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


    衛雲終於也推門出來,站在一旁厲聲喝道:“別再打了!!”


    “該死的!”


    “讓你抓我的脯子!”


    幾隻雪白的胳膊在空中揮舞掙紮著,紅緞香綃將珠兒撕扯在正中間,七嘴八舌的謾罵聲將珠兒的打罵聲湮沒在脂粉堆中。


    衛雲站在一旁,焦急看著珠兒與那幾個姑娘撕扯的難解難分,急得跳腳,眼見著珠兒寡不敵眾,不由得上前拉架:“別打了!別打了!!”


    跟著一個趔趄被卷到了那一堆脂粉香酥的肉團中。


    眼前三五條胳膊來回晃動,身後一坨溫熱在背上蠕動著,姹紫嫣紅的裙帶在臉頰上胡亂掃來掃去,偶爾一縷青絲蓋住眼睛,隻聽到一陣亂叫。


    一片混亂之中,聽到一聲憤怒的厲喝:“都反了麽!”


    一瞬間,衛雲隻覺得身上頓時輕鬆了不少,那幾個鬧事的姑娘紛紛禁言。


    衛雲理了理衣衫,站了起來,看到老鴇陰沉著一張臉忍著怒氣,不由得低下頭去。


    老鴇氣呼呼的甩著衣袖上前,一下下戳著衛雲的額頭厲聲質問道:“你個不要臉的小蹄子長本事了,啊?!王銘多好的主顧你看不上,非得跟周家糾纏不清,倒貼著混到周家倒也罷了,才四日而已,就讓人家退了回來?!你簡直把老娘的臉都丟盡了!”


    衛雲心中早已強忍著怒氣,再讓老鴇幾句話說到痛點,不由得垂淚反駁道:“媽媽現在淨扯出些沒用的幹什麽。若嫌我丟臉,媽媽把我趕出去得了!”


    老鴇一聽立刻氣得發抖,指著衛雲哆哆嗦嗦地蹦出幾個字道:“好!好!長脾氣了!”


    說罷猛地撞開我,厲喝了周圍看熱鬧的姑娘幾句,甩開步子拂袖而去。


    衛雲氣悶難耐,猛地將珠兒從地上拉了起來,轉身回了廂房。


    合上門的瞬間,聽到外麵酸溜溜的一句:“媽媽栽培她,可真看瞎了眼!”


    衛雲閉上眼睛,兀自靜了靜心,把珠兒拉到床邊,拿出一個小木匣子,在齊整裝著的幾個小白瓶中取了一個,小心翼翼的拔了塞子,將傷藥塗在珠兒臉上。


    珠兒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的青紫抽動了一下。


    衛雲心中一酸,不由得抹淚輕斥:“你個鬼丫頭!沒事兒動什麽手!讓她們說兩句能怎麽樣?煙柳巷這麽多年了,什麽事情沒經曆,還怕這個?!”


    珠兒淚珠已經滾下,嗚咽著說道:“小姐……我就不想她們那樣說你……”


    衛雲鼻頭一熱,顫聲道:“都過去了。”


    珠兒眼眶一濕,垂淚道:“隻怕外麵風言風語的,姐姐的苦日子才要開始呢!”


    衛雲心中憤懣,別開臉垂淚答道:“隨他們怎麽想。若真的因為我去了周家幾日,就覺得可以隨意**我的話……我就讓他們看看,衛雲到底是不是好惹的。”


    珠兒眸中一憂,猶豫提醒道:“隻怕果真如此……姐姐在鳳凰台的地位就不如前了。”


    衛雲心中一動,卻聽到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一個龜奴探頭來稟告:“衛雲姑娘,有位公子在樓下的雅間等你。”


    衛雲和珠兒聞言,不由得麵麵相覷,想著自衛雲在周府待了四日被送回鳳凰台後,各種風言風語層出不窮,身價也一降再降,不想竟還有主顧來找自己。


    珠兒試探問道:“會不會是燕北王?”


