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楊楨明顯發現裴嫊情緒極為低落,整個人就跟霜打了個茄子似的,沒精打采,做什麽都提不起神來。


    便是他心裏再是氣她怨她竟然把自己往別的女人處推,見到她這幅模樣也由不得他不心軟。


    這日兩個人共進晚餐,楊楨見她隻用了半碗粥便放下了銀匙,立時便皺眉道:“怎麽又是隻吃這麽一點,再多吃點。”


    “我沒胃口,吃不下。”她這幾日覺得胸口仿佛堵著個鉛塊一般,心事重重之下哪裏還有胃口吃飯呢。


    楊楨知道她這是心病,也沒說請太醫的話,直接問她,“是不是那日姑母說的話太過難聽,傷了你的心?”


    那日大長公主還真是口下毫不留情,說出來的話一句句都跟刀子似的,專揀裴嫊的痛腳去刺。


    “你既然生不出孩子來,還做什麽霸著聖上,不許他再納別的女子來開枝散葉?哼,一個連婦德都不懂的女子,居然也能封為貴妃,不過是以色侍君罷了。”


    “九郎也是被你這個狐媚子給迷了心竅,就連你是裴家之女也不顧了,你們裴家出來的女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你那姑母更是九郎的殺母仇人,可他居然還是對你千恩萬愛的,你們這些女人就是禍水,男人們一旦沾上都討不了好,我兒子這一生算是全毀在鄭家那個賤人手上,可我不能再眼睜睜看著九郎因為被你迷惑,最終落得個一無所出,絕了子嗣的下場。他不單是我侄兒,更是我大周朝的天子,身為一個男人,若是沒兒子倒也罷了,可是身為一國天子,沒個兒子來繼承大統,這天下可是要大亂的。”


    “你若是還有點良心,念在九郎對你這一片癡心,也該勸他早些臨幸旁的女子,開枝散葉,綿延子嗣,這才是我大周朝之福。”


    ……


    這些日子,大長公主的這些話已不知在裴嫊心裏回響了多少遍,每回想一遍,裴嫊的心便更痛上一分。不管大長公主的話說的有多難聽,對她再不留情麵,人家說的也是事實。


    身為一國之君,楊楨是一定要有一個繼承人的,可是自己,自己當年怎麽就一時糊塗,生生斷送了自己的未來。


    楊楨見她突然淚流滿麵,心下一慌,忙將她抱到懷裏,“不管姑母她說了什麽,你隻別理會就是了,朕告訴你,你可別一時想不開,再做什麽傻事出來。”


    裴嫊趴在他懷裏,哽咽道:“我不會想不開的,我隻是想,想去積香寺燒香拜佛求子,聽說積香寺有一尊白玉雕成的送子觀音,香火最是靈驗。”


    “你若想去,等挑個好日子,我陪你一道去佛前祈願便是。說不得朕去了,咱們夫妻同心,那香火還更靈驗些!”


    裴嫊別過眼去,“我已經命人去查過了,說是後日便是個黃道吉日。”


    楊楨收回摟著她的手臂,站起身來脫去朝服,遞給長喜,道:“這可就不巧了,後日正好是先帝的忌日,我要去皇陵祭祀一番。”


    “維周要去多久?”


    “三天總是要的,若是你等不及,不妨一個人先去,朕準了就是,再派一隊禦林軍護送你去。”


    “橫豎聖上也不在宮裏,那三天,我想就留在積香寺裏在佛前誦經祈禱,還請聖上恩準。”


    楊楨盯著她瞧了半晌,笑道:“嫊嫊所求,朕幾時不準來著,你想在積香寺多住幾天也使得,到時候朕親自去接你回宮。”


