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蔡老師幾人開始安排,把我轉移到精神科去。


    我萬萬沒想到,蔡老師說讓我生不如死,居然是這種方式。


    我開始反抗,但根本沒用,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了精神病,包括D棟的病人。


    “原來田醫生居然有精神病?”


    “可不是嘛,平時看他還挺正常的……”


    “哪裏正常了,經常看他一驚一乍,神神叨叨的,我早覺得他不對勁了。”


    “唉,年紀輕輕的,可惜了。”


    我被帶走的時候,幾個病人,在小聲議論著我。


    唯獨,隻有陳紅,她站在門口,目光帶著掙紮和同情。


    “你還會回來嗎?”


    陳紅問。


    我用苦笑回答了她。


    最後看了一眼D棟,我知道,這一去,除非蔡老師倒台,否則恐怕一輩子也休想離開精神科。


    路過護士休息室的時候,我還看到了曹鳳嬌。


    她坐在床上,默然無語。


    最後,我終於被他們架著,走出了D棟。


    去精神科的路上,孫姐過來了,她跟蔡老師說,要跟我單獨談談。


    接著,她來到我麵前,把一件紅色的東西,塞到了我手裏。


    是那件紅色的馬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孫姐好像老了一些,憔悴了一些。


    她說:誌勇,把紅馬甲穿著,時刻記著穿著……我,我會想辦法早點放你出來。


    早點放我出來?


    我冷眼望著她,這女人,到了現在還在騙我?


    把我當智障嗎?


    之前他們的議論,我一字不漏的聽在耳中,她會幫我?


    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


    還有這條紅馬甲,林聖是怎麽死的,我可不會忘,這馬甲,一定有問題!


    “滾!”


    我把紅馬甲狠狠扔在了地上,用力推了一下孫姐。


    她臉色有些難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旁邊的一個醫務人員,給了我一巴掌,讓我老實點。


    然後,繼續上路……


    *


    精神科。


    這個地方我之前來過很多遍。


    最後一次,是把馬強送過來。


    沒想到才短短數月,我又回來了,而且還成了其中一員,真是諷刺……


    被蔡老師等人押送過來的時候,當時那個馮主任已經不在了,而是換了一個更年輕的醫生。


    看樣子,馮主任在蔡坤的眼睛丟失後,八成是被免職了。


    “蔡專家!”


    那醫生一看到蔡老師,扶了一下眼鏡,連忙站起來,又驚又喜地來到他身邊。


    “同誌辛虧了。”蔡老師笑嗬嗬地說道。


    “沒有沒有,為人民服務。”醫生連忙道,“蔡專家,您怎麽來我這小地方了?”


    “哦,送一個病人過來。”


    蔡老師指了指我,笑著說道:“他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曾無數次毆打過我們醫務人員,切記一定要小心。”


    “好好對待他,不用跟我客氣。”


    那醫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明白了什麽,點頭道:“我明白了。”


    蔡老師露出滿意之色,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一盒三通膠囊,放在了桌上:“你們精神科的醫生也不容易,這盒膠囊,就當犒勞你了。”


    “謝……謝謝蔡專家。”那醫生激動得無語輪次,就差流眼淚了。


    接著,在他的安排下,幾個醫務人員,押著我往裏麵走。


    中途路過一些病房的時候,我看到了蔡坤和馬強。


    蔡坤失去了眼睛,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並不是在睡覺,因為他一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嘴裏嘟嘟嘟地叫著什麽。


    馬強蹲在地上,麵對著牆壁。


    我走過去的時候,他仿佛感應到了什麽,猛地轉過身,瘋了一樣衝過來,大聲喊道:“爸爸!爸爸你來了!”


    “強子……”我顫聲道。


    “他是你兒子?”旁邊一個醫務人員好笑道。


    “不,他是你爺爺。”我搖了搖頭。


    這樣回答的結果,自然又是一頓暴打。


    想著反正也出不去了,就過過嘴癮吧,挨頓打也值……


    因為蔡老師說我有嚴重的狂躁症,所以一進來,我就被他們用醫用綁帶,綁了個結結實實。


    我調侃道:放心,我又逃不掉,用不著這麽大費周章。


    他們沒理我,直到把我捆得跟粽子似的,這才離去。


    沒過一會兒,蔡老師進來了,他看到我的模樣,很是得意,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我冷笑道: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嗎?


    “想什麽?”蔡老師問。


    “我在想當時那把刀,如果捅的是你腦袋,而不是胸口,會不會你就完蛋了?”我說。


    “嗬嗬,這件事你恐怕永遠也無法知道答案了。”蔡老師笑嗬嗬地說道,“誌勇,你就安心地待在這吧——D棟,以後就由我來管了。”


    我皺著眉頭道:姓蔡的,你可不要把D棟當兒戲!那裏麵的髒東西,可比你身上那個凶。


    “這點不需要你提醒,畢竟,我還想過幾天快活日子。”蔡老師揮了揮手,笑吟吟道,“再見了誌勇,我特地跟這裏的李主任打過招呼,他會好好照顧你的。”


    等蔡老師走後,房間立刻變得安靜下來,靜得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但我心卻怎麽也無法平靜,想到D棟外麵的事,想到母親,想到那些被蔡老師迫害的人,心裏有一股怒火,無法發泄!


