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沈文瀚俯身,一把抱起昏睡中的妻子,輕輕搖晃,“溫如是,醒醒!”


    心髒就像被人狠狠攥緊,沈文瀚慌亂地低聲喚著她,他甚至都沒有發覺,自己的嗓音在微微地發顫。


    就當他正想托起她的上身時,軟軟地靠在沈文瀚懷裏的溫如是忽然輕輕地開始笑了起來。


    “笨蛋,被我嚇到了吧,”溫如是仰臉,一雙翦水秋瞳笑意盈盈,望著那個僵硬了的男人調侃道,“我逗你玩呢,你都沒發現。”


    沈文瀚心神一鬆,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能收緊雙臂,死死地把她禁錮在自己懷中。


    他真的被嚇到了,沈文瀚將臉埋進了她的肩窩,就連想要懲罰她這種惡作劇的念頭,都忘得一幹二淨。


    殊不知此刻的溫如是,也是大鬆了一口氣,差一點就被他發現了,幸好,自己醒來得還算及時。


    “以後不要再這樣幹了,我會擔心的。”沈文瀚低沉的聲音從她肩窩上傳來。


    “……對不起。”溫如是慢慢抬手,輕撫在他的發間,緊貼著的胸膛幾乎都能感受到他劇烈跳動的心髒。


    除了這三個字,她無法再給出更多的承諾。


    能夠清醒地麵對他的日子,隻會一天比一天少,沈文瀚遲早都會知道的,他是那麽地敏銳聰明,她隻能希望,讓他離這個殘酷的事實更遠一些。


    還有很多事,她都沒有為他做過,她根本就算不上一個合格的妻子。


    “我餓了,”溫如是回抱著他,淺淺地笑著,“某人親手為我烹製的大餐,不知道能不能喂飽我們兩個呢?”


    沈文瀚歎了口氣,輕輕咬了下她的脖頸泄憤,鬆開她坐直身,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都涼了,我拿出去熱一下。”


    微笑著目送他離開後,溫如是終於放鬆下來,拍了拍自己快要笑僵的臉,讓麵上的紅暈看起來更自然一些,這才下床更衣洗漱。


    放下手中的餐盤,沈文瀚立在櫥櫃前,垂眸注視了微涼的飯菜半晌,默默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去查一下從我搬出溫家到進入董事會的這段時間裏,溫如是做了些什麽,每一件事都查詳細點,”沈文瀚停了停,少頃,又再加了一句,“特別是有關身體健康方麵。”


    掛斷電話,沈文瀚收起手機,若無其事地打開微波爐,開始加熱。


    溫如是肯定有什麽事情在瞞著他,沒關係,既然她不肯說,他也可以自己去查。


    盥洗室內,溫如是仔細地給自己上了個淡妝,對著鏡子端詳了半天沒有發現任何破綻,這才滿意地走了出來。


    “這些都是你做的?”她跑到桌前聞了聞,由衷地讚歎,“太厲害了,色香俱全,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沈文瀚輕輕笑了笑,遞給她一雙筷子:“都是被你給逼出來的,要是不好吃,你也不準嫌棄。”


    目光劃過她精致的妝容,他垂眸,什麽也沒提,隻是專心地給她碗裏添飯。


    下屬的回複很快,第二天清晨,一份詳細的報告就發到了沈文瀚的郵箱裏。


    溫如是還在睡覺,沈文瀚獨自坐在客廳沒有去準備早餐。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屏幕泛著冷光,上麵是清清楚楚的幾行黑色字體。


    溫如是跟李媽一起去做了一次全身檢查,幾天之後就開始收縮溫氏的業務,讓了幾筆大單給宋氏集團和嶽鑫公司。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沈文瀚的指尖無意識地輕點桌麵。他想,作為溫如是的丈夫,他有權利知道,體檢結果是什麽。


    自從第一次在沈家村成功用素顏撩撥了他以後,她在家裏的時候就再也有沒化過妝。沈文瀚坐在她的床邊,靜靜地看著溫如是的睡臉。


    她瘦了,膚色也不像從前那般紅潤,沈文瀚摩挲著她細致光滑的麵頰,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憔悴,他居然都一無所覺。


    手邊濃密的睫毛動了動,溫如是緩緩睜開眼,就看到沈文瀚複雜的眼神,她眨了眨眼,聲音慵懶:“怎麽了?”