    裴嫊沒想到她愁了好幾天的一件大事,楊楨居然如此輕易的就鬆了口。


    等到晚上,楊楨又對她動手動腳動嘴時,許是心中有愧,雖然她覺得身上有些不舒服,也沒攔著他,倒是楊楨自己吃夠了豆腐之後,隻是摟著她睡覺,再沒進一步的動作。


    她覺得奇怪,便小聲問他,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果然就聽那個不正經的道:“難得娘子今夜這般主動,居然主動開口求我,若不是看你這幾日吃不好睡不好蔫達達的,為夫一定不會放過你。這筆帳先給你記著,等你從積香寺回來了,到時候連本帶利,統統給我還回來。”


    楊楨說完,忍不住在她那玉饅頭上咬了一口,也不知是在泄憤還是在泄火。


    等裴嫊到了積香寺後,心卻反而更是靜不下來。眼見轉眼便是一天,餘下的時光所剩無幾,到第三天晚上,她一咬牙便散發素服去了主持鬆風師太的禪房。


    鬆風師太雖是方外之人,但見到這位當今獨寵後宮的貴妃深夜來訪,卻是絲毫不敢怠慢。待得她聽這位貴妃娘娘說明來意,又見她拿出一柄剃刀來,饒她清修了幾十年,仍是大驚失色,再沒有半點淡定從容。


    鬆風師太連連擺手,若是她把當今聖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的一頭青絲給剃光了,隻怕她立刻就得去西天拜見佛祖了。


    裴嫊早知她會是這等反應,當即跪倒在她麵前,口中隻道:“求師太慈悲,為弟子剃度,弟子願以性命擔保絕不會讓師太受任何傷害。”


    別說裴嫊的這份保證鬆風師太不信,就是她信,下一秒她也不敢再信了,因為門外一個冷冷的聲音已經傳到她耳中。


    “她如果敢給你剃度,朕立刻就把這積香寺夷為平地。”


    楊楨大步邁進禪房,目光牢牢盯著跪坐在地上的那一抹纖弱身影。


    鬆風師太慌得正要行禮,就聽天子丟給她一句,“出去。”老師太頓時覺得如蒙大赦,趕緊退出門去,將門關的嚴嚴實實的,轉頭一看,就見院子裏站了黑壓壓的幾圈侍衛,嚇得腿都軟了,還是長喜公公好心,趕緊扶著她離了門前。


    長喜心裏明白,光看之前聖上那恨不得要吃人的眼色,就知道這會子這屋子裏那兩位又要鬧起來了,他們這些池魚,還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自求多福吧。


    楊楨緩步走到裴嫊身前,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的膽子倒是越來越肥了,竟然敢背著朕想要出家做尼姑?”


    他就知道這女人的話就信不得,當時答應得好好的說是不會做傻事,結果轉眼就逼著人家給她剃發。這不是逼著他去做和尚嗎?實在觸到了他的逆鱗,氣得他心裏直抽抽。


    “你倒是說話啊,為什麽放著朕的貴妃不當,倒是想來做尼姑?”楊楨最見不得裴嫊這樣一幅低垂著頭,一聲不吭的模樣。


    裴嫊強壓下湧上來的淚意,“我,我隻是覺得有負皇恩,無以為報,所以——”。她也是實在走投無路才會出此下策,想要遁入空門,她想起那日承平大長公主最後給她撂下的那番話來。


    “什麽,你說他不聽你的,你勸不動他,隻怕是你壓根就沒打算真心去勸吧。你若是當真有心,便以死相諫,或是幹脆出家做姑子去,徹底斷了他對你的念想。到那時,沒了你這個狐媚子惑主,他自然會和別的女人去生孩子。”


    “所以你就打算剃了頭發做姑子來報答朕?裴嫊,時至今日,你若是再不明白你在朕心中的地位,我待你的一片情意,你簡直死不足惜。”


    “我自然知道聖上對我的情意,可是正是因為知道聖上這份情意重若千鈞,所以才,我已經欠聖上良多,如何敢再繼續留在聖上身邊,我自己生不出孩子來,卻不能阻了聖上的子嗣。”眼底的淚意終於再忍不住,淚珠滾滾而下。


    “又是子嗣,到底姑母那天跟你說了什麽,讓你這般在意?”楊楨的聲音緩了幾分,故意問道,其實承平大長公主當日對裴嫊說了些什麽,楊楨那是一清二楚,不然他也不會一直差人盯著裴嫊這邊,這才能及時趕了過來。


    “不幹大長公主的事,都是我不好,不能為聖上生兒育女,傳宗接代。”


    “這才一年多沒動靜而已,朕都不急,你急什麽?”