    本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卻沒想到敵人安然無恙,我卻陷入了萬劫不複……


    嘎吱——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門開了,是之前那個李主任。


    他冷眼看著我,說:“到了這裏,你就做好最壞的心裏準備吧……出去是不可能出去了,表現好一點,以後就少吃點苦頭,所以你最好配合點。”


    我說:你的意思是我哪怕沒病,也不能離開這裏?


    “差不多是這樣。”李主任冷笑道,“得罪了蔡專家,你還想有什麽好果子吃?他現在可是張院長麵前的大紅人,就跟慈禧太後身邊的總管一樣!”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對對對,你說的太多了——那蔡專家,就是慈禧太後身邊的太監!


    李主任的臉色頓時變了,連忙道:別瞎說,我隻是這麽形容,可沒說蔡專家是太監。


    看樣子,蔡老師在D棟的所作所為已經傳遍了醫院,他現在是惡名在外,這麽多人都怕他。


    “那個,李主任,能不能幫我把這玩意解了?”我笑著說道,“我根本沒有什麽狂躁症,即便有,如果有發病現象,你到時候再把我綁起來唄?”


    “別做夢了,至少一個月內,你身上的繃帶都不可能解開!”李主任冷冷地說道。


    一個月?


    我臉沉了下來。


    這他媽,是想玩死我啊?


    “吃飯怎麽辦?上廁所怎麽辦?”我問。


    “吃飯會有人來喂你,上廁所,你就拉在褲子上好了。”李主任冷笑道,“每過三天,我會派人給你換一件衣服。”


    我心裏把這狗日的李主任咒罵了一萬遍,臉上卻帶著笑容,說:“哦,那真是麻煩主任了。”


    三天換一次衣服……


    這恐怕,是我唯一逃走的機會了……


    仿佛看出了我的想法,李主任笑著說道:“對了,蔡老師特地跟我說過,你小子會搏擊術,得防著……我告訴你,來到這,你就別想著逃走了,哪怕把繃帶給你解了,也會先給你打一記麻醉針。”


    聽到這話,我瞬間絕望了,怎麽都沒想到,解綁帶之前,還要先打一記麻醉針。


    這一下,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唯一的逃生機會,就這麽破滅了。


    李主任又威脅了我幾句,然後離開了這裏。


    全身被綁著,動彈不得的滋味很難受,我心裏極度不甘,如果給我自由,我可以在三秒之內,打爆李主任的腦袋——但現在,我卻隻是砧板上的魚肉。


    啪嗒!


    就在此時,病房的燈忽然一陣閃爍不定。


    我心頭一驚,不是吧,難道這地方還有髒東西?


    黑暗中,一個長發披肩,身著紅衣的女人,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她臉色蒼白如紙,一雙眼睛,空洞,沒有神采,但五官,卻是精致無比。


    “田哥……”


    她輕輕地說道。


    “小翠?”


    我瞪大了眼睛,又驚又喜。


    是啊,我怎麽把小翠給忘了,她可一直在我身邊啊!


    “田哥,這……這幾天,我也不知道為…為什麽,變得很虛弱,沒…沒有幫到你,對不起……”


    小翠斷斷續續地說道。


    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蔡老師迫害我的事。


    我問她,你現在能幫我把繩子解開嗎?


    小翠點了點頭,說:可…可以的,但是……我的力量,打不開這道門。


    她一般說著,一邊張開小嘴,咬在了我的身上繃帶。


    別說,這丫頭的牙口還挺好,啪啪幾下,就把繃帶咬開了。


    我連忙從床上下來,但還沒走幾步,身體一趔趄,就往地上倒去,小翠走過來接我,但她似乎比我還虛弱,這一下,我直接壓著她,兩個人都倒在了地上。


    小翠鬼臉一紅,推了我一下,沒推動。


    我趕緊從她身上起來,心裏默念一聲罪過,道:抱歉,一下子沒站穩……


    “田哥,你…你打算以後怎…怎麽辦?”小翠問道。


    “當然是逃出去。”我深吸一口氣,說道,“這種鬼地方,我可不想待一輩子。”


    “現在嗎?”小翠說。


    我點點頭,艱難地站起身,來到門前。


    封閉病房的門都是鎖上的,外麵牆壁是一層不亞於防彈玻璃的玻璃,想用拳腳打開,根本不現實,更何況我現在還受了傷。


    而小翠也說了,她的力量,是無法打開這道門的。


    可是,就這麽等下去,明天被李主任看到我自己解開了繃帶,必定會加強警備。


    不能等!一定不能等!