    衛雲心中咯噔一下,半晌答道:“那……打扮得精神些再下去吧!免得讓他擔心。”


    珠兒眸色一動,點了點頭道:“我明白的。”


    在房中猶豫躊躇,衛雲最終仍舊穿了那件水綠色的薄衫長裙,臉上略施了一些粉黛,綰了一個鬆鬆的髻子,從房中的暗梯下到樓下的雅間。


    一抹紫衣華貴,正背對著衛雲立在雅間正中,金蠶絲繡著的紫色丁香在紫衣華服上深深淺淺的盛開,張揚而不浮躁,卻讓衛雲心中驀然一緊。


    一個多月前相見,他給了自己那個羊脂玉佩後不告而別,自此惹出了一堆麻煩;一個月後他又來找自己,究竟想幹什麽?南宮裔,你心裏,究竟打得什麽算盤?


    此時,南宮裔正背對著衛雲而立,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緩緩回頭來看,見衛雲一臉警惕的看著自己,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她片刻,忽然笑了起來。


    衛雲心裏有些惱,問道:“有什麽好笑的?”


    南宮裔緊緊打量著衛雲,片刻後沉聲作揖道:“在下南……難得再見到姑娘。早前有事不告而別,不能聽聞姑娘彈唱著實可惜,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聽姑娘一曲?”


    他……打算一直都不告訴自己他的身份了?


    衛雲平靜垂眸,向他福道:“那請官爺稍等,奴家去取琴來。”


    南宮裔雙眸一動,嘴角卻抹上了一絲弧度:“我既沒有告訴你,你又怎知我是官爺?”


    衛雲微微一愣,不曾想自己隨口稱呼的一句話,卻被他抓住了把柄,難道……自己知道他的身份的事情,他已經知道或者有所察覺?想來,自己的確疏忽了。


    衛雲低頭沉吟片刻,心思一動,隨即指了指南宮裔的衣服道:“金蠶絲和錦料,一般的平頭百姓可用不了,何況你能來鳳凰台這種地方……出身自然不凡了。”


    南宮裔眉毛一揚:“哦?那你還看出了什麽?”


    衛雲皺了皺眉,心中略惱,暗想你既跟我套話,那我索性也說個明白,因此揚臉指著南宮裔的錦袍和繡靴繼續道:“你衣服上的針法是蘇繡鮮有的針法,說明你來自江南;鞋底略帶塵土,說明你車馬勞頓,才到長臨,沒顧上休息就來到了鳳凰台。”


    衛雲說著微微一頓,揚了揚嘴角道:“官爺你這麽急著來見衛雲?”


    南宮裔臉上的笑意微微一僵,但隨即鳳眼一挑,嘴角又抹上了一層更濃的笑意,抱著手臂刻意刁難道:“姑娘既然看出了在下的心意,是不是更應該為在下多彈幾首曲子了?姑娘上回自創的小曲不錯,此刻能否應情應景,即興彈唱一曲?”


    南宮裔說罷,隻聽見雅間門口的珠簾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衛雲聞聲看去,隻見珠兒從門口進來,懷中正抱著衛雲的琵琶。


    衛雲微微一愣,南宮裔沉穩的聲音已經緩緩開口:“為了防止在下不告而別,也免得姑娘一去不複返,取琴這種事情,就不要一再折騰了。”


    衛雲斜眼看向南宮裔,心中微微有些惱怒,他倒是個霸道的人,可偏偏霸道的讓人無可奈何,隨即從珠兒手中接下琵琶,轉到最西南的角落坐下,想了一想,彈唱起來。


    雨微梅青,南國正芳春。


    船上管弦江麵淥,滿城飛絮輥輕塵。


    地卑山近,衣潤費煙雲。


    人靜烏鳶自樂,小橋外、新綠濺濺,碎波粼粼到黃昏。


    憑欄相望,黃蘆苦竹,擬泛孤舟。


    ……


    憔悴江南倦客,不堪聽、急管繁弦。


    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時眠。


    ……


    衛雲低眉垂眸,信手在琴弦上撥弄出一小段清幽的韻律,再配上婉轉動聽的唱音,確唱出了春日江南舟車勞頓的場景,不禁讓南宮裔微微吃了一驚。


    一段彈唱合情合景,詞曲皆不俗,的確是個很有才華的姑娘。


    一曲結束,南宮裔不禁拍手稱讚:“姑娘此曲以角調為主,羽調輔承,其詞一合春末時節,二合江南風景,三合風塵仆仆歸鄉人,果真是合情合景,讓在下受教了!”


    衛雲聞言略一吃驚,不想,他倒也是個懂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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