    “妾不是著急,因為妾知道妾這輩子都是不會有孩子的。”


    “你就如此篤定?誰給你的這份自信?”楊楨坐到邊上的一所椅子上,不等裴嫊回答就替她說道:“可是你也遇到一位算命先生說你此生無子,還是你昨夜夢到一位金甲神人說你命中無子?嫊嫊,時至今日,你還不打算同我說實話嗎?


    裴嫊心頭一跳,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已經知道了嗎?


    楊楨的聲音裏已經沒有了一絲火氣,語氣平和,“嫊嫊,你還記不記得朕有一次同你說起過的,朕最恨的便是你從不曾跟朕說實話,總是想著欺瞞於朕。朕要的是你的實話,隻要你說真話,朕總是會手下留情的。”


    其實他想要的不過是她對他全然的信任,可以將她心底最深的恐懼也對他毫不隱瞞。


    “朕要聽的,隻是你的一句實話,你為何這般篤定你此生無子?”


    許是楊楨的聲音聽起來太過循循善誘,又許是裴嫊再也無力背負心上的重壓,她合上雙眼,終於說出了壓在她心頭這麽多年的那一個秘密,她子嗣艱難的秘密。


    “妾如此篤定,是因為妾在入宮的前一夜服了一種藥,據說此藥女子服後,便會終生無子。”


    果然如此,楊楨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克製住自己想要砸東西的衝動。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些,“入宮前一夜?你是有意為之,看來你就從沒打算要給朕生孩子?”


    這天底下有哪一個腦子清醒的女人是吃了絕子藥才入宮的,莫說在皇家,就是在小門小戶平頭百姓家裏,無子也是要被休棄,掃地出門的。


    他想起裴嫊入宮頭幾年的情狀,簡直是越回想越恨意滔天,“朕知道你當日削尖了腦袋想入宮是因為你那不能被男人觸碰的怪病,這才想著躲到宮裏頭做個不得寵的宮嬪。既然你完全不打算承寵,又為何還要吃那絕子藥來傷身?”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娘並不是心甘情願嫁給我父親的,而是被我外祖獻給他的。我娘當時早已有了心上人,便是和她一起青梅竹馬長大的表哥,所以雖然被獻給了我父親,卻一直抵死不肯同他圓房。可是她再怎麽不從,還是被人在飲食裏下了迷藥,被我父親占了身子。”


    “其實後來我娘是有機會逃出衛國公府的,因為她的那位心上人表哥特地跑到京城來想要帶她一起私奔。可是我娘拒絕了,因為,因為那時她發現她已經有了身孕,她不忍心她的孩子和親生父親分離,便拒絕了情郎,留在了她厭惡之極的衛國公府。”


    裴嫊說到這裏,已是泣不成聲。


    楊楨歎了一口氣,見她哭得這般傷心,哪還忍心再讓她跪著,起身將她抱了起來,重又坐回椅中,將她抱坐在膝頭上,一邊幫她拭淚,一邊問她,“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總不成是你娘親告訴你的吧?”


    “自然不是,是娘親和雲姨,我父親的另一位侍妾閑聊時被我偷聽到的。那絕子藥便是雲姨給我娘的。”


    楊楨奇道:“你娘難道也用了這絕子藥不成?”


