們的背影越走越遠。他們晚年留在家鄉的漫長歲月是坐以待斃,還是將自己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呢?


    平日裏他們都各忙各的,每年思遠會積攢長假帶他們去長途旅行,平日裏他們也會帶上書恒一起出去放放風。


    書恒年老總是回憶起當年三爹爹三奶奶,還有梅姨對他的好,總是念念不忘。長風於是決定帶他再回故裏,去看看當年的湖光山色,老屋舊宅和印象中的親人。還有後來內心傷痕累累回到江南的梅姨。她還活著嗎?


    轉眼之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書恒依稀記得的地名是東流,張溪,將軍廟,汪家村。在導航裏搜索東至縣汪家村,居然有這個地名。於是驅車前往。上高速過安慶大橋至大渡口,在將到汪家村還有十分鍾的一家農家樂裏麵吃中飯,順帶打聽汪家村沈百貴。(梅姨的兒子。)


    可是飯店老板娘卻否認有汪家村這個地方,更別說姓沈的人家了。書恒又問附近是否有個將軍廟?他們一頭霧水的樣子猶如一個外地人。就想到他們自己對家鄉的了解也是一樣的無知。生在家鄉卻不知家鄉的來龍去脈是他們這代人的共性。大家都麻木的掙錢養家,看視頻打麻將,就是沉不下心來看看腳下的這片土地,聽聽老人們的故事。


    吃過中飯,他們決定先按導航到汪家村去碰碰運氣。在路上看到一位七八十歲的老人在烈日下滿頭大汗地趕路,就停下車來帶她一程,書恒和她打聽前麵是否有個汪家村。老人說有,書恒說:“是不是在湖邊?”


    “湖?我們這邊大大小小好多湖,你說的哪個湖?”


    完了,書恒不記得湖的名字。


    長風問那你們這邊靠近汪家村的湖叫什麽名字?她說汪家村就在前麵,沒有湖。


    “那張溪是不是在湖邊?”書恒問。


    “那倒是在的,在升金湖岸邊。”老人將他們帶到一個分叉口,告訴他們一直往東走就到了。她就在那裏下車了。


    於是他們將車一直開到了湖邊,隻見湖水一望無垠,遼闊無邊。uu看書uuknsh可是書恒說不對,他記憶裏他們住在湖對岸那邊的山上。這邊都是平原。


    又往回開,看到一個村支部,他們進去打聽河對岸是否有個汪家村。村支書搖頭說:“沒聽說過”


    “那邊是什麽鎮?”長風問。


    “東流鎮,這我知道”


    “那臨湖的村叫什麽名字呢?”


    村支書一拍腦袋:“應該是長安村,他們村有個叫汪村的小組。”


    有點眉目了,他們都高興起來,知道父親來探望二十多年前的親人,村支書說:“我老家是潛山馬廟的,當年父親也是逃荒到這裏的。我們這麽多年也沒有回去過,”說完眼紅了:“可是我父親前年生病走了。我也不知道老家有沒有什麽親人。”


    他送長風他們出門,和書恒握手告別,看樣子有點百感交集。


    他們在導航上搜到長安村,天漸漸暗下來,開始下大雨,在路邊我看到了“將軍廟”三個字一晃而過。長風大叫:“將軍廟,我看見了將軍廟!”但是導航顯示我們離長安村還有三十多分鍾的車程,書恒說那是對的,因為他從安慶走到將軍廟歇腳後還走了很長的路程才找到了三爺家。


    可惜下大雨沒法下車,沒有拍到將軍廟,也不了解是什麽樣的將軍,在此又有什麽樣的功績。路邊還有冒雨賣西瓜的,他們買了兩個西瓜,切了一個來解渴。


    雨越下越大,長風問書恒要是找不到怎麽辦?書恒沒吱聲,看樣子是非找到不可。


    兜兜轉轉到了一個村落,上麵寫著:長安村。


    雨瞬間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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