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二的手已經有些抖了,他剛才也是準備巡視周圍時,猛的一看,才發現,在他們幾十步遠外,火光照不到的模糊地帶,竟然站著一個男子。


    一時心裏驚駭非常,


    ——這是誰,什麽時候來這裏的,又來了多長時間,他怎麽會一無抽覺。


    想著這些,就見男子提劍,緩步走了過來。


    感受著此男子,身上的恐怖又暴劣非常的氣息,行四的弦崩得很緊。


    男子越走越近,但顯然他的目標是站在不遠的餘珂她們。


    行四剛準備奮力一拚,就聽餘珂,用著平時一慣微沙但好聽的聲音道:


    “你怎麽在這裏?”


    沒錯,眼前,這一身紅袍,顯得殺氣騰騰又帶些妖氣的雋秀高大男子,可不是重梟。


    隻是幾個月沒見,重梟身上的氣勢轉變真是翻天覆地。


    不僅隱隱讓餘珂覺得攻擊性太強,而且重梟的身體裏似噬伏著一條猛獸,使他整個人的氣息極不穩定。


    就見重梟把手中提著的劍“噌”的收回劍鞘,輕輕喚道:


    “珂珂。”


    一瞬間,重梟身上的氣勢全部收斂,整個人變得無害自然。


    餘珂也鬆了一口氣,無心情計較重梟的稱謂,看著護到她身前不遠的行四:


    “大家莫要緊張,他是……咳,總之是友不是敵。”


    “你一個人在這裏嗎?”


    餘珂走進了重梟一些,驚訝的發現,這人竟然一身的血腥之氣,但是看他身上,竟然一滴血都沒沾。


    重梟點點頭:


    “本……我是一個人。到是珂珂如何到了這裏?”


    餘珂聽著一歎氣:


    “我去我舅舅家,到這裏迷路了,就先暫留一晚。”


    又問重梟:


    “你還沒有回答我,如何出現在這裏呢?”


    “今晚無事,隨意走走。”


    重梟很自然的道。


    卻把餘珂逗笑了:


    “你逗我呢,說得像晚上在你們府裏消食散步一般。對了,你不是在西北邊境的嗎?”


    “那邊無事了。”


    然後指指皇城,


    “那位召我回去。”


    “哦,”


    餘珂隨意問道,心想大約重梟是路過這裏吧。


    而旁邊的行四也終於放下心來,這兩位果真是相熟的。


    隻是這餘小姐,怎麽和一個男子這般親近熟悉,而且還是荒野之地突然出現的一個可怕人物,實在讓他有些想不通。


    不過行四並不計較這些,他隻是被派來保護餘小姐的,別的事,他無需多關注。


    而餘珂又讓人烤了食物後,遞給重梟。


    重梟吃了兩口,就皺起眉頭來,但卻沒有多說,依然把手中的肉食不快不慢的吃完。


    然後,餘珂想著,就讓重梟睡在她的馬車上,自己則走入洞,有人鋪好的簡易床上。


    夜深人靜,外麵的凶獸嚎叫聲,似乎更大,但出奇的,對這茫茫林海生出些害怕的餘珂,心裏竟然非常安定,


    ——莫不是他這裏來了,勇冠三軍,又大殺四方的順義王爺,讓她有了主心骨,還是因為,以前兩人的共同經曆讓她十分信任重梟。


    第二天,天才微亮,車隊就又出發了。


    餘珂把重梟叫上了自己的馬車,雖說孤男寡女共乘一輛車並不好,但是餘珂確實是有重要事情找重梟商量。


    餘珂也不繞彎子,看著坐在一邊,坐姿筆直,正在閉目養神的重梟。


    “你在這附近有事嗎?要停留多久?”


    餘珂想起自己作坊的事,就想讓重梟幫幫忙。


    “看情況。”


    餘珂聽重梟這樣說,但是她卻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張嘴。


    “是腹語,還是……哇,傳說中高手的逼音成線嗎!”


    餘珂好奇心重,又容易興奮,現在看著重梟用武功高手的方式和她說話,感覺分外有意思。


    重梟睨了餘珂一眼,意思很明顯,讓餘珂淡定。


    “你有何事?”


