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輕輕踏出了宮門,身後跟著一隊押送她的侍衛,兩個人已經匆忙迎了過來,陳默看去,卻是柳姝和陳芝。陳默笑道:“你們一直在等我?”柳姝點頭道:“怎樣了?”陳默笑道:“秀寧已經出征了,我想這件事,應該就這麽平息了吧。”


    這邊柳姝還沒說什麽,陳芝已經興奮道:“姐,你可真行,你都做什麽了?那個皇帝怎麽就聽你的了?”陳默撇嘴道:“我其實也沒說什麽,他也不想殺了自己女兒。”陳芝道:“怎麽會,怎麽會,你肯定很威風,嚇死那些人。”


    柳姝把陳芝推在一邊,說道:“你能少說點傻話麽?現在要去哪裏?”陳默還未張口,她身後一人已經說道:“奉陛下諭旨,將陳默壓入天牢嚴加看守,閑雜人等不許攪擾!”


    柳姝似是已預料到這個結果了,陳芝卻吃了一驚,說道:“怎麽會這樣?”陳默笑道:“柳姝,你也不用留在京城了,去找秀寧吧,她現在身邊需要個信得過的幫手。”


    “那你怎麽辦?”


    “不用管我,我自己會照顧好我自己,再說還有陳芝,陳芝留在長安也夠了。”


    柳姝不禁道:“他能頂什麽事?”


    陳芝聞言,不禁賭氣道:“我已經長大了,懂事了?”


    正說著,陳默已經被押解的人推著向前走去,其餘侍衛推開了柳姝和陳芝,說道:“讓開讓開,押解重犯,不要在這裏擋道。”


    陳默漸行漸遠,柳姝和陳芝的身影也越來越小,陳默不清楚接下來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麽,她隻知道,越是糟糕的時候越是要堅持,說不定下一刻,就是柳暗花明。


    李秀寧帶著陳默的信物出現在了這支雇傭軍的軍營中,軍隊早已齊結,雷永吉策馬迎了過來,李秀寧張口問道:“陳默走的時候,是怎麽對你交代的?”雷永吉道:“她隻叫我們影後李帥大駕。”


    李秀寧輕輕歎了一下,翻身下馬,看著眼前這支隊伍,軍容齊整,並不比自己當初訓練出來的那支軍隊差,而且放眼看去還有一列列女兵。李秀寧微微挑了挑眉,說道:“女兵都受過訓麽?”雷永吉答道:“隻受過一般訓練,隻做後勤。”


    李秀寧聞言,心中若有所失,她以為陳默會在訓練出一支女兵來,但是看起來,陳默因為女兵營的覆滅心灰意冷不少,這件事已經變成了陳默心中難以逾越的坎。


    這支隊伍已經一掃以前的那些戾氣,整個風氣煥然一新,而且陳默那隻親衛軍,個個身手非凡,行動迅速,配合默契,都是能以一當百的精英,李秀寧詫異陳默使用何種方法練出這支隊伍的,她一邊思忖著,一邊說道:“我知道你們剛從前線下來,剛幫劉武周打過唐軍,現在要你們掉頭去打劉武周,有什麽要說嗎?”


    李秀寧的話語鏗鏘有力,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那些人在李秀寧說完話以後,齊聲回道:“隻要有軍主之令,指哪裏打哪裏,原為軍主赴湯蹈火。”


    “好。”李秀寧歎了一口氣。


    她是很奇怪陳默是怎麽把這支軍隊練到今天這種地步的,其實這一點了解清楚也不難,因為她很快發現陳默從帶領這支軍隊開始,東征北戰,打下不少基業,也領過不少賞,但她自己幾乎一無所取,所得益處全部給別人分了,軍中家屬全部隨軍安置,雖然經常遷移,卻難得安穩,在這亂世中難得這樣一片淨土,軍心自然安穩。


    陳默有一種莫可言明的凝聚力,她這種凝聚力很難說得清楚,但是每一個在她身邊的人都能感覺到,也許是她那種與生俱來的對自由的執著,對人性的尊重,鼓動著每一個人的本性。


    自然也隻有陳默才想得到將軍中家屬編入軍隊中,李秀寧在休息了一日後,第二日清晨早早去了操場上,看他們如何訓練,到操場上時,她看到那些訓練用的木馬,繩網,鐵架等等用具樣樣都做個精巧,與眾不同,這些東西都可以輕易折疊起來,裝上馬車,不論走到哪裏都可以毫不費力的帶著。