    我沉吟了一番,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我重新躺毀了床上,故意把繃帶套在身上,然後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慘叫起來。


    “啊——”


    這聲慘叫,簡直猶如鬼哭狼嚎,極具穿透力。


    周圍病房的病人,都被我吵醒了,有的人哇哇大哭,有的人哈哈大笑。


    沒多久,我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小翠,給我一拳!”我說。


    “啊?”小翠一臉懵逼。


    “快啊,來不及了!用力打,沒事!”我急聲道。


    小翠咬了咬嘴唇,抬起粉拳,對著我臉上就是一下。


    這小妞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拳頭可真硬,打得哥們是暈頭轉向,一顆牙齒都鬆了。


    “不是打臉,是打我肚子……”我吐出一口血水,苦笑道。


    “對…對不起。”


    小翠一臉慌張。


    這時候,李主任已經朝這邊走了過來,眼看就要到病房門口了,小翠的拳頭,終於落在了我的肚子上。


    “嗚哇——”


    我瞪著眼睛,張開嘴,吐出一大堆穢物,連膽汁都差點吐出來了。


    住在對麵的病人看到這一幕,笑嘻嘻地拍手:“下飯,真下飯!”


    與此同時,李主任已來到了門口,看到我這模樣大吃一驚,連忙掏出鑰匙,慌慌張張地打開了門。


    他衝到我麵前,拍著我的臉道:“喂,你沒事吧?”


    “我沒事,但是……你有事了。”


    我詭異一笑,猛地抬起手肘,用力撞在了李主任的胸口。


    他“嗷”地一聲慘叫,疼得彎下了腰,我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又補上了一腳,把他直接給踢暈了過去。


    趁著這個機會,我走出病房,一路朝著外麵狂奔而去。


    在路過馬強病房的時候,我匆匆瞥了他一眼,正準備離開,衣領突然一緊,像被什麽東西扯住了似的。


    我扭過頭,發現是小翠。


    “小翠?”


    小翠拉著我的衣領,可憐兮兮地說:“田哥,我…我想,在這裏,陪…陪強子。”


    我怔了怔,隨即笑道:沒問題。


    我把那顆黑色的珠子,遞給了小翠,她卻搖頭,說:“珠子你…你留著,放在強哥這,不…不安全,我現在的魂體,可以暫…暫時脫離珠子,到時候你…你回來接我就是了。”


    “可是,如果我回不來了怎麽辦?”我說道。


    小翠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她告訴我——這顆珠子,其實叫養魂珠,裏麵蘊含了極為強大的陰氣,是她這類陰魂,最佳的庇護之所。


    當初,那三個黑衣人之所以不惜屠村也要搶奪這顆珠子,小翠猜測,他們應該是修煉了一種邪法,想利用這顆珠子,達成某種目的。


    這顆養魂珠,對於修煉正法的人,毫無用處,但對於修煉邪法之人,絕對是夢寐以求之物。


    “田哥,你務必,保護好這顆珠子,這…這是奶奶,生前的遺願。”


    “如果你…你回不來,那…那也沒關係,大不了,我在這…這裏陪強哥,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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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我大概明白了,小翠這類陰魂,如果沒有這顆養魂珠的庇護,就會死……


    我想把這顆珠子就放在這裏,但小翠死活不答應,說放在馬強這,萬一被人搶走可就麻煩大了。


    而且,還有可能把那三個黑衣人吸引過來。


    最終我放棄了這個念頭,歎了口氣,道:“好,我會盡快回來的。”


    小翠搖了搖頭,讓我不要再回來了,她和馬強本就人鬼殊途,能在這最後的日子,陪伴在他身邊,她知足了……


    我心裏很不舒服,但也尊重她的選擇。


    “爸爸!”


    馬強不知什麽時候醒了過來,來到我麵前,咧嘴傻笑道。


    “保重了,強子,小翠……”


    我不忍再看他們。


    轉身,就往出口狂奔而去……


    *


    深夜,黑夜與睡夢籠罩著整個大地,萬籟俱寂,萬物已經沉睡了,除了微風輕輕的.陣陣的吹著,除了偶然一聲兩聲狗的吠叫,冷落的醫院是寂靜無聲的。


    從精神科逃出來的我,心卻忽然亂了。


    下一步該做什麽?


    我該去往何方?


    報警!


    對,我可以報警!


    這是最後的辦法,即便對付不了蔡老師,至少可以找律師起訴醫院,在沒有征求我同意的情況下,將一個精神完全正常的人強行送往精神科。


    並能,采取暴力手段!


    我拿起手機,正準備撥號,忽然來電鈴聲響起……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心裏,驟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按下了接聽鍵,裏麵傳來一聲戲謔的笑聲:


    “誌勇,聽說你逃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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