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裴嫊醒來見床上隻剩自己一人,弘昌帝的被子居然蓋在自己身上,嚇得趕緊先檢視一遍自己的衣服,見所有的衣帶仍是係得好好的,這才放下心來。


    原來昨晚在裴嫊堅定不移的拒絕反抗之下,弘昌帝口中的敦倫之樂到底還是沒樂起來。本來為了安全起見,裴嫊是堅持要回她值夜的小間去睡得,奈何被弘昌帝死抱著她不放,以帝王之尊答應她晚上絕不會動她,為了讓她安心,又取了一床被子過來,兩人各蓋各的,就這麽同床而眠,蓋著棉被純聊天,極其純潔的過了一個晚上。


    也不知是不是得了弘昌帝的吩咐,此時室內一個侍候的宮女都沒有,裴嫊趕緊穿好衣服,再也不想在這裏多呆,趕緊奔回她的靜室。


    可惜有些事情卻不是眼不見就能心淨的,雖然她呆在靜室自己的屋子裏,可眼見浮現的老是弘昌帝寢閣裏的那張大床,還有昨夜那些……


    本來就已經夠心亂如麻,心煩意亂,拚命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讓人就是現在想起來都會臉紅心跳的情景,偏偏弘昌帝卻就是要攪得她不得安寧。


    早早的就傳下口諭,讓她午膳時去含章殿侍候,她推說身體不適,堅決不去。經過了昨晚上那一夜,不但她的怪病好了,就連膽氣也壯了許多,就這麽公然拒絕了弘昌帝的傳召,心裏居然一點怯意都沒有。若說害怕,也是害怕弘昌帝會再來纏她。


    幸好弘昌帝再沒下旨說一定要她去,隻是命長喜給她送了兩盤菜來,說是自己吃著味道不錯,便送來給她也嚐嚐,裴嫊自然是一口也不想吃的。


    長喜硬是等著裴嫊吃完飯,看著那兩盤一筷子也沒動的菜,倒也沒多說什麽,隻是請裴嫊將先前弘昌帝借給她看的那卷琴譜拿給他。


    既然譜子已經彈了出來,這譜子便是還回去也沒什麽打緊,反正自己已記在心中,回頭重錄一份便是,但是這琴譜中的琴字,倒是讓裴嫊想起了一事。


    她最後為什麽會不那麽抗拒的被弘昌帝又抱又親,和他滾在床上,還不是因為二人心有靈犀、心意相通之下合奏出了那首《溱洧》。隻怪那曲子太美,竟使自己一時迷了心竅,被曲中那種男女春日共遊的純粹美好所蠱惑,才會一時放下心結,被弘昌帝為所欲為了一回。


    而她之所以會和弘昌帝合奏,還不是為了能彈出這琴譜所載的曲子,而她這麽想要彈出這首曲子,又為的是什麽?


    還不是為了得到從弘昌帝的琴室中挑中的那張琴!


    可是,明明一開始那麽強烈的心願,怎麽昨天彈出那曲子時就忘了跟弘昌帝要求讓他兌現他曾經的許諾呢?


    於是等到晚膳的時候,弘昌帝再命長喜傳她去,她隻遲疑了一下,就乖乖地跟著長喜到了含章殿。


    弘昌帝眉眼含笑地看著她,不待她行禮開口,搶先道:“不用行禮了,先坐下陪朕用飯。”


    他下首的位子上早擺放好了碗筷杯碟,裴嫊隻好先坐了下來。


    弘昌帝先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都是你喜歡吃的菜,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弘昌帝對她越是溫存體貼的獻殷勤,裴嫊就越有一種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的感覺。


    “聖上,”裴嫊想要速戰速決,哪知才說了兩個字就被堵了回來,“食不言,寢不語,有什麽話等用完膳了再說。”


    裴嫊基本上就沒夾幾筷子菜,因為不用她動手,她的眼神剛瞄到某道菜上,就有一雙筷子替她把菜夾到碗裏。現在她又再沒有什麽嘔吐之類的不良反應,既然一個借口都沒有,隻得人家夾什麽吃什麽,乖乖的吃幹淨了一碗飯。


    好容易這頓飯吃完了,等杯盤都撤了下去,用過了漱口茶,裴嫊趕緊開口道:“不知聖上可還記得曾許過妾身,若是妾身能將那譜子彈出來,便將那張與妾有緣的瑤琴賜給妾身的。”


