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隱不發一言,心中隻覺訝異,這蕭雙雙也有股子豪爽勁兒。


    蕭雙雙用衣袖擦了擦唇邊的殘酒,拿起酒壺要倒第三杯。


    喜隱劍眉一挑,衣袖使勁一揮,將蕭雙雙正要拿起的酒器拂到地上,清脆的響聲,酒器碎了一地,更襯得這間屋子中的沉寂。


    蕭雙雙隻覺得自己不該任性招惹他,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她愣在原地不動。方才酒喝的太急,此刻她隻覺得腹內翻騰,一陣絞痛,她的手輕覆腹部。


    她痛到想要蹲坐下身子,突然跌入一個陌生的懷抱,是喜隱的。


    喜隱輕輕擁著她,摩挲著她的發絲,在她耳邊低訴,“雙雙,你相信一見傾心嗎?我們相識的第一日我便說過,晨鍾暮鼓,朝陽日落,我會等你。”


    原本腹痛的蕭雙雙此刻什麽感覺都沒有了,耳邊嗡嗡的,隻回蕩著那一句“一見傾心…晨鍾暮鼓,朝陽日落,我會等你…”


    她不由自主道,“你,你說的可當真?”


    擁著蕭雙雙的喜隱勾起一抹陰笑,語氣依舊溫柔,“當真,我趙王府的女主人名曰蕭雙雙。”


    自這一日後,喜隱常常約見蕭雙雙,蕭雙雙偷瞞著蕭府上下,與喜隱見麵。每到天黑才匆匆趕回蕭府,從側門回到房間。


    蕭雙雙日日神采飛揚,一來是難抵喜隱的柔情蜜語,二來是為著自己攀附上趙王爺這棵大樹,日後的榮華必將越過了妹妹蕭綽。


    起初喜隱對蕭雙雙百般遷就縱容,蕭雙雙驕縱的脾氣逐漸顯現出來,喜隱隱忍著不發作,為著的是他的霸業雄心。


    有一次,蕭雙雙和喜隱乘著趙王府的馬車在街上走過,途遇漢官騎馬經過,官員們見是趙王府的馬車,便下馬向趙王請安行禮。


    侍從將馬車的垂簾掀起,喜隱正想下馬車去將官員們親自扶起,以表自己對臣下的親近之意,拉攏人心。


    坐在馬車上的蕭雙雙瞥了官員們一眼,一見都是來蕭府走動過的漢臣小官,便揚聲道,“大人們行過禮便走吧。”


    官員們聽到這傲慢無禮的女子聲音,詫異地抬頭望去,原是蕭思溫府上的二小姐,便掩飾住他們眼中的鄙夷,恭敬退去。


    喜隱臉色一僵,隨即化成微笑,看了看偎依在身側的蕭雙雙,心中暗暗不喜,心想:還沒有利用她拉攏到蕭思溫,便因她而失了漢臣的心,真真是得不償失。


    朝堂之上勢力分裂,爭權奪勢,四下民心向背,暴動紛湧,屢屢鎮壓不得止,皇帝耶律璟的威望所剩無幾,大勢將去。


    朝中暗流湧動,趙王喜隱積極拉攏朝中皇族漢臣,四處撒下重金宴權臣買人心;而漢臣高勳和飛龍使女裏為首的一派支持晉王耶律賢,蕭思溫則代表耶律賢暗地籠絡。


    自知地位卑微的漢臣們聯絡起來,想商量商量該找何枝可依附,韓匡嗣便提議,借朝臣聚會宴飲的名頭,邀著契丹貴族中有頭有臉的權臣蕭思溫前來,探探他的口風,再行決定。眾漢臣稱道。


    韓匡嗣將這次朝臣宴選在福緣酒樓,一為著它聲名遠揚,二則,韓匡嗣與酒樓李老板同是在遼的漢人這份惺惺相惜的交情。


    赴宴的是以韓匡嗣為首的一眾漢臣,蕭思溫是唯一受邀的契丹貴族。


    因是以小聚宴飲為由頭,各官員可攜帶家眷與會,以免除皇帝的猜疑。


    夏未盡,秋未至,日光柔柔,和風薰暖,垂柳搖搖。


    蕭思溫帶著蕭綽一同赴宴,蕭夫人則稱身子不爽不願外出,而蕭雙雙,自然可以想見,她必是與喜隱一道,而蕭思溫還被蒙在鼓裏。


    今日蕭綽也是尋常打扮,絳紫色衣裙外罩淺紫長袍,金橙色束帶長長垂落。


    這樣憂鬱落寞的深紫淺紫,映著金燦燦衣帶,隻覺一抹清愁淡緒自她澄澈的眸中飄揚而出。這愁,是為她的姐妹情,這緒,是為她的相思意。


    年歲約長,如今卻也將近這不可恣意隨性的碧玉時節。


    福緣酒樓門前鋪有織錦紅毯,樓前石獅身披紅綢,雙目怒瞪,目光炯炯。


    二樓窗簷上左右側垂落下一幅用漢字書寫而成的錦布對聯,錦布邊角畫有怒目圓睜的虎狼,張牙舞爪,呼之欲出。


    上聯是:景明盛世輔賢主,下聯是:清廉朝堂為忠臣,二樓當空而懸橫批:兩袖清風。


    墨水點點,力透紙背,遒勁有力,氣勢磅礴。


    對聯教明眼人瞧見必會嘲笑了去,這無疑是對現下朝政混亂的最大諷刺,這些趨炎附勢的官員瞧見了撫掌稱好,當做補藥似的受用。


    列位大小漢官衣著華貴,身側跟隨著妻子兒女,皆昂首挺胸,禮貌笑談,相互謙讓,擁著蕭思溫和韓匡嗣進了酒樓。


    隨韓匡嗣前來的韓德讓,尋了蕭綽,一同尾隨在熱鬧的人群後麵。


    韓德讓一身英氣,溫文儒雅的氣質自周身散發出來,他眼眸微垂,唇角含笑,邊走邊瞧瞧蕭綽,“我還道你不願來這無趣的宴會。”


    蕭綽似笑非笑,揚起一抹苦笑,“若是不來,在家中與二姐姐整日冷眼相對,豈不是比這更無趣?”她快走了幾步入樓,尋到蕭思溫坐在其側。


    韓德讓笑得無聲,戀戀不舍的目光停滯了片刻,便入席坐在韓匡嗣身側。


    琵琶聲悠揚繚繞,仿若翻越高山峻嶺,又見溪水潺潺,後終喜於撥了陰霾開,得見日月明。


    眾人坐定,一漢服打扮的中年男子,攜一二十上下擁著琵琶的俏麗女子緩步進來。


    他們麵向上座的蕭思溫和韓匡嗣的方向,行大禮,方才笑而開口,“小人李德義是福緣的老板,承蒙各位大人抬愛,來小店宴飲,小人攜小女芷岸來給大人問安,願各位大人官運亨通,永世無憂。”一番言辭不卑不亢,毫無阿諛之意,措辭極為妥當。


    蕭綽略抬眸,目光越過李老板而落在他身側的女子身上。


    女子青衣羅裙,外罩鵝黃紗衣,盈盈之態。她纖纖素手懷抱琵琶,粉黛略施,朱唇皓齒,眼波流轉生輝。好一副宋朝水鄉女子的嬌俏美態,果然是柔如水。


    她杏眸略過在場達官顯貴,看向韓德讓之時略頓了頓。


    她與蕭綽目光相接時,投以微笑。不慌不亂,沉著自若。


    這便是李老板的愛女李芷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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