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廿九,小雨。


    南宮裔登基諸事完畢,諸位藩王輪番覲見新皇,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封地。


    幾日來,朝中官員調動頻繁,南宮裔為鞏固根基,加緊排兵布陣。


    周子亞被削去鎮西將軍職後,調回長臨任右中尉,與梁風並駕齊驅統領長臨護衛軍;念紅嬌的母胞哥哥念去仁調任西北駐守,接替了周子亞在西北的全部兵力。


    為了讓念去仁順利接手西北,皇上讓陳武留在了西北協助,並讓鎮北將軍慕成風的小兒子慕雲容率十萬精兵在西北監軍,以防西北將士不聽指揮;周子亞在長臨任職時,京軍裏原本就有周將軍的舊部,皇上為削弱其影響,將原本淮南的士兵混編在了其中。


    幾番下來,周家的兵馬讓念家分割了不少,影響已經削弱了一半。


    三個月來,衛雲一直待在“雲水閣”中不曾外出;南宮裔除去衛雲初到宮中那日到宮中來了一回以外,也不曾再來。宮中的妃嬪們隻把衛雲當作皇上抓來的人質,不屑也忌諱與她來往;除去惜傾經常來看望自己以外:“雲水閣”已有三個月沒人來訪。


    所以,當禎妃娘娘來時,衛雲著實嚇了一跳。


    禎妃原是大盛朝三大守疆將軍之一――鎮北將軍慕成風將軍的千金,新調任西北監軍的慕雲容將軍的姐姐,名叫慕雲禎,也是舊時王府的側王妃,在南宮裔身邊已有一年;進了皇宮以後,慕雲禎就徑直晉升為禎妃,與梁如玉地位相當,隻位居皇後念紅嬌下。


    衛雲見她來,忙福禮道:“衛雲不知禎妃娘娘駕到,還望娘娘恕罪。”


    慕雲禎見衛雲行禮,立刻俯身挽住她道:“妹妹何必如此拘禮,倒顯得生分了。”


    衛雲因此隻福了一半就已起身,抬眼去看慕雲禎,隻見她一身蘇繡白蓮的流雲長裙,周身透著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氣質。細看時,眉如遠山黛,眼如水波碧,唇如雲輕柔,帶著七分清泊,三分從容,靜靜地舒展開來,有些無盡的韻味。


    衛雲略一愣神,忙讓珠兒替慕雲楨奉了茶,引著她到自己房中落座。


    慕雲禎寒暄幾句,問道:“妹妹在此‘雲水閣’可住得習慣?”


    衛雲點了點頭道:“雖然地方偏些,倒也清幽。”


    慕雲禎淡然一笑,自懷中取出一盒冰雪脂道:“妹妹初來宮中,與舊時王府中的姐妹們也不甚熟悉,平日裏憂愁煩惱無處訴說,便可經常到‘禎玉軒’來找姐姐。姐姐沒有別的東西給妹妹作見麵禮,但此冰雪脂,可以活血化瘀,治療創傷,是燕北的特產。”


    慕雲禎說著,特意將“燕北”兩個字壓重了幾分。


    衛雲聞言心中“咯噔”一動,已經明白:俞泊玉怕自己在深宮中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所以找了親信來照顧自己,好在他離開長臨後有所依靠。


    眼前的慕雲禎小姐,便因是受了他的囑托特意前來的了。


    衛雲想著,心中越加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俞泊玉此前屢屢出手幫助自己,現在離開長臨仍舊記掛著自己的安危,而自己卻無以為報,著實愧對於他。


    慕雲禎見衛雲垂眸不語,微微一笑將那冰雪脂塞在她手中。


    衛雲卻之不恭,送了她一對龍須蝦鐲當作還禮,並答應隔日就去她的“禎玉軒”拜訪。


    此時,詹事府的一個小公公忽然進來,傳話說皇上晚上過來,讓衛雲準備侍寢。


    衛雲聞言忽的一愣,腦子空白了好長時間都未反應過來。


    慕雲禎在旁推了衛雲一把道:“還不謝恩!”


    衛雲這才反應過來,忙向那小公公福禮謝了恩。


    慕雲禎衝著衛雲莞爾一笑,與那小公公囑咐了幾句,隨著他一同離開。


    衛雲看著他們離開,眉頭卻鎖成了一個十字,愁苦晚上究竟該怎麽應付南宮裔――三個月守孝期已滿,他便來提侍寢冊封的事情了,可說句實話,自己根本一點都不想侍寢。


    該日亥時三刻,南宮裔來到“雲水閣”。


    衛雲領著宮中丫鬟等在門口,見南宮裔來,忙向他跪拜行禮。


    南宮裔今晚穿了一身鑲有紫色丁香圖案的黃色九龍錦袍,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髻,鬆鬆地束在頭頂的皇冠中,顯得灑脫隨意,身上還帶著幾絲微微的醉意。


    衛雲抬眼對上南宮裔的目光,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絲慌亂,想到侍寢二字又不禁多了幾分焦躁,今晚……也不知究竟該怎樣才能躲過侍寢的劫難。


    南宮裔低頭看著衛雲,眼底忽然抹上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伸手拉住衛雲,命丫鬟侍衛們在門口守著,然後徑直帶著衛雲,到了她的廂房,隨手鎖上了房門。


    衛雲緊貼著房門靜立,滿眼戒備地抬眼看著南宮裔,竭盡所能與他保持著距離。


    南宮裔嘴角勾上一絲笑意,退後幾步,到房中正北的主位坐下,身體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盯著衛雲懶懶問道:“今晚,你就打算一直立在那裏麽?”


    衛雲向後縮了縮身體,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暗想自己與南宮裔就在一間房中,一直僵持著倒也不是辦法,隨即心思一動,向前移了幾步,素手拎起案幾上的紫砂壺,倒了一小杯清茶,端給南宮裔道:“皇上晚上喝了酒,先喝杯清茶解解酒吧。”


    南宮裔徐徐抬眼,看著衛雲滿帶防備的神情動作,心中忽然生出一絲戲謔之情,身體向前一傾,伸手去接那一杯清茶,手卻毫不掩飾地握住了衛雲的手。


    衛雲心中一個哆嗦,本能的想抽開手,但轉念一想,卻任由南宮裔握著。


    南宮裔看著衛雲的動作表情,眼角浮上一絲滿意的神情,她,倒是個識趣的。


    南宮裔滿意地鬆開手,接過衛雲手中的清茶,喝了一口,放在旁邊的桌上讚道:“三月的西湖龍井,加上六月烏州梅雨季節的晨露,不錯。”


    衛雲低著頭,站在那裏不說話,心想他倒有些品位:隻嚐了一口,就已經把一味“西湖梅雨”的茶藝嚐了出來;恍惚間想到周子亞,他……從來不喝茶的。


    “過來!”


    南宮裔忽然衝著衛雲命令一聲,酒醉微醺,語氣帶著幾分霸道。


    衛雲心裏緊張,卻也聽話地靠了過去。


    南宮裔直直地看著衛雲,嘴角一勾,忽然一把攬住衛雲的腰,將她拉到懷中,靠在她耳邊低聲問道:“說罷,你究竟想要什麽名分?今晚侍寢以後,先給你封個婕妤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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