    裴嫊點點頭,“若是我娘早些用了這藥,不用生了我,沒了我的拖累的話,她便能跟了她表哥,逃出衛國公府。我娘說過,隻要能離開衛國公府不用給人做妾,便是出家做尼姑她也是願意的。可惜她卻有了我,為了我,她甘願留在那樣一個汙糟糟的大宅院裏。”


    “我有時候覺得女人聚在一起的後院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一個所在,都說後宮是吃人不見血的地方,其實我父親當年衛國公府的後院也不遑多讓。我一位庶姐的生母便是因懷孕被人下了墮胎藥,結果一屍兩命。”


    “我當時怕的要命,生怕有一天我也像那位庶姐一樣就這樣沒了娘親,我娘親也怕她萬一也這樣被人害了,就剩我一個在衛國公府裏求生。所以她便找雲姨要了這絕子藥來,隻要她再不生育,別人不怕她生個兒子出來,也就沒有嫉恨對付她的理由。”


    楊楨吻去她眼角又滑出來的一滴淚水,柔聲問道:“那你呢,你又是因何心生懼意,才要服了這絕子藥?”


    “我,我也不知道,”裴嫊呢喃道:“可能,我最怕的是萬一我若是仍躲不過,被臨幸了,又有了身孕,那麽為了腹中的孩子,便也不能置身事外,就得卷入無休無止的明爭暗算之中,時時要防著不要被人算計了去。我雖然從小就看著這些明槍暗箭長大的,但是我真心不想過這樣一種每日生活在陰謀算計裏的日子,日日防著算著,實在是太累人了。”


    “所以你就想無子一身輕,朕活著的時候,你就做個不得寵的嬪妃,悠閑度日,等朕死了,你就出家為尼,安心養老。”


    “本來我的確是這樣打算的,可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我入宮本是想逃開所有男人的,哪知卻反倒遇到了維周。”


    “遇到維周,你可後悔?”


    裴嫊抬起頭,凝視著他的雙眼,點點頭,“我早就在心裏悔死了。”


    楊楨臉色立時就變了,卻聽她接著道:“我後悔當日為何就服了那絕子藥,不給自己留一絲退路。我當日以為我此生是與男女情愛無緣的,這才會服了那藥。可哪知,我竟會遇到了你,我知道你想要一個我們倆的孩子,在我心裏,這份渴盼隻怕是你的百倍、千倍,我每時每刻都在懊悔,我當日怎麽就那般愚蠢——”


    楊楨輕輕掩上她的櫻唇,不讓她再繼續說下去,“這會子才知道自己當年有多蠢,也不知道朕是怎麽鬼迷心竅了,怎麽就看上你這麽個蠢的。”


    裴嫊從他懷裏掙脫出來,重又跪在地上,請罪道:“聖上所言極是,妾的確愚不可及,犯下如此大罪,還請聖上責罰。”


    “朕早就罰過你了。”楊楨笑著道。


    裴嫊不敢置信地看著笑得像一隻狐狸一樣的皇帝大人。


    楊楨這會子卻覺得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你蠢,朕可不蠢。你第二次落水時華言早診出來你服了絕子藥的事兒,要不然,朕為何後來大發雷霆,送你去了玉華觀,實在是被這件事給傷到了。”


    裴嫊萬沒想到楊楨早在兩年多前就知道了,卻一直瞞著自已,害自己這麽些日子裏一想起這事就是萬種愁腸,千種悔愧。欲待發火吧,誰讓這事兒是自己有錯在先,被他拿住了短處。


    當下賭氣道:“便是聖上不罰我,如今我身患不育之疾,也不能再侍奉在聖上身邊。還求聖上許妾出家為尼,也好日日為聖上祈福。”


    楊楨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若是朕還是不準呢?”


