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在衛雲身旁一個哆嗦,壓低聲音道:“那位皇後娘娘,也過於跋扈了吧?禎妃娘娘好歹也是慕成風將軍的千金,北疆可全部指望著慕將軍呢。連皇上都對禎妃相敬如賓,皇後娘娘她斥責竟然比斥責奴婢還狠幾分,性格又善妒,隻怕早晚會栽跟頭。”


    衛雲心中一凜,瞪了珠兒一眼,低聲警告:“在宮中別亂說話!”


    珠兒吐了吐舌頭,再不出聲。


    衛雲向院中張望了一番,悄然進到“禎玉軒”正廳前麵的小院落,隻見慕雲禎的丫頭環兒正立在院中,手中捏著一枝月桂滿院躊躇,卻始終不敢進去。


    衛雲靠近環兒,悄聲問道:“環兒姑娘,裏麵可出了什麽事情?”


    環兒一驚,忙攔住衛雲道:“娘娘你來得可真不巧;皇後娘娘剛剛來,恰巧碰上梁妃娘娘正在裏麵,幾句話不和爭吵開來,連累著我家小主也跟著遭罪。”


    珠兒不禁凜然:“原來,是梁妃娘娘。”


    環兒微微歎息了一聲道:“梁妃娘娘與皇後娘娘素來不和,而我家小主與梁妃娘娘在淮南王府時交情本就不錯,以至於現在兩位娘娘中間左右為難……”


    衛雲聞言,向著正廳的方向望了一眼。


    隔著半掩的房門,衛雲隱隱看到梁如玉跪在地上,慕雲禎也跪在地上求情:“皇後娘娘息怒,梁姐姐並非有意冒犯娘娘,雲楨替梁姐姐向娘娘賠罪!”


    “哼!想讓本宮原諒你也可以。”


    念紅嬌的聲音從房中悠悠然飄了出來:“讓梁如玉到外麵跪上兩個時辰,仔細反省反省她總以下犯上的罪責,才能顯示出知錯悔過的誠意來!”


    “啊!”


    “皇後娘娘存心讓梁妃難堪呢!”


    “梁妃娘娘在皇上身旁待了那麽多年,陪著皇上披荊斬棘,淮南的疆土多半都是她幫忙開拓的,原來淮南王府的人誰不敬重梁妃娘娘幾分?!何曾受過此等侮辱?”


    聽到念紅嬌的話:“禎玉軒”院落中圍著三三兩兩的奴婢奴才們,一個個都伸長了腦袋屋裏看,順帶小聲議論著皇後娘娘和梁妃娘娘的紛爭。


    衛雲此刻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想著梁如玉無論如何也是皇上身旁的老人兒,何況輩分上也算念紅嬌的姑姑;就算隔著妻妾一層的尊卑,卻也不該如此張揚的。


    “皇後娘娘手下留情!”


    屋內慕雲禎不禁開口求情:“皇後娘娘恕罪!玉姐姐侍奉皇上不周。雖然有罪,但罪不至此;如今正值酷暑,如玉姐姐果真跪了,會出人命的呀!”


    “放肆!”


    念紅嬌厲聲一喝:“你一個小小的妃子,本宮治理六宮,也輪得到你說話?!”


    “楨妃娘娘也被牽累了……”


    “楨妃娘娘素來恭順謙和,低調自抑,竟也躲不過如此斥責……”


    “那位皇後娘娘……實在有些……”


    圍觀的丫鬟們三三兩兩議論著,欲言又止中,隱含著對念紅嬌的不滿。


    衛雲不禁打了一個哆嗦,暗自感慨念紅嬌實在過於驕橫。


    “禎妹妹不必勸她!”


    房中忽然傳來一個幹練冷清的聲音。


    衛雲循聲看去,隻見梁如玉“騰”然站直身體,一襲青衫幹練,背影堅強,帶著滿身的傲氣與剛勁,一字一頓道:“我本無罪,也不須向她賠罪。”


    “哐啷!!”