    李秀寧覺得陳默真的是個人才,隻是她現在在長安,不知道能否安然。


    陰暗的地牢隔絕了陳默與外界的聯係,她被關進來已有數日了,這些天她每天數著日子,算著李秀寧需要多久才打得下太原。每算一天就在牆上劃下一道杠。今日已經是第五日了。


    這幾日裏,趙雲柔來看過她,給她送來了那些黑色的藥丸,不過陳默把那些藥丸扔了,如果說前些日子是迫不得已的話,現在她是決計不會再吃這個東西了,她想還好古代沒有海洛因,沒有冰毒,如果趙雲柔給她用的是這些東西,她可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戒掉。


    她想著這些的時候,手就開始有些發軟了,身上也在冒冷汗,因該是毒癮要發作了,陳默扔下手中的木棍,坐在了角落裏。


    鐵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關押陳默的地方是天牢中最堅固的地方,一向是關押重犯死囚的地方,現在成了監禁陳默的地方,進入這裏要經過八重守衛,六道鐵門。進來不易,要逃離這裏更是難上加難,而且陳默還被戴上了沉重的鎖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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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麵前的這扇門,終於被打開了,差役帶著一個人走了進來,叫道:“喂,有人來看你了。”陳默抬頭看去,卻是陳芝,陳芝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在黑暗中尋找了一圈,才看到蜷縮在角落裏的陳默。


    他拎著食盒走過去,說道:“你怎麽了?”他看出來陳默此時很萎靡了。陳默勉強笑了笑,說道:“沒什麽,你居然能進來?怎麽進來的?”陳芝道:“是趙雲柔讓我進來的,她說她上次來看你,你罵了她,還說不相見她,所以叫我來,她擔心你。”


    陳默冷笑了一下,說道:“她?她好大的能耐,這種地方豈是什麽人說想來看就能來看的?看來給她撐腰的人還惦記著我呢。”陳芝道:“什麽意思?”陳默卻不言語了,陳芝看到她額上冷汗滾滾而下,雙手環著自己的肩膀,整個身體都有些發抖,陳芝急忙說道:“你怎麽了?又發病了?”


    陳默苦笑了一下,說道:“我這不是病,是毒癮犯了,就是趙雲柔把我搞成這樣的,你以為她能真關心我麽?”陳芝聞言,挑眉道:“原來是這樣,之前你也沒有說過的,我倒要去問問她為什麽這樣做?”


    陳默卻道:“我不許你去,你現在安分留在長安,等秀寧回來就是。”


    “為什麽?”


    “我好想家….”


    陳默答非所問,低了頭把臉埋在了膝蓋中,喃喃道:“老爸烤的蜂蜜雞翅真好吃。”陳芝在她身邊蹲下,說道:”你還好吧?“陳默卻伸了手,拉著他坐下,說道:“陪我說會話吧。”陳芝看她臉色發青,身上冷汗透衣,也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會事,隻好坐下,說道:“嗯,你說,我聽著。”


    陳默喃喃道:“你跟著我多久了?”


    “沒多久吧?三個月?記不清楚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奇怪啊?”


    “他們說你是妖。”


    “你信麽?”


    “我不知道,可是柳姝也這麽覺得。”


    “她不懂,我真的不是妖,我隻不過是從未來來的,未來,就是以後的時代,那個時代比現在好多了,很繁華,有汽車,有飛機,有發達的通訊,可以相隔很遠也能見麵…….”


    “這麽神奇?那不是千裏眼麽?”


    陳默笑起來,說道:“還有順風耳呢,不管離得多遠,任何時候度可以互相通話,,關鍵是,哪裏還有我的爸爸媽媽,我在哪裏上學,在哪裏長大….”


    “咦,你們那裏,女子也能上學堂?”陳芝有些驚異,陳默撇嘴道:“當然能了,女子不但能上學堂,而且同樣可以出類拔萃,可以成為很優秀的藝術家,科學家,甚至是軍事家,政治家,一樣可以在世界舞台上嶄露頭角。”


    “那個地方好神奇啊,還有什麽嘛?”陳芝聽著這些,似懂非懂,卻又很好奇,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身邊的陳默此時正在忍受著多大的痛苦,隻是她把這些痛苦狠狠的嚼爛了咬碎了,再狠狠咽下去,不讓這種痛苦把自己變得麵目全非。


    “還有?還有好吃的蛋糕,我每年過生日,我媽媽都要親手烤個蛋糕,以前我嫌她做的不好吃,可是現在想吃也吃不到,我什麽時候才能回去呢?”


    “回去?回哪裏去?”