    “那臣妾就,就……”就了半天,她也沒想出來要怎麽違抗君命,倒是覺得頭有些發暈,小腹也有些隱隱作痛。


    楊楨的臉色早變了,不等她倒下的身子挨到地上,早上前將她接在懷裏,急忙喚長喜去把橘泉找來。


    他趕來的匆忙,自是不會帶禦醫,如今這積香寺裏隻有橘泉懂些醫術,這一年來,他又讓她跟著華言學了一陣子,醫術比起從前更是精進了不少。


    等到第二天早上,裴嫊一睜開眼,就看見楊楨正坐在她床頭,含情脈脈的看著她,那眼裏的寵溺簡直都快要把她給溺死在裏麵。


    作者有話要說:


    福利小番外1算舊帳(特別說明,此番外是之前寫虐章節時為調節心情而寫,寫完發現某處和正文相矛盾,是個bug的存在,大家就當看著玩吧)


    俗話說的好,沒有吵過架的愛侶不是好愛侶,這普天下的愛侶們就沒有一對是不吵架的。


    這愛侶之間隻要一吵上架,則定是要有一條保留項目的,那就是翻舊帳。即使是身為一國帝後,尊貴無比,也不能免俗。


    話說這一日,楊楨忍了許久的怒火終於噴薄而出,起因無他,自打他的寶貝媳婦裴嫊給他生下第一個皇子後,便和全天下的母親一樣全身心的都撲在了兒子身上,以至於完全冷落忽視了他這個正牌老公,夜夜讓他當柳下惠也就罷了,偏連一個溫柔的眼風也吝嗇的不肯給他一個,滿腔的柔情蜜意全都給了那個丁點兒大,連話都不會說的奶娃娃。


    初時楊楨覺得兒子剛出生,她這般疼寵兒子也是應該的,隻有自己強自忍耐,可眼見兒子都長到三歲了,在妻子眼中的地位仍是居於自己之上,他頓時就不淡定起來。


    楊楨覺得他非常非常的吃自己兒子的醋,於是他決定也要刺激刺激那個女人,讓她好歹有點危機意識。


    於是這一天,他故意拿著本奏折說道:“今天宋尚書又跟朕提采選的事兒,覺得四妃空虛,六宮虛置,於天家顏麵上實在有些過不去,更是不利皇嗣繁衍。


    裴嫊正在給兒子做一件肚兜,頭都不抬一下,渾不在意地道:“那聖上便下旨采選幾個美人入宮好了。”


    楊楨頓時就怒了,“你當真想要朕選些新人來入宮?”


    裴嫊這才扭頭看了他一眼,仍是一臉平靜,還有些無辜,“難道這不是聖上想要的嗎?”


    “朕幾時說想要了?”


    “若聖上當真不想的話,那怎麽見天的在我跟前念叨著采選?聖上若當真厭了我,想要新人,隻管下旨采選便是,何苦天天在我耳邊念叨呢,難道我想攔就能攔得住嗎?”


    楊楨一下就把那奏折扔到地上,“你什麽時候到是攔過我,回回都是讓我趕緊下旨采選,你真以為朕不敢下旨嗎?”


    裴嫊也惱了,“你愛下不下,整天拿著個采選嚇唬誰呀?”


    楊楨氣得不行,覺得這女人真心不能寵過頭,不然,絕對是給自己找罪受。


    “好,好,好,朕這就寫一道聖旨發下去,長喜,還不快滾進來給朕磨墨?”楊楨覺得他不能再這樣光說不練,總得搞點兒行動出來。


    裴嫊也不甘示弱,“綠蟻,給我收拾東西,等采選的旨意一下來,咱們便到薦福寺去住幾天。”


    自打裴嫊在道觀裏呆了一年,又險些在積香寺出家之後,楊楨對寺廟道觀這些地方都有很大的陰影,再不肯放她去那些地方。


    見裴嫊轉身便要往外走,楊楨摸摸鼻子,她這樣表現應該算是吃醋了吧,那自己也不妨大人有大量,就不跟她計較了。反正每回跟她置氣,總是自己先說好話,這次數多了,慢慢也就習慣了。


    他趕緊上前一把將她抱在懷裏,“我這不是氣話嗎,誰讓你整天心裏眼裏隻有瑾兒一個人,我這麽說也不過是想你多在意我幾分。你難道還不知道我心裏從來都是隻有你一個人的?”