    餘珂也不隱瞞,就把此次來的主要目的說了一下,又抱怨道:


    “我也不知我爹忽然抽什麽風,不過他老人家讓我避風終歸不會害我。”


    重梟聽著:


    “你放心,必……必勝作坊的事,我會替你留意的。”


    餘珂開心點頭:


    “謝謝,”


    心裏卻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若是求重梟件事,他哪能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就答應呢,如今竟然不問原由,就把她要查的事,攬了下來。


    當然,雖然重梟,也隻是說替她留意,但在餘珂看來,重梟這口氣,無疑是為她出頭的意思了。


    ——自己什麽時候在重梟心裏,如此地位尊崇了呢。


    兩人出奇的沉默下來。


    等出了林,到了這裏最近的一個小鎮,重梟就先行離開。


    餘珂告訴行四,繼續向洛暉城方向走。


    ***


    而在京城,匡遠在看了十幾位叫餘珂的新嫁婦人或閨中小姐後,發現這些竟然都不是。


    “怎麽,這些裏沒有將軍所找的人?”


    大司馬問道。


    “沒有。”


    匡遠說著,


    心裏開始回憶,當年,他記得沒錯的話,那女孩攔下他的馬車,是先要去雲城,後來才告認他,去京城找她父親。


    模樣雖然記不清楚了,但記憶中,那個女孩,一幅美人壞子,大眼靈動,性子天真調皮。


    決不是他這幾天見到的那些,見到他,不是害怕,就是發抖,或是不知所措的平凡拙婦。


    “京城,叫餘珂的就這些了嗎?”


    大司馬聽著,斟酌一會道:


    “那到也不是,還有兩個您並沒有見著,隻因,一個遠嫁外族之人,難以尋找。另一位是身子不好,到外休養去了。”


    “麻煩大司馬再代為尋一下。”


    匡遠一幅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樣子。


    想著餘珂,又想到當年她給他的地圖,想著少年時,自己娶妻生子後的情況。


    後來,因為那張圖,還叫做宋良的他,家人全被金人殺死,好在他逃過一劫,悲痛無比的他,後琮逃到後夏。


    靠著一些奇遇竟然投身到了後夏的軍中,經曆無數次的危難,這一晃就是很多年。


    然後,他又靠著,當年餘珂的地圖,和餘珂在路上提點的一些線路,打入了金朝,建立了他的威名。


    大司馬不知道匡遠將軍心裏到底想什麽,但是他卻可以斷定,這個叫餘珂的女孩,決對不是個普通之人,否則也不會讓這個冷酷無比的男人,念念不忘至今了。


    ***


    而餘珂也順利的找到了餘王氏的娘家。


    洛暉城,富人區一處六進大宅。


    餘珂先是讓人通報一聲。


    不久後,一個穿著對襟大袍,身材瘦高,留著胡須的中年男子,率先快步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她穿著當地特色皮襖,眼神精明的夫人,還有幾個打扮俏麗的女孩跟在後麵。


    餘珂完美的繼承了餘王氏漂亮,柔美的臉型,和與餘王氏一樣的大眼睛。


    王守賢,看了一會就從餘珂臉上看出了熟悉:


    “可是珂兒?”


    至餘家從南地,升遷到北地京城,他又長年經商。這一晃他與餘王氏竟然已有十幾年沒有見麵了。


    不過,雖說兩人不長見麵,但是餘老爺官居三品,又是京官,這些年,他之所以把生意越做越大,也是因為別人顧忌他上麵有人,餘老爺也願意在一些事上,給他們行個方便。


    不過歸根結底,餘老爺這麽做,還不是全看在他妹妹慧賢的麵子上。


    “拜見舅父,舅母。”


    餘珂打量完來人,馬上行了大禮。


    “你看這孩子,何必這麽多禮。”


    ***


    十幾年沒見過,餘珂在與舅家親人一頓哭後,進入內宅。


    餘珂把帶的禮物,分給了眾人。


    最後把餘老爺,餘王氏的信交給王守賢。


    王守賢看後:


    “既是休養,就在家裏多住幾天。”


    餘珂笑笑,也不多說原由,隻是乖巧的點頭,應是。


    幾人閑話家常一會,餘珂覺得有些疲憊,


    被府裏的管家婆子,領著去看她住的房子。


    餘珂四處看了一下,雖然條件一般,但她是客,也斷沒有說這裏不好的道理。


    隻是看著一直站在原地不走的管家婆子,餘珂會了意,讓小沙賞了銀錢。


    那老婆子拿著掂量了一下分量,喜笑顏開:


    “小姐有事,隻管吩咐老奴去辦。”


    餘珂笑著點頭:


    “勞煩嬤嬤受累。”