    “朕是曾說過,不過那譜子可是你一人之力彈出來的?”弘昌帝品了口茶,慢悠悠地道。


    裴嫊一下就被問住了,若是沒有弘昌帝和她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獨自彈出來的。正有些喪氣,卻聽弘昌帝話話鋒一轉,“不過,若不是你靈光一閃,想出要兩人一起彈著試試,又和朕配合得這般默契,隻怕傾朕一生,這首曲子朕也是彈不出來的。”


    “總算你有良心,說了句實話。”裴嫊心道。


    哪知弘昌帝下一句話就是“朕不會把這張琴賜給你的。”不等裴嫊發問,又接著道:“阿嫊之前所言極是,不僅人與人之間講緣份,琴與人之間也是講緣份的。是以這張琴,我也隻會把它贈給與它有緣之人,而不會賜給她。”


    自進殿來到現在,裴嫊臉上這才第一次露出一絲笑意。


    “隻是,在將這張琴送給你之前,朕還要問你兩件事,若你能做到,這張琴便是你的了,若你做不到,朕寧願毀約也不會把這張琴給你。”


    裴嫊為了這張琴,都已經一路奮戰犧牲到如此地步了,還有什麽是不能答應的?毫不遲疑的問道:“不知是哪兩個條件?”


    “第一,誰若是收了我張琴,便再不許反悔,終其一生,都隻能有這一張琴。”


    “這有何難,那第二件呢?”不就是終其一生守著一張琴嗎,她之前那張琴並不如何投緣,還不是一用就用了十幾年。


    “第二,再不許將這張琴轉送給別人。你可能做得到?”


    “妾身費了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得到這張琴,又如何會舍得再將它送給別人。”裴嫊覺得這第二個條件簡直是不用開口提出來的。


    然而等她看到弘昌帝眼裏的神色,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她確是幹過這樣的事,把他賜給她的焦尾琴轉手就送給了鄭蘊秀。當時以為是替他代為傳情答意,討好他的心上人,難道當時自己的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是他喜歡自己親手送琴給心上人呢,還是身為帝王不爽自已不把他賞的東西當回事,借花獻佛?


    見弘昌帝仍是一臉懷疑的看著自己,裴嫊趕緊打包票、表決心,“請聖上放心,若聖上將這琴送與妾身,妾定此生隻守著這一張琴,絕不將它再送給他人,便是聖上回頭再想跟妾要回這張琴,妾也是不答應的。”


    裴嫊從小就是極會說哄人開心的話的,這一席話果然聽得弘昌帝龍顏大悅,笑逐顏開,親手將琴遞到她手中,“既然我將這張琴送了給你,你便給它起個名字吧?”


    裴嫊早就注意到這琴的背麵並沒有刻上名字,不由奇道,“會何這琴先前並沒有名字呢,斫琴的那位大師也沒有給它起名字嗎?”


    “那位斫琴師想等這琴覓到了它的有緣人之後由它的主人為它起名。既然你是它的有緣人,自此以後也是它的主人,還不快想個名字。”


    裴嫊側頭想了片刻,目光無意中落到弘昌帝修長俊逸的手上,忽然就想起了幽篁館那幾竿翠竹,“妾先前住在幽篁館時,極愛那幾竿翠竹,不如便叫‘歸篁’如何?”


    “歸凰。”弘昌帝輕輕將這名字念了兩遍,“不錯,好名字,取得極是貼切。”


    既然心心念念了許久的“歸篁琴”已經到手,裴嫊抱著琴就想告退跑路,卻被弘昌帝一把攔住,笑道:“急什麽,這琴先在朕這兒放兩天,我親自為你把這歸凰兩個字刻上去可好?”


    裴嫊能說不好嗎,還不等她作答呢,懷裏的琴已經被弘昌帝搶走了。她扁扁嘴角,賭氣仍是要走,卻聽身後那人不緊不慢地道:“朕已經傳旨下去,從今日起,為了節約後宮用度,你值夜的那間屋子裏再不許放火盆。”頓了一下,見她仍是抬腳要走,又慢悠悠地道:“還有靜室,也不許再放一個炭盆。”


    這大冬天的,若是沒有火盆,裴嫊是一個晚上都熬不過去的,這分明就是仗勢欺人!挨凍自己是受不了的,可氣憤之餘,又拉不下臉來再重新走回去。


    其實也不用她再做什麽,弘昌帝早走到她身後,一把將她抱到懷裏,卻不是朝床榻走去,而是把她抱到琴凳上。“咱們再彈一曲《溱洧》如何?”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夜二人有了那一番親密接觸,此時他二人再彈起這首曲子來自然而然的心隨意動,指下的琴音、曲調又有了些細微變化,唯一不變的卻是二人依舊契合無比,如珠聯璧合,配合的天衣無縫。