    這句話可一下子捅了馬蜂窩。


    裴嫊一把將他推開,“聖上是慣會說慌騙我的,什麽從來心裏隻有我一個,當年的鄭賢妃呢?你明明對她遠好過我,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你親口說過的她是心中最與眾不同的那一個。還好意思在這裏跟我說什麽隻喜歡我一人?”


    楊楨當年對鄭蘊秀的一番情意始終是裴嫊心裏的一個結,她養病的時候也曾問過楊楨,他隻回她一句,“那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喜歡的人從來都隻有你一個。”便再不肯多說。


    再後來,她發愁生不了孩子,也就沒心思再去想這事,等到她好容易懷了胎,生下兒子,就更顧不到這頭了。偏偏楊楨作死的提醒了她原來在角落裏還擱著一壇陳年老陳醋哪。


    楊楨無奈,“朕那個時候對她好,不過將她誤以為是你。”


    裴嫊有些不明白的看著他。


    楊楨歎了一口氣,關於他認錯了人這件糗事他瞞了她五年,現下看來是瞞不住了。


    “直到五年前我才知道原來隆興二十二年在上元夜裏幫我包紮傷口的那個人就是你,但是在我之前我卻一直以為那個人是鄭蘊秀,所以我才說她於我是特殊之人,才會待她那麽好。”


    裴嫊頓時就有些明白過來,也就是說楊楨當時對鄭蘊秀好,並不是因為她本身,而是因為他誤以為她是當年救過他的那個人。


    而她才是當年和他有一麵之緣,救了他也被他救的那個人。


    也就是說,楊楨對鄭蘊秀的那些好,其實本來應該都是給她的。


    楊楨點點她的鼻頭,“現下想明白了?”


    裴嫊雖然想明白了,但還是覺得有些虧得慌,“誰讓你認錯人的,錯把我當成是她?”


    楊楨在她臀上擰了一把,“這還不都怪你,誰叫你不肯說實話,硬說自己小時候一次也沒有在上元夜出外觀過燈。她不但說她去過,正好就是在隆興二十二年,還被一個人所救。這般的巧合,換誰都會以為便是她了。”


    裴嫊想起來弘昌五年的上元節在城樓上觀燈時,楊楨確是曾問她們這些話,似乎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待鄭蘊秀便開始格外上心。


    “便隻是因為這個,可是在這之前,你不是也對她另眼相看的嗎?”


    “唔,朕初時對她另眼相看,一來嘛她確實是慧眼識珠,當年在簪花詩會上投了朕一枚杏花。二來嘛,也是因為你們兩人的眼睛長得實在太過相像,她又喜歡收集梅花上的雪水。單是這兩處細節就讓我猜測她會不會是那個救了我的人了。”


    “我也喜歡采梅花上的雪水,維周怎麽就沒想到會是我呢?”裴嫊對他竟然認錯人這一點極是介懷。


    “我那個時候以為你們這些小女孩子采了梅花上的雪水自然是像鄭蘊秀那樣用來做烹茶之用,哪個能想到竟還有你這等別有情趣的,竟是用來做香露沐浴用的。


    “反正,我不管,管你當時誤將她以為是誰,反正你總是將她放在心上過一段時間。”


    “若這麽說,你好幾次病了時,嘴裏喊得可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什麽阿兄長,阿兄短的,莫不是你當真對你那好兄長起了些不該有的心思?”這幾年來,楊楨有的時候想起來,還是恨得牙根癢癢。


    這回輪到裴嫊忍俊不禁了,原來鬧烏龍的不是她一個人,她頓時覺得心裏平衡了。


    她雙手圈上楊楨的脖子,笑眯眯地道:“我記得那會子你抱著我往長興大街上走的時候,我便是喊你阿兄的。”


    楊楨頓時恍然大悟,敢情他和她一樣,這麽些年來,一直都是在吃自己的幹醋。


    親們,還有一章正文就完結了,我要好好想想腫麽寫,所以明天可能不會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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