    伴著一陣茶碗摔碎的聲音,念紅嬌怒聲罵道:“你個賤蹄子!別以為皇上待見你,就忘記了自己的出身有多粗鄙!也就梁王那個有勇無謀的粗胚,才會養出你這樣的貨色!但凡在我念家,你這樣的出身可是連外門都進不去的!”


    “皇後娘娘!”


    梁如玉氣得背影抖動幾下,因念紅嬌的一番話,聲音也跟著顫抖道:“皇後娘娘統領六宮,斥責如玉本無可厚非,但何必把哥哥也帶進來?皇後娘娘別忘記了,哥哥與皇後娘娘無論如何也有舅甥之情,娘娘身份尊貴,竟然連長幼也不顧了麽?!”


    “放肆!”念紅嬌拍案厲聲喝道:“你個蹄子!竟然借著西梁王的名號,來與本宮攀比長幼尊卑來了?!按照你的意思,本宮也該尊稱你一聲姑姑?!”


    梁如玉臉色陰沉,冷聲答道:“皇後娘娘自己心知肚明,何須如玉多言!”


    “啪!”


    伴著院落中丫鬟們驚訝的叫聲,念紅嬌狠狠甩了梁如玉一個耳光,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總有一日,我要讓你知道,究竟誰才是六宮之中真正的主人!”


    衛雲心中一凜,隻見念紅嬌拂袖出門,忙拉著珠兒躲到側麵一間抱廈的梁柱後麵。


    念紅嬌麵容帶怒,嬌息喘喘,被一群宮婢宦官擁著,聲勢浩蕩的離開了“楨玉軒”,隻留下一襲豔麗如血的羅裙背影,和身上濃烈如酒的香氣。


    房間裏麵,梁如玉正死死地盯著念紅嬌的背影看,一臉憤恨。


    衛雲站在門口,一時不知該去該留;想了片刻,終究還是帶著珠兒悄悄溜掉了。


    自“楨玉軒”出來,衛雲心中已打下主意,離南宮裔遠一些為妙。


    後宮之中除去皇後,地位最高的就隻有禎妃與梁妃兩位,卻也遭到她那樣的折辱;而自己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待詔,往上還有良人、充依、美人、容華、婕妤、昭儀六個嬪位,索性自己還未對念紅嬌構成什麽威脅,否則不知該遭到何等折辱。


    “啊喲!”


    伴著一個稚嫩的聲音喊著“痛死我了”,衛雲與一個小東西撞了個滿懷,身體猛地向後一仰,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也摔得渾身疼痛。


    衛雲皺了皺眉,揉了揉胳膊,讓珠兒攙著站起身來,低頭去看撞倒自己的那個小東西。


    隻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抱著一隻貓,睜圓了眼睛看著自己。


    衛雲仔細打量著他,眉眼間似有幾分與王銘相像,卻多了幾分與生俱來的傲氣;小小年紀卻似有幾分不該這個年紀有的自信,心中已不由得猜出了幾分。


    因此向他福了福禮道:“奴婢見過瑾王爺。”


    南宮瑾眨了眨眼睛,也不驚奇衛雲會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自幼生活在宮中,每個宮婢都知道自己的身份,隻是眼前的這個宮婢,卻看著眼生得很。


    “啊喲!我的小祖宗!”


    一個陰柔的聲音焦急傳來:“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啊!可讓奴才好找!如果讓皇上知道了你不讀書跑出來玩,非得怪罪奴才不可!”


    衛雲循聲看去,隻見一個四十歲上下的老官宦氣喘籲籲地跑來,心中微微一驚:他看著眼熟,不正是鳳凰台花魁競價會那日,傳令急召周將軍進宮的那位公公?


    依照宮中慣例,先帝身旁的宦官,在先帝駕崩時多要跟著殉葬的;就算不殉葬的,多半也要被遣返回鄉,由新帝身旁的親信代替――但眼前的這位公公,非但不曾殉葬,仍舊能留在宮中,可見南宮裔對他信任有加,但他似乎與周家也極其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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