    “當然是回家去,帶著秀寧一起回家去,我爸爸媽媽一定會很喜歡她的。”


    “為什麽一定要帶她回去?”


    “你哪那麽多為什麽?”


    陳芝聞言,閉上了嘴巴。陳默又道:“我們那個時代的科學家們一直認為還存在著平行空間,這些空間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在某種特定的力量的作用下會出現空隙,我還記得我上次見到爺爺的時候,似乎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現有的空間的,你說,如果我掌握了這股力量是不是可以操控時空,然後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陳芝瞪大著眼睛看著陳默,完全一頭霧水。


    李秀寧揮兵太原的第三日,柳姝也趕到了,求見李秀寧時,她昔日的戰友們也好,李秀寧也好,已經完全認不出她了。她隻好拿了那根當初陳默送給女兵營的姑娘們的銀簪,遞給李秀寧。李秀寧這才知道眼前這個麵目全非的瘦小男子,居然就是當初那容貌姣好,嫵媚玲瓏的柳姝。


    許多的事情,李秀寧和陳默相見時,陳默並沒有來及說,柳姝把陳默身染毒癮的事情告訴了李秀寧,李秀寧越發憂心忡忡起來。她們兩個,現在一個身處水深火熱,一個要闖龍潭虎穴,李秀寧恨不能即刻回到陳默身邊去陪她。


    李秀寧深夜伏案看文籍時,想著這些不覺就神思恍惚起來,恍惚間有人在她耳邊吻了一下,李秀寧感覺那氣息似曾相識,似乎是陳默站在身邊一般,又想起陳默現在遠在長安,不覺一驚,急忙抬頭看去,就看到陳小三站在身邊,正嬉笑著望著她。李秀寧一時茫然,下意識摸摸自己耳朵,餘香猶在,突然又反應過來,不由勃然大怒,伸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說道:“你胡鬧什麽?”


    陳小三道:“胡鬧?這叫胡鬧?那她不是經常胡鬧?”


    李秀寧聞言,一時麵紅過耳,心道:難不成每次和陳默親近都被她看到不成?想著惱羞成怒起來,怒道:“她這樣做有什麽相幹?我許她這樣做!”陳小三疑惑道:“那我為什麽不行?”她忽然身影一動,已然出現在李秀寧身前,李秀寧還不曾反應過來,就覺得麵頰一熱,又被她在臉上吻了一下。


    李秀寧不僅更加羞惱起來,說道:“她是她,你是你,她能做的事你不一定能做,尤其這些事!你離我遠點!”


    “離你遠了,怎麽保護你?”


    陳默身染毒癮已經很深了,這種東西,若要戒最好便是一次性戒掉,戒到一半又複吸會使毒癮更深,陳默本再來長安之前就在戒毒,又因情況嚴峻,不得不又服了鴉片,導致毒癮又加深了一層,現在戒毒全靠意誌力死命撐著,人經常陷入神誌不清中。


    毒癮再次發作了,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讓陳默難以忍受,精神力此時似乎也完全起不到什麽作用,除了硬挨著,沒有別的辦法了。


    至於趙雲柔,陳默已經有些時間沒見到她了,從上次她來看陳默,被陳默罵走以後,她就沒有再出現過。但是今天她又出現了,而且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


    她來的時候,陳默處在半昏迷狀態,不知道另一個人是誰,隻是恍惚看到趙雲柔纖柔的手指拂過她的麵孔,把她抱在了懷裏,一隻手把一樣東西遞到了她嘴邊。陳默的警覺性立刻被提了起來,她伸手一把打掉了趙雲柔的手,幾粒東西散落於地,自然是那些藥丸。


    陳默喘息著叫道:“滾,滾,你一定要害死我才甘心麽?”


    趙雲柔愣了一下,看著神情憔悴的陳默,靜默了一會,才說道:“我知道我做錯事了,要是我知道這要會讓你這麽痛苦,我絕對不會這樣做,我隻是想留住你,看你現在這麽痛苦,我也很難過,你把藥吃了吧,這樣就不會難受了。”


    陳默怒道:“我再吃下去,隻會死的更快,你真想讓我多活幾天,就離我遠點行麽?”


    一隻手卻在這時把她一把抓了起來,在她耳邊說道:“你不會死,但是不論怎樣,你都的離開明德!”