    沈文瀚的嘴角微微彎起了一個弧度,柔聲道:“公司的事情太多了,我得回城去處理一下。”


    溫如是愣了愣,她不想跟他分開,僅剩的時間不多了,她希望每時每刻都能陪伴在他的身邊。溫如是的聲音變得有些幹澀:“什麽時候走?”


    “待會兒就走。”沈文瀚輕柔地拂開她額前的碎發,看著她黯然垂下雙眸往被子裏縮了縮,就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貓咪。


    “我會盡快回來的,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還能趕上你明天的早餐。”他終是舍不得讓她難過,唯有許諾安慰道。


    如果運氣好的話,今天下午他就能查出事實的真相。他不會讓眼前的事情超出控製範圍,特別是,這件事還跟溫如是有關。


    可是第二天早上,沈文瀚卻失約了。


    沈文瀚臨時居住的公寓,裝修風格跟溫宅的那個房間一模一樣,同樣是藍白黑三色,同樣是簡約風格的裝飾品,甚至就連花盆位置,都是照著溫如是當初布置的方位擺放的。


    但是現在那些東西都已經不在原地了,所有的物品,能砸的都被沈文瀚砸了個稀巴爛。


    他就那麽攥著幾張薄薄的紙頁,癱坐在一堆廢墟中間。掌心被碎片劃破的傷口流著血,順著捏得發皺的紙張,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什麽叫不明原因的衰竭?什麽叫未知病症?什麽叫現有科技無法治療?!


    他從來就不相信,世界上還有查不出原因的病例!國內治不了可以去國外,他會為她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品,最先進的醫療器材!


    溫如是一定會沒事的,她還沒有給他生個孩子,還沒有陪他終老,怎麽能就這麽憋屈地死掉?!她是那麽驕傲的一個女人,這樣的命運不是她應該承受的。


    沈文瀚搖搖晃晃地爬起身,胡亂拾了一張餐巾將手上的傷口綁好,然後彎腰從一地殘破碎礪中翻出自己的手機。


    “把嶽鑫公司所有的不動產全部賣掉,能拆分出去的統統拆分,除了溫氏的股份,其他的都盡快換成現金打入我的私人賬戶。


    不要問為什麽,你隻管去執行就夠了!”


    沈文瀚掛斷電話,深深吸了口氣,直到麵上勉強露出了一絲微笑,才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當溫如是的聲音在遙遠的另一端響起的那一霎那,沈文瀚的眼淚差一點奪眶而出。


    “早上的飛機臨時取消了,”聽著她在電話那頭軟軟糯糯地撒嬌,沈文瀚咬緊了後槽牙,竭力控製自己的音調不要顫抖,“改到了中午,晚飯之前一定能趕到。”


    愛情是什麽,沈文瀚不知道。在遇到溫如是之前,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一種情緒降臨到他的身上。


    直到現在,沈文瀚仍然不清楚,怎樣才算是正確地去愛一個人。


    他隻知道自己在溫如是的麵前,總是很容易被激怒,也總是很輕易的就會被她寥寥的幾句話哄開心。他的冷靜和果斷,隻存在於麵對溫如是以外的人。


    他想要得到她,更甚於對金錢與權力的欲望。他是那麽地深切渴望著這個女人完完全全地隻屬於自己,任何膽敢覬覦他的所有物的人,都將承受他的尖牙利齒猛烈的攻擊。


    可是現在,溫如是再一次教會他一件事。


    如果他的愛人都可以忍住病痛的折磨,全心全意地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麵呈現給他,他又有什麽理由做不到?


    “乖乖地等著我。”沈文瀚輕柔地說著,就像是在她的耳畔低語。


    哪怕是心中在滴血,他也可以微笑著站在她的麵前,如果那就是她盼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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