    許是昨夜已經經曆了一回,又許是裴嫊從今晚合奏的《溱洧》中又悟出了點什麽,等到弘昌帝再把她抱到床上,摟摟抱抱、親親啃啃的時候,覺得她的身體明顯比之前一晚要放鬆了不少,掙紮的也不是那麽厲害了,弘昌帝覺得龍心甚慰,勞心勞力了這麽些天,付出總算有了點回報。


    裴嫊也覺得這種與君共枕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麽難過。這些日子,弘昌帝夜夜在床上纏著她,幾乎連她身上每一寸肌膚都親吻撫摸過了,可到底也沒不顧她的不情願強行與她行那床第之歡。而且等他胡鬧完了,兩人仍是一人一個被窩,各睡各的。


    但是,每天早上醒來,裴嫊卻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明明夜裏要比早上更冷,可為什麽早上裹著這被子還不如夜裏覺得暖和,又溫暖又舒服。


    直到又過了幾天,她才知道了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天早上到了她平時醒來的點時,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大對勁,怎麽今天早上到了這會兒這被窩還挺暖和的,等她睜開眼睛,就見一雙如墨玉般的眼睛正含笑看著她。


    今天是休沐日,弘昌帝不用去上朝,這倒也罷了,可是自已怎麽會在他的懷裏?


    不等她發問,弘昌帝已經湊了過來,覆上她的紅唇,先給了她一個長長吻,略帶幾分滿足地道:“往常朕起來的時候你都還睡著,難得今兒休沐,咱們倒可以再多躺一會。”


    裴嫊看都不看他一眼,索性扭過身去不理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是在跟弘昌帝使小性子,鬧脾氣。這女人使起小性子來就是喜歡什麽都不說,隻是擺個臉色給你看,硬是要男人去猜到底是哪裏讓她不高興了。


    想那弘昌帝楊楨還是個少年郎時就已經是百花叢中過的高手,又跟裴嫊同床共枕了這麽些天,哪還不知道她的那點小心思。“朕可是一諾千金,絕沒有鑽你的被子,是你晚上自己主動滾到我這邊的,倒害朕忍的好是辛苦。”


    雖然裴嫊現在已經完全不排斥跟他卿卿我我,但是女人家的臉皮兒還是極薄的,聽他話裏的意思那就是自已主動投懷送抱,他倒是成了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裴嫊才不信自己會做出這等不知羞的事情來,覺得一定是他動了手腳。也是弘昌帝一時大意,隻顧著早上佳人在懷,暖玉溫香,忘了把他昨夜作案的漏洞給先行補上,結果裴嫊一起床,看著室內那僅有的兩個火盆,再看看弘昌帝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一臉得色,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敢情每晚臨睡前擺著的那六個火盆等到自己睡著了,就給撤得隻剩下兩個。自已最不耐冷,睡夢之中迷迷糊糊的自然便會朝暖和的地方靠過去。偏偏自己自從到這含章殿值夜以來,每晚都睡得極沉,一夜到天亮,再不像以前極容易便會驚醒。


    裴嫊心念電轉,“聖上是不是又給我用了安神助眠的東西?”她之前一直以為是侍候弘昌帝太累才會晚上倒頭就睡。


    “若不是朕讓橘泉在你飲食中加了安神之品,隻怕先前你值夜時每晚都會夜不能寐,朕又如何舍得。”


    這等甜言蜜語,誰知非但不能博佳人一笑,佳人反倒神色黯淡,垂首走到妝台前,默默的對鏡梳妝。


    弘昌帝見裴嫊神情有些不大對,忙收起先前那副戲謔的樣子,走到她身後,“朕來為你梳頭如何?”說著便去握裴嫊拿著梳子的手。


    裴嫊將手縮回胸前,淡淡地道:“妾身不敢。”


    這些時日,弘昌帝已經極少見到她這般既恭謹又疏離的樣子了,索性一把將她抱起,坐到她剛坐過的繡墩上,將她安放在自己膝上,凝視著她的雙眼,柔聲道:“怎麽了,可是朕哪裏惹你不快了?”


    裴嫊仍是那四個字,“妾身不敢。”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親們,乃們不覺得這幾天的章節都很肥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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