    餘珂在王家待了兩天,她本身性子很好,隻要不是有人特意跟她過不去,餘珂是很少與人發生不快的,到也過得安樂。


    這天,餘珂早上梳洗裝扮後,就想去附近的桑梁鎮看看情況,隻是還沒有出門,就見王家一個下人,拿著一封信,交給了餘珂。


    餘珂拿起信,隻見上麵寫著餘珂親啟。


    餘珂也不遲疑,心中想著,這應該是桑梁鎮的管事們,收到她的信,寫得回信吧,急忙打開。


    ‘速來西城,沁荷園。’


    署名重梟。


    但餘珂看著這信上的字體,


    中規中矩的隸書,但字體骨架雄渾,下筆力透紙背,還隱可感這些字透出來的殺伐之氣。


    ——這不是黃經占的字嗎,怎麽會是署名重梟。


    又想到曾經收到的幾封信,餘珂想,莫不是本來就是重梟寫給她的。


    餘珂也沒有耽誤,


    派人給府中的舅父舅母說了聲後,就讓行四帶著她出了府,找到這西城的泌荷園。


    這是家茶園,但建築風格卻是詩情畫意,餘珂被人請到後院,發現這裏有個很大的水池,隻是這個季節,池中不見有什麽花草。


    悠揚的蕭聲傳來,餘珂看向遠方,就見梁亭紅柱上,靠著一身著藍色合身錦衣,容顏精致頂極,身材修長高大的男子。


    此刻他手拿著長笛靜靜的吹著,隨著微風吹來,男子束得整齊的黑發,隨風舞動。


    衣服的下擺吹起來,露出男子,做工精製的青色長靴,修長筆直的腿。


    餘珂還驚奇的發現,重梟下擺的袍角,竟還繡著一朵蘭花,在微風吹扶中,若隱若現。


    ——其實這小子還挺會打扮自己的。


    餘珂這樣想著,發現自己以前也挺瞎的,竟然一直忽略了重梟屌炸天的外貌。


    並為自己不注重表象,隻看內裏的高端節操深深的感動了一把。


    蕭聲結束,重梟長長的睫毛微顫中,睜開了狹長雙目,


    “你來了。”


    “王爺找小女子有何事。”


    餘珂直言問。


    “自然是你讓我查的事。”


    重梟邊說著,邊請餘珂進到亭子裏,然後手拂上桌子上放著的紫砂茶壺,不久後,壺嘴就冒出了絲絲白氣。


    重梟行動優雅的給餘珂倒了一杯。


    餘珂眼見這內功燒水的功夫,心裏驚歎,不過她更著急,桑梁鎮的事,


    “怎麽樣?”


    “我差人去處理了,放心,以後這些事,再不會出現在勝利作坊。”


    重梟不準備給她多說,


    “你都讓人去辦了!”


    我去,這孩子辦事用不用這麽牢靠。


    “嗯。”


    重梟從鼻子裏嗯了一聲,竟然十分性感。


    隻是餘珂來不及注意這些,


    “我想去看看,我到要問問,他們這些人安著什麽心。”


    餘珂心裏有氣,她定要親自問侯這些人一番,最起碼,她也仗勢欺人一回,扇那肇事者兩大耳光解解氣。


    “你真要去?”


    重梟不理解餘珂心裏的小九九,但餘珂想去,他陪著就好。


    “嗯,我想去看看。”


    餘珂看著越來越好說話的重梟,雖然她以前沒少幫重梟,或者說,也算誤打誤撞幫過他幾次,但是重梟現在的樣子,還是讓她有些不安。


    “晚點再說。”


    ***


    當晚,


    餘珂被重梟帶著,來到洛暉城外的一個破落小村子。


    來到這裏就發現,村口,竟被一群身穿夜行衣的人守著。


    看到重梟,領頭的一個中年男子跑過來:


    “爺,你要手下抓的人,已經盡數抓獲。”


    重梟做了個手勢,讓他帶路。


    餘珂跟上重梟,來到村中的一個點著火把,照得通明的居民大院,這裏竟然也站著一些便服衛兵。


    餘珂看著被繩索捆著的男女老少,心裏越來越震驚,不是說,隻是山上的一些匪徒嗎?怎麽來村子裏抓人來了。


    餘珂仔細看著院中的人,竟吃驚的看到了幾個熟人:


    “小淇?!”


    被叫到的一個婦人,抬起頭來,冷冷的看了餘珂一眼。


    “餘小姐,你叫錯名子了,民婦趙孫氏,名喚孫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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