    陳默此時才看清楚這個人是誰,是柴紹,柴紹神情陰沉著,狠戾的眼神看著陳默,說道:“讓你吃,你就得吃,別忘了你現在在哪裏。”


    “柴紹。”陳默忍不住冷笑起來,雖然痛苦讓她渾身痙攣,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從心底裏鄙夷這個男人,若是執著錯了方向,越是執著,嘴臉便越是難看。柴紹從趙雲柔手裏要過了幾粒藥丸,捏開了陳默的嘴巴,陳默奮力掙紮道:“柴紹,你以為這樣,她就能回來麽?不可能……”


    但是她現在渾身虛脫,勉強能保持一點意識已經是極限了,更不可能對抗,柴紹的手像鉗子一樣,死死鉗著她的下頜,把幾粒藥丸喂進了她的嘴裏。陳默的意識更加昏沉了。柴紹鬆開了手,冷眼看著幾乎昏迷的陳默,站在一邊的趙雲柔忍不住搶上一步,保住了陳默,對柴紹怒道:“你怎麽能這樣對她?她不願意吃,又何必勉強她?”


    柴紹笑道:“你不就是想留住她麽,為了留住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我隻是幫你,你現在是太子的人了,等她再嫁了太子,你們兩個也就可以安心在一起了。”


    趙雲柔把陳默抱進了懷裏,輕聲道:“可她不會願意的……”


    “那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趙雲柔沉默了,她也不知道現在要怎麽樣,她隻是深深眷戀著陳默,為了留住陳默無所不用其極,可是一個人心不在她這裏,留住人也不過是形同虛設。


    不知道過了多久,寂靜的黑暗中又有人走進了牢房,一聲一聲的腳步聲,響起在陳默耳邊,陳默勉力抬起頭來,隻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你莫非是生病了?”


    陳默抬起頭去,看到的是一個籠罩在黑色的大氅下的老人,那是李秀寧的父親李淵,李淵低頭凝視著陳默,表情若有所思。陳默抬頭說道:“不是生病,是你兒子幹的好事,他利用我身邊的人,給我下毒。”


    李淵靜默了一會,說道:“我看得出你是一心為秀寧著想,不過你要真為她著想,就不該留在她身邊,你懂不懂?”


    “我不懂。”


    “你現在名聲在外,人人對你心存忌憚,秀寧又在風口浪尖,你若留在她身邊,你一心為她不錯,可是你的能力非常人能比,如此一來反而更讓她成了眾矢之的。”


    “到底是誰讓她變成眾矢之的的?秀寧從來不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她的抱負也不過是還民一個清平天下,政場上爾虞我詐,一個一個都心懷鬼胎,心存大義的人反倒成了眾矢之的,為眾人所不容,你以為秀寧妥協了,那些人就對她放心了?哼….”


    陳默冷笑了一聲,李淵卻道:“人心之事,從來複雜,即便朕現在身為天子,金口玉言,也不是能把握住的,朕隻想他們兄妹能夠和氣相處,明德終究是女兒,朝政大事,還是少涉足的好,現在世民年紀漸長,心思愈重,每每對他大哥有不服之意,他身邊的那個劉文靜也是個是非之人,當初朕一意孤行封她為王,隻想她能平衡他兩個兄弟的關係,我給她的擔子過重,你若真想幫她,不若嫁給建成,倒也一舉兩得。”


    陳默立刻答道:“我不會嫁人。”


    “為何?”李淵低頭看著陳默,眼神有些莫測。陳默看著他的眼神,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早說過,我這輩子立誓不嫁人,什麽時候秀寧不想留我,我什麽時候離開,若叫我去嫁別人那是萬萬不能的。”


    李淵卻道:“你口口聲聲稱自己為妖,若真是妖,為何又敢如此肆意張揚?一個妖混跡人間,難道就不怕人人喊打?依我看,你到不想是妖?”


    陳默嗤笑道:“難道我還能是神仙不成?”


    李淵麵無表情的說道:“神仙我不敢說,但你絕非常人,你口口聲聲說是保護明德而來,可我看不像,你與明德隻怕另有淵源,隻是這其中隱情,連明德也瞞著我,你能解釋一二嗎?”


    陳默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


    李淵看她搖頭,冷聲道:“那你就嫁給建成。”


    “不行。”


    “此事已定,由不得你。”


    李淵冷冷的甩袖而去,陳默心中一沉,急忙對著李淵的背影叫道:“等等,既然事成定局,我也沒有別的辦法,請問皇帝陛下,你如何打算。”


    李淵冷冷的聲音說道:“宮中已經在籌備婚事,五日後,太子建成將迎娶側妃陳默,朕已對你不薄了,你不要不知好歹。”


    陳默苦笑起來,說道:“我知道好歹,我隻有一事請求,我在長安還有一個兄弟,婚禮之前,能讓我見見我那兄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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